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記 紅屋子（二）
今天班主任發了很大的火，竟然有兩個人無故缺席，叫囂著要去他們父母那告狀。
其中一個是天啟，另一個竟然是琦飛，不過他們的父母好像都不太在意這個。
我很奇怪，今天琦飛去哪了？
腦海中回想著那個叫小清的女孩離去時那焦黑的手。
真的是我的錯覺嗎？
還是……
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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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飛出現了，那時正是下午第二節課。
她一下子衝進教室把我拉了出去，氣得老師在我們後面瘋狂地大叫。
這下我要遭殃了，我家可是很在乎我逃課的。
等把拉出校門她才停了下來，匆忙地問我：「天啟呢，天啟去哪了？」
我好不容易喘口氣，可她使勁搖著我的手讓我說，我急忙說：「等……等等，別急，發生什麼事了，慢慢說。」
琦飛發現自己似乎也有點急了，從口袋裡拿出一疊資料。
「這是我從學校和公安局查到的資料，上面記載了一個案例，在三年前，那根電線杆旁死過一個人。他是我們學校初三的學生，名叫楚天。」
琦飛把資料拿給我，上面有個帥氣的男孩的照片，竟然與天啟什麼地像，除了眼睛，他的眼神少了些精神。
我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琦飛繼續說道：「資料上寫得很清楚，他是電擊而死。」
「是高壓觸電嗎。」
「我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去問了那時候的學長，他剛好是這個人的好朋友，他告訴那天他是站在這根電線杆下活生生被雷劈死的。」
「被雷劈死的！」
這種死法還真奇怪。
「雷不會無緣無故劈人的，雷在神話傳說中向來是用來懲罰惡人的工具。具學長說，當時他剛好在場，那雷彷彿可以追蹤一般，順著電線杆直直地劈向他，最奇怪的是當時還是晴天。」
「這在我們家有一個說法，叫做『怨雷』。那人肯定是怨氣纏身，惹得天雷擊體。所以我想到底是什麼怨氣惹得天雷出現呢，就問學長他死前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嗎。」
「學長說他死前也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就是他交了個女朋友。他那幾天一直搞得很神秘，直到被人發現后，才對我們這些兄弟說了出來。當他公開后，有不少女生在我們班大吵大鬧呢，他可是那時的校草啊。直到有一天，他沒來上課，讓我給他請假。可是下午上課時他發瘋一樣衝進教室，整個人灰頭土臉的，不知道去過哪裡。之後的那幾天，他一直有點神經兮兮的，不過我看他的神情好像是在害怕什麼。一天放學，他突然瘋狂的跑了出去，我們怎麼攔都攔不住。他嘴裡一直說著『我看到她啦，我看到她啦』，我們一直追著他跑出校門，然後就在那根電線杆下，突然一道雷光，瞬間就把他吞沒了，只剩下一句焦屍。」
「我問了學長是否知道那女孩叫什麼？學長想了好半天，才告訴我說叫王元清，聽說是從外地搬來的。所以我又到公安局查了那個女孩的資料。結果發現那女孩在三年前死了，而且不光是她，還有她的父母，他們全家被一場大火燒死在家中，那天正好是楚天瘋狂跑回學校的那一天。」
「我想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你看這就是那個女孩的資料的複印件。」
琦飛把資料遞給我，我看到了那個女孩。
王元清……
小清……
「這是……」我急忙指著這張照片說。
「對，她跟我們昨天看到得跟天啟在一起的女孩一模一樣。所以我才跑來找天啟。說起來天啟跑哪兒去了？」琦飛說。
「不好！天啟今天請假去那女孩家了！」我頓時著急地向大街上跑去。
琦飛也跟了上來，大聲對我說：「你知道那個女孩的地址嗎？」
我回答道：「天啟對說過，好像是西城區舊街區的紅屋子！」
我們找了輛的士，就在我們上車后，琦飛突然跳下車，叫著讓我先去，她要去辦件事。
此刻也顧不了這麼多了，我關上車門，車子就疾馳而去。
天啟，你千萬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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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強烈要求和雙倍價錢的攻勢下，司機很快帶我到了舊城區。
付完錢后，我跳下車，舉目一望，很快就發現了那個紅色的屋頂。
那就是紅屋子吧。
此刻天色有點暗了，那屋子看上去陰森森的。
我鼓起勇氣向紅色屋頂的方向跑過去。
