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古道熱腸多俠義 少女天真惹禍來
辰斯言雙腳點地躍起數丈,躍上竹林頂端。由於竹林茂密,枝葉纏揉一起,頂端有如一把巨大傘。辰斯言一撩衣襟,悄無聲息地在竹林頂端盤腿坐下,身子輕地有如一片飄零的落葉,竹桿沒有一絲一毫地搖擺與晃動。
場中打鬥的正是那個騎紅馬的小姑娘,而與她對戰的卻是一個老太婆,旁邊觀戰的是個老頭兒。辰斯言一眼認出,那觀戰的正是山下與他同桌吃面的古怪老頭。
老太婆使得是八卦刀,只見刀走不見人行,一把八卦刀隨著老太婆步法的起落擺扣,左轉右旋。劈、扎、撩、砍、抹、帶、攤、拉、截……刀法綿綿不斷,滔滔不絕,似游龍,如飛鳳,變化萬千,逼的那小姑娘只有招架沒有還手餘地。
老太婆的每一刀都是精、准、狠,而那小姑娘卻只是揮舞著一根鞭子,也沒個章法,只是一味的護著自己。老太婆冷笑一聲,道:「丫頭,老身沒時間陪你戲耍,如若再不實說,可要當心你的手。」
那小姑娘一邊揮舞著鞭子,巧妙地躲避著刀鋒,一邊氣喘吁吁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也不認識什麼刀恨巧,你要我說什麼?」
老太婆聞言,冷哼一聲,收回劈出去的刀,橫刀在身前,以左腳為中心點,使出一招旋身橫掃刀。辰斯言在高處,看得清楚,不由得為這小姑娘捏了把汗,心想:「壞了,這丫頭要壞事,只怕會被攔腰砍成兩截。」
生死攸關之際,那小姑娘倒也機靈,右手一甩,擲出鞭梢勾住身後的竹子,身子借勢躍起,腳尖輕點竹竿,像迎風旋轉的風車一般飛了起來,巧妙地躲開了老太婆的一招旋身橫掃刀。
飛旋之際,小姑娘左手向後背一探,緊跟著颼……颼……颼……一連發出七支羽箭。
江湖上從沒有面對面過招拆解中使用弓箭的規矩,那老太婆稍一愣神,一支羽箭射中她的右膀。
隨著「哎呦」一聲叫喚,老太婆的八卦刀脫手「咣當」落地。旁邊一直冷眼觀戰的老頭第一時間,一個縱身飛過,一手將老太婆推后,一手展開手掌,搬扣劈進,使得是八卦掌。
老頭輕輕鬆鬆打掉從五個方位穿射而來的五支羽箭,卻沒防著第七支會拐彎的羽箭,緊要關頭,突然從竹林頂端飛出一人,伸手接住了逼近老太婆咽喉的羽箭,落身在旁。
「是你」老頭瞟了一眼來人。
「是我」
來人正是方才循聲而來的辰斯言。
老太婆左手捂著受傷的右膀,血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淌。
「不守江湖規矩,還敢說你不是霓天教的。」
老太婆盯著纏在竹竿上的小姑娘,眼神更加狠厲。說完,又轉身對辰斯言施禮,道:「感謝先生出手相救,老身在此謝過了。」
辰斯言慵散一笑,道:「想必兩位就是八卦門的『閃電貂』杜前輩和『影子蛇』贏前輩了。」
老太婆微微一怔,快速地將辰斯言上下打量一番,變臉變色道:「老身正是贏穆。」又指了指身旁的老頭道:「這是尊夫杜海晁,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辰斯言對著兩人深施一禮,畢恭畢敬道:「晚輩辰楓,表字斯言。今兒有幸偶遇兩位前輩,實乃晚輩的榮幸。」
贏穆和杜海晁相互對視了一眼,用本門秘術傳音技法問道:「江湖上未曾聽說過此人名號,看他剛才的身手,絕非等閑之輩。難道是……來尋……」杜海晁回道:「江湖上藏龍卧虎者眾多,既不以真名示人,總有不得已的隱藏,不必太計較。」
兩夫妻心照不宣,還禮,閉口不問。
「箭上沒毒,恐怕傷及筋骨。」
杜海晁撕開贏穆衣袖,只見羽箭幾乎將胳膊射穿,一多半的箭頭深扎肉中,又湊近傷口仔細地瞧了瞧出血顏色,心下稍安。
