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亦正亦邪撲所迷離
「陰謀是,騙局也是,只是這場陰謀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呢?」蘇慕瑤輕輕嘆了口氣:「你怎麼知道寶藏圖和密匙不存在?依據是什麼?」
辰斯言道:「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寶藏,姑且不論,單就寶藏圖和密匙全歸北安王保管,就不合常理。假設真有,鐵木真有四個兒子,偏要將寶藏圖和密匙都交給一個人來保管,這不就等於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一旦籃子出問題,雞蛋還能保得住?鐵木真那樣的人物,大蒙古國的可汗,他的政治才能和軍事戰略登峰造極,豈會不懂這個道理!」
蘇慕瑤道:「北安王又不是鐵木真的兒子,或許是鐵木真死後,北安王通過不為人知的手段獲取來的呢?」
「也不無可能。」辰斯言合上雙目,幽幽道:「錢這種東西不過是權力制度下衍生出的一種死物,只要擁有權力,天下財富取之不竭,要多少金銀珠寶都可以有。北安王是擁有權力的人,金銀財寶自然不缺……」
「人心不足蛇吞象,從古至今,權利、金錢哪個不貪婪!誰不是權越大越好,錢越多越好?」不等辰斯言說完,蘇慕瑤直接搶過話頭,氣呼呼道:「元順帝不死,北安王終究是臣。」
「篡位!聽起來,是個令人信服的理由。」辰斯言慢吞吞道:「嗯!只要得到寶藏,北安王就能取元順帝而代之。可北安王篡位了嗎?」
蘇慕瑤搖頭道:「尚未聽說。」
「沒有相匹配的實力,四處宣揚,說自己手中有鐵木真的寶藏圖和密匙,這不等於將自己謀反篡位的野心昭告天下么?北安王傻嗎?就算北安王傻,刀恨巧也傻了嗎?她裹挾令堂,利用英雄會散播北安王、寶藏圖和密匙在她手中,要全天下的人找她……」辰斯言頓了一下,又道:「這是向江湖發了一張催命符啊!」
「……」蘇慕瑤絞著帕子,扯了兩下,道:「那,你認為我母親為何要放出假消息?」
「北安王,不過是個魚餌。」
「魚餌?」蘇慕瑤一愣。
「不錯!」辰斯言睜開眼睛,換個姿勢歪著:「令堂就是要用這個魚餌,來釣天下高人,她運氣不錯,釣到了一條大魚。」
「哪條大魚?」
「蘇大小姐,我問問你,你為何離家出走?」辰斯言無法回答也回答不了,若告訴她,她母親釣的是燕王,勢必扯出英雄會上偷換『續命還魂丹』的前因後果來。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件好事,為了她的安全,辰斯言誇張的打個哈欠,話鋒一轉,岔開了話題。
蘇慕瑤撇撇嘴:「誰說我是離家出走?我出來是尋醫問葯的。」
辰斯言拍了拍立在邊上的斗笠,哈哈一笑,翻了個身,面朝里閉上了眼睛。蘇慕瑤咬著嘴唇,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逃婚。」
「逃婚!蘇大小姐……你逃婚?」
「你沒聽錯!我,逃婚跑出來的。」
「姐姐逃婚,弟弟私奔,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辰斯言連聲哀嘆,簡直就要捶胸頓足。這本是句戲謔之語,但由於聲音太過慵懶,聽起來嘲諷的意味更濃。蘇慕瑤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臉轉向窗外,突然又轉回來,嫣然一笑,道:「就不問問我婚配何人?不好奇嗎?你會不會吃醋呀!」
這種拿腔拿調自以為是,辰斯言心中不勝厭惡,卻又不好說什麼過分的話,畢竟是女孩子。他翻了個身,一邊佯裝睡著了,一邊心中暗罵:「你婚配何人,關老子屁事!什麼大小姐,醫術天下第一,沒臉沒皮才是天下第一。」
「我與你做夫妻,可好?」蘇慕瑤突然俯身趴到辰斯言耳邊,摩挲著他的耳垂說道。辰斯言一骨碌坐了起來,怒不可歇道:「不知羞恥……」
「就一句呀?還有嗎?隨便罵,我不在乎。」蘇慕瑤伏在車窗上不停地笑,笑著笑著忽然哭了起來,大哭道:「罵得對,我不知羞恥,不懂害臊……」她哭得傷心極了,臉上卻連一點悲傷之色都沒有,忽又變大哭為泣不成聲,道:「妙音書生俠義無雙,喜歡你的女人太多,我知道你瞧不上我,那就讓安歌禾虐死我好了。」
辰斯言懵了。他生平最怕女人哭,只要是女人哭,就受不了,更別說這麼一個清麗美人兒,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帶雨。心一慌,就把那些堵到嗓子眼的訓誡之詞給忘記了。一邊翻騰衣袖找絲帕,一邊結結巴巴道歉:「蘇姑娘,你別哭了,我道歉!辰某無德,言語無狀,蘇大小姐,我,賠罪!」
這句話說完,蘇慕瑤的泣不成聲又變成了悲哭,她伸出手,拍著車身,叫道:「停車,停車,我要下車。」見她氣成那樣,辰斯言也覺得自己言語有些過激,傷了女孩子的臉面。正想著如何道歉,突然外面傳來法仁的聲音:「東家,南陽到了。進城嗎?」
「就停這裡。」辰斯言推開車門,跳下車,拱手彎腰立於車旁:「方才,辰某言語無德,衝撞了蘇姑娘,請別往心裡去。在這裡,給姑娘賠禮了。南陽到了,在下還有要事在身,請恕不能再送,姑娘,保重!」
「暫時你也得留在南陽。我說過,你去哪我就去哪。」蘇慕瑤戴好斗笠,從車裡鑽出來,坐在法仁駕車的位置上,食指頂著辰斯言胸口,笑嘻嘻道:「四縱四橫交匯處,徐家大院。」
辰斯言心想,這也太邪性了,方才還哭的肝腸寸斷,這會又喜笑顏開,變臉比變天還快!這演技海棠春都比不上。第一次見識,嘆為觀止,不由得嘆了口氣:「法仁兄弟,調頭。」
「不許調頭,進城!」
「蘇姑娘,你要來南陽,已經送你來了,請不要再胡鬧了,好嗎?」辰某言害怕又惹哭她,忍著心中不快,耐心道:「在下真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
蘇慕瑤晃著兩條腿,又問法仁:「你說,是命重要還是事重要?」
法仁杵著趕馬杆,為難的說道:「東家,她說的有道理,你咳的那麼厲害,是該先找大夫……?