這附近大部分居民都已經搬走了，只留下少部分死活不肯搬。
這也情有可原，他們在這裡住了一輩子，對這個地方有著特殊的感情，怎麼可能這麼容易離開，所以這裡也遲遲沒有開發。
到了。
紅屋子。
一幢西洋風格的建築出現在我眼前，與周圍的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仔細一看，在這屋子紅色的外表下海鋪上了一層黑色，我推測那是大火燒過後留下的痕迹。
天啟，你在裡面嗎？
我推開了紅屋子外圍的鐵門，心中忐忑不已。
此刻，紅屋子顯得很安靜，沒有絲毫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天啟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我立馬甩去了這個想法。
天啟這麼厲害，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出事！而且琦飛說天啟屬於那種陽氣特別的重的，一般的鬼怪都不願意靠近，所以像我這樣有吸引鬼怪的體質呆在天啟身邊，他都不太會受到我的影響。
雖然這樣想，但我還是十分不安。
我來到紅屋子的大門前，伸手推了推它，可它卻紋絲不動，我感覺到裡面有股阻力在死死地頂著它。
看來不能從正門進去，要找其他的入口。
我繞著紅屋子走了半圈，來到了屋子後面。
原來紅屋子還有一個後門，散發著鮮艷的紅色，在周圍暗紅色的背景下顯得十分顯眼。
我伸手想試試這後門能否進去，可我的手還沒用力，這後門就自動打開了，緊接著一股冷風從門后吹了出來，我渾身一哆嗦。
從門裡望去黑洞洞的，我遲遲沒有邁開腳步。
可當我一想到天啟有可能在裡面，而且他有危險，我立馬收拾好心情，深吸一口氣就踏進了紅屋子。
天啟，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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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地走在過道上，這屋子好像把所有的光線都吸收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扶著牆壁慢慢向前走。
這黑暗把我內心的不安推到了一個頂點，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變得很漫長，不知道走了多久，我還是沒有走出這個過道。
不對！這個房子沒有這麼長，就算按照這個速度我也來回穿過這個房子好幾趟了。這條過道肯定有什麼問題。
就在我停下來思考間，一股熱風從我後面吹來，強烈的危險感浮現在我腦海里。
我轉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背後竟然多了一絲光亮，而且那個光亮正在慢慢向我靠近。
那是什麼？
隨著那個東西的靠近，危險感變得越來越強烈。當它離我不足10米時，我終於看清了這個東西。
這是人。
這還是人嗎？
這個一個正在被灼燒的「人」，渾身冒著火星，正快速地向我爬來，嘴裡不時發出痛苦的慘叫。我心中一驚，顧不得別的，趕緊向通道深處跑去。
可無論我怎麼加速，這怪物就是死死地跟在我後面，怎麼甩都甩不掉，而且我與他的距離正在拉近。
我此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拼了！
我閉上了眼睛，反正也看不見前方，撒開腳丫子就跑。
可我還沒跑多遠，腳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我心中一涼，就摔倒在地上。
當我睜開眼睛，只見一隻帶著火星的焦黑手臂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接著我就漸漸失去了意識。
天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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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正不斷拍打我的臉。
我睜開了眼睛，當視線清晰后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臉龐。
「天啟！」我大叫一聲就坐了起來。
緊接著一股股熱浪從四周傳來，我這才發現這屋子正在燃燒著，周圍的傢具，拇指器具，樓梯都冒著火焰。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趕緊去推大門，可怎麼使勁這門就是紋絲不動。
「沒用的，我剛才試過了，打不開。」天啟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我著急地問。