「我又不是那陰險小人,才不會做那箭上塗毒的卑鄙之事。」
小姑娘右手一抖,收了鞭子,從竹竿上飛躍而下,小臉微仰,神情傲然,語氣中儘是不屑。
贏穆冷哼了一聲,對杜海晁道:「你替我把箭拔嘍,讓我再會她一會。」
小姑娘聽聞要拔箭,一把扯住杜海晁衣袖,急道:「不能拔,我的箭鏃上是加鑄了倒鉤的,這樣拔,婆婆的胳膊就要廢掉了。」
贏穆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如此歹毒,裝什麼好人。」
小姑娘小嘴一嘟,大眼睛望著贏穆,眨巴眨巴,甚似委屈,道:「你們漢人為何如此蠻不講理?年齡大就可以欺負人嗎?」
杜海晁抖落被抓著的衣袖,眯眼道:「我們漢人,這麼說你不是漢人嘍?」
小姑娘自覺失口,惶然道:「誰說我不是漢人,我姨夫可是金陵的錢滿貴,祖代都是漢人。」
「金陵錢滿貴……凌家?」
杜海晁和贏穆眼神複雜地看著小姑娘,想從她的表情中讀出點其他信息,判斷個真假。
辰斯言聽她說話天真,不說「父母」反說「姨夫」,便把目光投向她,卻見小丫頭嘴角上揚,稚嫩的小臉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甚是有趣,便對杜海晁道:「杜前輩,出了這片竹林便是一笑堂,此時,神醫蘇堂主正在此處坐診,依晚輩的愚見,還是先醫治贏前輩的傷勢要緊,若是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恐落下病根。」
贏穆臉色鐵青,忍著疼痛,道:「小妖女,你還使你的弓,我們再過幾招,十招之內,倘若掘不折你的雙臂,老身自斷雙臂。」
小姑娘睜著大眼睛,十分不解地望著贏穆,驚道:「就為了打架,胳膊你都不要了?你不有……」
「贏前輩,您乃江湖名望之人,何必和她一小丫頭置氣,您的這隻胳膊若是廢掉,豈不是江湖損失,您的那套絕妙八卦刀,讓我們後生晚輩無福再見,豈不遺憾。」
辰斯言見小丫頭口無遮攔,怕她惹禍,忙搶過話頭截斷她。
贏穆聽聞,一張陰沉冰冷的臉才緩和了許多,用讚許的口吻,道:「辰先生,真有大家之風。」
「贏前輩客氣。」
辰斯言慵然一笑,眼睛掃向一旁的小丫頭。
誰家的小丫頭?天真率直實在可愛!
會是哪家權貴人家嬌生慣養大的千金小姐么?不像!尋常閨閣中的大家閨秀怎會有這般騎術和箭術?
若不是權貴家的千金小姐,她一個小丫頭單槍匹馬來這西陲之地幹嘛?
小丫頭見辰斯言看她,頓時皺起眉頭,小嘴一嘟,大眼睛一翻,作了個鬼臉。見她這般調皮,辰斯言又好笑又好奇。心道:「她的那匹馬神駿非凡,這樣神駿的寶馬良駒不是產自西域邊疆,便是來自塞外蒙古。除了當今皇帝其他人也未必就有。這丫頭到底是何來歷?言行舉止天真無邪,又卻滿是謎團,只怕非比尋常!」
「老太婆,罷了罷了,還是依著辰先生,先往一笑堂醫治傷要緊,再糾纏下去,只怕傳揚出去,江湖人會笑話你贏穆欺負小女娃。」
杜海晁乾笑兩聲,無奈地抬了抬手。
贏穆點點頭,對辰斯岩道:「辰先生,我們先就此別過,來日有閑,請上我八卦門來做客,老身定擺酒答謝先生今日援手之恩。」
辰斯言雙手抱拳,笑道:「就算您不邀請,晚輩他日也會自行上門討酒喝。」
「辰先生快人快語真性情,我老漢交下你這忘年交,八卦門四十年的竹葉青管夠!哈哈……」
杜海晁爽朗一笑,拾起八卦刀,攙扶贏穆往竹林外走去,走了沒幾步又停下,回頭問那小姑娘道:「女娃娃,能否告之老漢你的閨名,讓我們夫妻知道傷在誰的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