伊安的另一面
「看見我的耳環了嗎?媽媽。」
林吉兒將沙發上的靠枕一個個拎起來扔到了一邊,煩躁地在那些縫隙里摸索著,在她的左耳上刮著一枚亮晶晶的翠綠寶石耳環,而另一邊的耳朵上卻光禿禿的。
「去放鑰匙的盤子里看看。」
方愛麗坐在舒適的躺椅上,翻看著手中講述裝飾藝術的書,在她身邊的茶几上,擺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以及和育兒室相連的小喇叭,看上去相當的溫暖舒適。林吉兒聽從了母親的指示,在那個小盤子面前發出了佩服的嘆息。
「你真厲害,媽媽,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你總是知道。」
「如果你能從小養成從哪裡拿的就放回哪裡去的好習慣,就不會總是丟三落四了。」
「可惜太遲了。」
吉兒聳著肩膀,將耳環掛了上去。她打扮得很精心,絲質大紅色的的蓬蓬裙擺連衣裙,。已經過了肩膀的頭髮被挽成了花樣的髮髻,看上去十分的奧戴麗·赫本。
「要去相親?」
她打趣道,這個房子里的每個人都知道吉兒心情不好,也沒人敢拿感情上的事和她開玩笑,除了愛麗。
「不,我再也不會和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男人約會了。」吉兒拿起茶几上美麗的瓷壺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飄起的熱氣和鑽進了她要的緊緊的牙關,「他們又蠢又笨,總是過高地估計自己,思維簡單,從來不知道自己眼界之外的事。蠢貨。」
女兒的髒話並沒有讓方愛麗皺眉,事實上她一直認為適當的發泄是有助於情緒的緩解的。她直起身子,向著窗外張望,皮特正在和伊安·桑頓打球,已經三個小時了,那小夥子可算是相當的刻苦了。
「可惜你父親總是會和這類人打交道。」她喝著茶,裝出惋惜的樣子嘆了口氣。她以為這樣的話會引起吉兒的共鳴,但是卻驚訝地發現,吉兒並沒有接過話茬,這個年輕的女孩正望著那個大汗淋漓的身影出神。
「伊安·桑頓身上有什麼讓你好奇的特質嗎?」
「什麼?」吉兒猛地回過頭,連忙搖頭否認道,「不,我不是在想他,我只是在想我該怎麼辦。」
「你會再找到一個好男人的,這毋庸置疑。」
「那當然,我打算嫁給諾貝爾獎的獲得者,但願他們當中有未婚的。」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懶洋洋地將身子陷了下去。
「我打不起精神來,媽媽,我該怎麼辦。」
「你從一生下來就特別漂亮,你妹妹也是,所以我從來沒有為你們將來會嫁不出去而擔心過,不過現在倒真是開始操心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是嗎?馬特不愛我。他只是把我當成個親人。」
「誰都不能定義什麼是愛情,親愛的。」方愛麗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女兒,她知道她一定會從上一段感情里走出來的,只是需要時間,需要有人幫她理清眼前的一切,那個人也許不是她,但她應該拉她一把,起碼得把她那高傲的心性找回來,「有很多種愛,有些人喜歡細水長流型的愛,有些人喜歡激情四溢的愛,我們都以為馬特會安心於前一種,但誰知他喜歡的是后一種,既然如此,你就應該去找你的細水長流。」
吉兒將頭仰在那兒,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過了許久,她才無精打采地應道:「是啊,也許你說的對。」
她看著母親,微笑著。突然從小喇叭里傳來了孩子的哭聲。是哈利。
「我得去看看他,你哥哥嫂嫂早上把他送到這裡來的,得明天才能來接他呢,太好了。」
「還是我去吧,我太想扭扭他的胖臉蛋兒了。」
即使隔著老遠,也能聽見小孩令人心碎的尖聲哭喊,看來吉兒對孩子毫無辦法。這並不難想像,伊安瞭然地笑了笑,推開了半掩著的房門。只見吉兒正抱著一個滿頭捲髮的小男孩來回在房間里走動,一邊還晃動手臂試圖讓小寶貝舒服一點,可這一切並不能讓那小子滿意,他的小臉憋的通紅,怒氣沖沖地尖叫著。伊安望著吉兒的背影,感覺她就要崩潰地扯自己的頭髮了。
「你在虐待他嗎?」他幾乎是有些幸災樂禍地問,吉兒抱著哈利轉過身,一臉的苦喪。
「是啊是啊,我一定是童話里愛吃小孩的壞妖婆!他恨我!」吉兒委屈地沖伊安嚷到,看的出來她已經絕望到了極點。
伊安放下手裡的瓶子,徑直走過去,想從吉兒的懷裡把哈利接過來,可吉兒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
「你渾身都是汗。」她抗議到。
「他是個男子漢,男子漢就必須習慣汗水。而你父親是個網球教練,所以你必須對汗水習以為常。要知道網球可是個苦力活。」
「高薪的苦力活。」伊安的到來減輕了吉兒的沮喪,她不由自主地咧開嘴笑了,潛意識裡,她可不討厭他的汗水,恰恰相反他大汗淋漓在場上飛奔的樣子能激起她最曠野的想象。
伊安把哈利輕輕地從吉兒懷裡轉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他看上去累壞了。」他非常有經驗地說。