「蘇姑娘,後會有期。」辰斯言象徵性地拱拱手,轉身自己走了。蘇慕瑤搖搖頭,嘆口氣,跳下車:「好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不願進城,我也不進。」說著,追上辰斯言,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你看我不順眼,我偏要和你臉對臉。」
辰斯言越掙,蘇慕瑤就抱的越緊,扯到最後,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辰斯言身上。辰斯言氣的臉都綠了,有心用力甩開,又怕傷到她,只好耐著性子好說:「你鬆開,我不走。」
「依雅,不救了嗎?」蘇慕瑤嘴唇貼近耳垂,聲音連著熱氣一同吹進辰斯言耳里。辰斯言猛地轉過臉來,因為轉的太猛,額頭撞歪了蘇慕瑤的斗笠,若不是斗笠上黑紗隔著,兩嘴巴就要親密接觸了。
辰斯言忍無可忍,雙肩一沉一抖,用內力將蘇慕瑤震開,再一個轉身,轉到蘇慕瑤背後,扶她站穩,又快速閃離,拉出一定距離,兩眼噴火,玉面發青:「那時候你就已經在那了!你既聽到了,還來纏我,就是為了要我帶你去來南陽?」
「中了燕影指,還能使出三成功力,不愧是妙音書生。」蘇慕瑤扶正斗笠,揉了揉酸麻的臂膀,道:「你以為東宮幻蝶為什麼要你帶我去平江?」
東宮幻蝶的平江之約,辰斯言根本沒當回事,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想去赴約。不是他不擔心小丫頭的安危,而是他太過了解東宮幻蝶的習性,不喜歡麻煩,任何與麻煩扯上勾的事她都不喜歡。她要蘇慕瑤就會直奔蘇慕瑤,又豈會用個小丫頭,來和自己談交易?
蘇慕瑤這一問可謂一問問千古,問醒了辰斯言。東宮幻蝶要蘇慕瑤去平江,為何要以小丫頭來和自己談條件?她憑什麼斷定蘇慕瑤會為了依雅去平江?蘇慕瑤要去平江,為何要先引自己來南陽?她又如何猜到自己不會去平江?蘇慕瑤要找的人在平江,莫非是那小丫頭與北安王有著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
辰斯言望著遠空悠悠出神。
蘇慕瑤從懷中掏出一支細細的竹筒,走到辰斯言面前,示意他打開。辰斯言掃了一眼,沒動。蘇慕瑤直接打開,取出了裡面收著的東西,展開,道:「這是你那半截衣袖,你看看這裡。」
順著蘇慕瑤的手指,辰斯言在密密麻麻的迷魂針中間,看到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地方,只有針孔沒有針。蘇慕瑤捲起來,重新收在竹筒里:「東宮幻蝶縱橫江湖,傲視武林,憑的就是一手『細雨飛花』。她怎會指力不及,讓你接下這麼多迷魂針,只流失這幾根?」
「那是小丫頭中了迷魂針?不對,是聶女俠?」辰斯言心中也犯疑,仔細回想當時情形,始終沒發現聶谷中招的跡象。
「幾根迷魂針是什麼意思?」
蘇慕瑤稍一遲疑道:「這上面是三百一十八根迷魂針,每一根代表一條人命。」
「鄭州分號!」
蘇慕瑤點頭。
辰斯言瞬間明白了,這是東宮幻蝶向他下的戰書,以三百多性命換蘇慕瑤,不論願意不願意,他都沒得選。一條命是命,三百多條命也是命,同樣珍貴,如何權衡?如何取捨?果然,該來的逃不掉!
「好不容易安生了,誰都想過過太平日子,只是天不遂人願。」蘇慕瑤回頭瞧瞧城門,將竹筒遞給辰斯言,道:行醫救人,是我畢生所願,風雨將至前的片刻安寧,有幸還能醫治好你的傷,再往後,只怕真沒什麼指望了。」
辰斯言漫不經心地搓著手指,道:「令堂攪局江湖,英雄會上放出假消息,不管是鐵木真寶藏還是刀恨巧重出江湖,血雨腥風已是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