「不知道！」天啟的回答倒是很乾脆。
這時候我也不好跟他生氣，在向四周看了看，這裡應該是紅屋子的前廳，我推得那扇門就是紅屋子的大門，看那火焰燃燒的程度，估計最多10分鐘就會把這裡燒乾凈。
四周不斷傳來「噼噼啪啪」的木頭斷裂聲，現在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條黑暗的通向後門的路。
我對那條路心有餘悸，一時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向那邊走去。
就在我猶豫不覺的時候，天啟一把拉住我就向那條通道走去。
「快走吧，難道你想呆在這變成烤豬啊。」天啟邊走邊說。
有天啟在，我也壯了壯膽子，跟著走向通道。
就在我們即將踏進黑暗的一刻，二樓里突然傳來一陣陣凄厲的慘叫。
我聽出來，這慘叫似乎是一個女孩發出的，聽得我心中顫顫的。
天啟皺了皺眉頭，突然一轉身就向回走去。
我跟了上去，來到客廳后抬頭向二樓看去。
二樓的走廊上果然有人，是那個女孩，王元清！
只見她的下半身已經燒了起來，嘴裡不斷發出呼救聲，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天啟。
天啟竟然要向上走去，我一把拉住她。
「你瘋了嗎！那不是人啊，清醒一下吧，再不走我們，就要被火卷進去了！」
聽了我的話，天啟猶豫了一下。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聲巨響，那樓梯踏了下來，這下徹底斷絕了去二樓的希望。
而火焰已經燒到了那個女孩的上半身，但她還是向天啟呼救著，聲音已經變得有點沙啞。看著此情此景，就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猶豫不決。
天啟看著小清的臉龐，雙眼一片茫然，似乎在回憶什麼？
而我則著急得要命，一把拉住天啟的手，想把它拉走。
可沒想到天啟一下甩開我的手，就向二樓奔去！
我根本阻止不了天啟，只見他縱身一跳，一下就抓住了二樓的木板，然後雙手用力一撐就躍上了二樓。
天啟的身手還是這麼好。
天啟一站穩身影，就趕緊向小清走去，那走廊不斷發出「吱呀呀」的聲音，看來已經不是十分牢固了。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那個小清竟然不再呼救了，那火燒到了她的頭髮上，她也渾然不覺，只是兩眼不善地盯著天啟。
我感覺不好，大聲提醒天啟。
可還是晚了一步。
小清突然跳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天啟身上，那衝力竟把天啟推下了走廊，兩人就這麼摔了下來。
就在這時，「砰」地一聲巨響，那前門竟然被人踢開了，門外飛快地衝進一個人。
是琦飛。
緊接著「砰砰」兩聲，一部分屋頂塌了下來，順帶著壓斷了二樓的走廊，頓時四周煙塵瀰漫。我只好屏住呼吸，閉上眼睛來遮擋煙塵。
慢慢地，漸漸地，靜靜地……
不知過了多久，當周圍一切歸於平靜時，我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周圍的火焰不知在什麼時候不見了，只留下了陳舊的焦黑痕迹。
天啟。
我看到了天啟，他躺在地上，而且她也在他身上。
王元清。
此刻她身上的火焰消失了，又恢復了以前的俏麗。
「你個鬼魅，快放開他！」琦飛大叫一聲，就摘下自己的耳環就要衝過去。
我趕緊拉住她，她的耳環就是上古神器「龍心骨」，被它挨一下估計王元清要魂飛魄散。
「琦飛，我看她並沒有惡意。」我對琦飛說，「剛才樓梯塌下來的時候，是她救了天啟。」
這時候，天啟醒了過來，看到自己懷裡的小清，他鬆了口氣，然後扶著她站了起來。
王元清雖然恢復了人形，可此刻她的眼睛里還有一絲血紅，毫無預兆地，她竟然一把掐住了天啟的脖子！
琦飛著急地向衝過去，可被她喝止了。
「你們都不要過來，不然我就動手啦！」她大聲叫著，聲音十分凄厲。
琦飛只好收住腳步。
「王元清，你放手吧，他不是你想找的那個人，這個才是！」說著，琦飛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瓶子，她打開上面的蓋子，一股青煙飄了出來，慢慢地化成了一個人形。
是他。
電線杆旁的地縛靈！
當王元清看到她后明顯顫抖了一下。
「放手吧，那個不是楚天，他是袁天啟。」琦飛說道。
「不！！」王元清退後了兩步。
「小清。」這時候那個地縛靈竟然開口了，「都過去三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
「你……你真的是楚天。」王元清說。
「是的，我是楚天。我就是你三年來苦苦尋找的楚天。沒想到吧，我早就死了，而且就死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根電線杆處。三年來，我看著你的怨靈天天來到此處，為的就是尋找我吧，可沒想到我一直都在你身後吧，呵呵。」楚天自嘲地笑道。