小哈利對汗水像是也不討厭汗水,誰知道呢,反正他一直在哭。伊安用另一隻手去檢查他的尿布,可小傢伙不安分地在他的手臂上扭動著屁股就是不肯合作。
「我檢查過了,尿布是乾的。」吉兒甩動著自己酸痛的手臂向伊安解釋到,她簡直累壞了,小孩子果然是麻煩精。
「我還試著餵了他牛奶,可他不餓。然後我只有不停地抱著他溜達,保姆告訴我他最喜歡這樣了,可我走的路都夠打個洞去中國了他還是不肯消停一會。」
「這可不能怪他。」伊安看了看克里安小嘴裡一顆顆剛冒出頭的牙,已經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他把自己的一根手指放進了克里安的嘴裡,克里安立刻抽噎著抱著伊安的手指啃了起來,「你把他的生牙環弄哪去了?他在長牙呢,牙床一定疼的厲害。難怪他恨你。」
吉兒看上去有些迷惑,但突然間恍然大悟。她跑到消毒櫃那裡拿出了一個橘紅色的小東西。
「是這個嗎?」她很是抱歉地把生牙環交給了伊安,「我還以為他咬著這個是為了好玩呢,我覺得不衛生——就拿開了。」她尷尬地做了鬼臉。
伊安無奈地搖了搖頭,用生牙環換回了自己沾滿口水的手指,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的小哈利終於安靜下來了,他頭靠在了伊安的懷裡抽抽搭搭地吸著鼻子,粉撲撲的小臉上還掛著兩道淚水。
「一但你不哭了就是多可愛的小天使啊。」吉兒心疼地為哈利擦乾淨了眼淚,忍不住讚歎道,「他可真漂亮呀。」
伊安看的出,吉兒並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不喜歡小孩子,因為她看哈利的眼神充滿了疼惜之情。她會是個好媽媽的,伊安心想。他低頭看著哈利,也忍不住用指節溫柔地摩擦著他的臉蛋,小傢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慢慢地合上了,哭鬧了那麼久他一定是累了。伊安向吉兒示意她可以休息一下,然後拍著哈利的背為他唱起了催眠曲。
吉兒坐在墊子上看著伊安耐心地哄著哈利,這真不可思議,她想,一切顯得那麼平靜,她和這個男人竟然待在一個房間里但是卻沒有衝上去把對方撕碎,這是個大進步,事實上,從澳洲回來后,他們兩個還沒怎麼交談過呢,他們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一起將發生在地球那一端的事情給統統忘記掉,繼續回到這混亂不堪,但真實無比的生活中來。但不可否認,和伊安·桑頓同處在一個房間里總是有那麼種奇怪的存在感,看著他熟練地哄著小孩,那畫面竟然出奇地溫暖,他將來也會這樣哄自己的孩子,而他的妻子會在一邊像她這樣看著,這樣的美麗畫面會多讓人羨慕啊。
「他睡著了。」
伊安的聲音打斷了吉兒的遐想。她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哈利放回了小床上,隨後朝她走來。真要命!她心想,她呼吸不暢了!
伊安·桑頓有一副可以讓女人崩潰的身材,在今天之前,由於他那可惡的個性,林吉兒似乎可以做到對此視而不見,但是今天,一些狀況都不同了,這個男人身上的那種性感的吸引力又開始在她身上起作用了。她可以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心跳加速。真古怪,她想,他又不會來親她,但她就是緊張。
「走吧,他得休息會兒。」
也許她的心思已經表現在了臉上,伊安·桑頓用手在她的面前揮了揮手,林吉兒一下子紅了臉,像觸電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的,當然。」她局促地絞著手指,扭頭朝外走去。但迎面衝過來的那個人又將她撞了回來,撞進了伊安的懷裡。
「見鬼!」
吉兒低聲咒罵著,直起身子,看著那個風風火火的人,氣呼呼地說道。
「出了什麼事!有鬼在後面追你嗎?林曼兒!」
「你怎麼老是來爸媽家。」
「因為我被拋棄了,無家可歸!」
「太好了!」林曼兒開心地叫了起來,從手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我把我的公寓讓給你!」
「你是想讓我去幫你整理房間嗎?死了這條心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整理我的裙子呢。」
「不!只是借你住,我住到一個朋友那裡去。」
「可是為什麼?」
「別問了!」林曼兒急匆匆地又跑了,聲音還回蕩在育兒室的門廊上,「你再多問一句我就拿回那把鑰匙。」
「那好吧。」林吉兒看看鑰匙又看看伊安,十分肯定地表示,「這裡面一定有陰謀,對嗎?」
「呃~也許。」伊安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面,他扭著身子看著那張小床上慢慢移動的身影,越發肯定地說,「哈利被吵醒了,你要不要先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