「沒錯，是我害了你，從那場大火中丟下你獨自逃走，甚至害得你的父母為了救你被掉下來的屋頂砸中，同樣葬身火海，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自責，就算死後也是一樣！」楚天說著，漸漸地低下頭去。
「每天看著你怨毒的表情，我的心好痛。我好想你變回從前，那個單純無憂的你。可是，我知道你的怨氣一天不化解，你就一天得不到解脫。因為怨靈是無法轉世的。終於有一天，我看著這個跟我長的很像的男人，我知道機會來了。果然如我所料，你故意去接近他，然後一點一點把它拉向死亡。只要你把他當成我殺了，你的怨氣就會化解，那樣你就可以去投胎，我也可以跟著你一起，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可是，我還是錯了。他畢竟不是我，不像我這麼膽小，懦弱，就算知道你是怨靈，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救你，他才是真正愛你的，我不配！」
「所以至少……」楚天說著向王元清飄去，「讓我做對一次。」
楚天身上散發出了點點白光，這些白光都飄進了小清地身體，而楚天的身影變得也越來越淡。
「變回從前的你吧，小清。」說完，楚天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化解了小清的怨氣，而自己卻魂飛魄散了。」琦飛向我解釋說。
我看著小清，她已經放開了抓著天啟的那隻手，而眼睛已經恢復了清明，身影也變得透明了，就像剛才的楚天一樣，變成了靈體。
「怨靈可以讓自己的怨氣化為實體，她的怨氣消散了，所以她就變回了普通的靈體。
」琦飛說。
「傻瓜。」小清對楚天消失的地方說道，她的聲音淡淡的，非常溫柔，讓人聽起來十分舒服。
接著，她看向了天啟。
「天啟，謝謝你。其實知道你不是楚天，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很開心。可我還是剋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怨恨差點傷害到了你，對不起。」
天啟沒說話，只是看著小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謝謝你們。我馬上就要走了，爸爸媽媽還在等著我。」小清對我們說，而她的身影也在慢慢變淡。
就在她快要消失時，天啟突然大喊道：「小清，你喜歡過我嗎？還是只是把我當成楚天的替代。」
小清溫柔地看著天啟，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在這地獄里度過了三年，每一天怨恨不斷侵蝕著我，讓我發瘋，讓我發狂，而你卻意外地出現在我的世界，讓我暫時恢復了清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
小清消失了，只留下了她聲音的餘韻。
天啟獃獃地看著小清消失的地方，兩眼無神，全然不似平時的他。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還不明白嗎？和你在一起時，她知道你是天啟而不是楚天，她感到很快樂是因為你，不是楚天。如果是楚天，她剛才根本不會救你。我不知道靈體是否會有淚水，但在她消失時，我確實看到她眼中湧出的閃光和她對你的不舍。」
天啟看著我，我發現他眼中有什麼在閃動。
「走吧。」我拉著天啟走出了紅屋子。
屋外，旭日東升。
紅屋子的一夜結束了。
天啟看著晨光，喃喃說道：「小清，走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永遠不會忘記。」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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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多少個日升日落。
如今……
在巨大的推土機下，紅屋子被推倒了，化為了塵埃，埋藏了它所有的故事。
這時，一個清麗的聲音突然在天啟身後響起。
「大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帶我回家嗎？」
這是個小女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我驚奇地發現她長得十分地像小清。
天啟當然也發現了。
「好。」
天啟答應了小女孩，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