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說傳承
大兒子說:「我想說的是,你要是覺得咱爸脾氣不好,就要改改你的脾氣。」
大家恍然。萍萍聞言默然無語。
在小妹的勸說下,謝晉元出來,拉著臉重新坐在原來位置上。
小妹對大哥使了一個眼色,大兒子滿臉陪笑說:「爸,你別生氣了。大過年的,兒子不應該說這些不痛快的話。」
小兒子也附和說:「爸,以前的就讓它過去。咱們還是和和氣氣一家人。」
看見爸爸的臉色陰轉晴,小兒子趕緊帶頭給爸爸敬酒。放下酒杯,大兒子奇怪的問道:「爸,我記得你是大老粗,沒有多少文化啊,剛才怎麼能說出那麼一大堆道理出來?」
這句話拍的謝晉元非常舒服,他得意洋洋起來,說道:「自從你上次寫信罵老子,老子就開始想這個問題了。這不,二個月,老子只想出來這些。怎麼樣?比你大學生也不差什麼吧?」
大兒子一豎大拇指,說道:「不差。比我這個大學生說的好。真沒想到,爸爸能夠把自己的壞脾氣,說的頭頭是道,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謝晉元被兒子幾句話吹捧的飄飄然起來。說道:「你老子表面看起來沒文化,其實是大智若愚。你懂嗎?」
蘭妮兒端著煮好的餃子進來,笑著說:「又吹牛了。別聽你爸的。他一高興起來就會吹牛。來,吃餃子。」
於是,一場風波化為無形,一家人又開始熱熱鬧鬧起來。大兒子看見全家和睦的情形,忽然心有感觸。說道:「爸,我現在才發現,你確實不簡單啊。你不僅僅是養活了這個家,還把自己的東西傳承下來了。」
小兒子聽見傳承二字,立刻說:「傳承?什麼東西?媽,你不是說家裡的東西是要傳給我的嗎?」
「爸爸傳承了什麼東西?」小妹也豎起耳朵來。其他人,包括謝晉元和蘭妮兒也覺得莫名其妙,都看著大兒子。
「呃。」大兒子見狀,知道自己說的太文雅了,於是一擺手,說道:「我說的傳承不是東西。呃,是不是東西的東西。」
這句話讓全家更不明白了。
大兒子乾脆說:「這樣說吧。姐,你傳承的是咱爸的脾氣。我聽說你在學校里脾氣很大。不過因為你是師範院校的班科出身,別人不敢惹你。不過,學校也不敢重用你。就連班主任也不敢讓你當。對不對?」
萍萍聞言立刻拉下臉來,說:「你說什麼?」「小胖,你傳承的是咱爸的技術。咱爸是電工,你也是電工。不過你的技術比咱爸差得遠,還要繼續學習。」
謝晉元聽到這句話,心情愉快起來,臉上露出笑容。
「三兒,你傳承的是咱爸的抽煙喝酒。我聽說你在技校經常和別人一起抽煙喝酒打牌。這個習慣不好。」
「大哥,我呢?傳承的是啥?」小妹急切的問道。
「顧家。」大兒子簡單的說了這二個字,也不解釋。不過,大家轉念一想,還真是這樣。這個最小的妹妹確實是顧家。爸爸生悶氣的時候,小妹幫助開解。媽媽忙起來的時候,小妹幫助做家務。就連爸爸喝酒剩下的酒瓶子,也是小妹攢起來賣錢,然後交給媽媽。
小妹問道:「大哥,你自己呢?傳承的什麼?」
大家都很有興趣的看著他。大兒子沉默一下,說道:「翹家。」
這句話說的很合乎實際。自從初中開始,他就在學校住宿,高中畢業就到農村插隊,考上大學去了開封。看樣子以後也不會回廠里來。算起來,從十二歲起,就離開了家庭,打破了老爸當年翹家的記錄。
小妹問道:「大哥,以後你不回咱廠了?」
大兒子笑笑說:「看來是不回來了。我們同學畢業的去向,基本上都是開封、鄭州、洛陽這三個城市。」
大家又是一陣恍然。這個大兒子,現在在開封上大學,畢業后在洛陽工作,肯定也不會回到靈寶這個山溝里。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大兒子,在開封上學,畢業後到洛陽工作,沒有幾年,就繼續求學,轉戰蘭州、重慶,最後落腳天津。走過的地方數量和謝晉元一樣,也是五個地方。看來,傳承這個東西,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由於經常和周圍村民打交道,村民都知道了新衛廠基建科的謝科長,是個直爽的人,慢慢的熟悉之後,感覺到謝科長為人厚道,相互之間的關係也變得也好了起來。
不久,村長帶一個十八九的小夥子,提著雞蛋,專門來到謝科長家裡。
村長現在和謝科長不打不成交,現在已經都是朋友了。這裡的村民大多都是這樣。在不認可你的時候,對你總算保持深深的戒備心,一旦認可之後,就城了推心置腹的朋友。
看見村長提著雞蛋進來,謝晉元當然不能收。村長擺擺手說:「謝科長,這雞蛋不是我的。是這個孩子家給的。」
然後向謝晉元說了情況。
這個孩子叫王冬,是村長家親戚的孩子。初中畢業后無處可去,又不願意在家務農,就拜託村長幫自己在新衛廠找個工作。謝晉元問了問這個小夥子的情況,看見這個孩子比較老實,於是就答應下來。
當時的新衛廠,已經在本地招了一些工人。進廠當一個普通的工人,不是很難的事情。
王冬進廠之後,很有眼色,在分配工作的時候要求跟著謝科長當學徒,學電工。當時有些人就很瞧不上他。
因為,在工廠里,大家不知道電工的工作性質和車間工人不一樣,平常看見電工整天弔兒郎當的,給人留下的印象不好,都認為電工沒有什麼技術,沒有出息。當時進廠的新工人有很多選擇去車間,選擇當車工、銑工、電焊工等技術工種,但是這個趙冬認死理,認為自己是通過謝科長進來,謝科長就是自己的師傅。
謝科長收下了這個徒弟,但是對他教導起來非常嚴厲。王冬挨罵是家常便飯。最嚴重的一次,甚至是要趕趙冬走。
那次是因為王冬第一次獨自布線,電線流出的裸線頭短了,與電閘的連接不好,造成接觸不良。謝晉元檢查之後,發現是趙冬在偷懶省事兒,立刻大罵起來:「你幹活這麼笨,還不認真,在這一點線頭上偷奸耍滑。有你這樣的徒弟真是丟我的臉。你不要跟我幹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回你的家去吧。」
王冬嚇得大哭。後來,村長來到謝晉元家,再三賠禮道歉,說:
「謝科長,農村出來的孩子,缺乏見識,需要跟著謝科長好好學習。要是趕他回家,以前學的東西都沒用了,也辜負了謝科長以前的一番苦心。希望謝科長高抬貴手。」
妻子看見小夥子在一旁可憐兮兮,也勸他不要和小孩子計較。謝晉元這才消了氣。說道:
「我干一輩子,從來沒有讓人在工作上挑過我的毛病。你要是跟著我,第一條要學的,不是電工的技術,是對待工作認真的態度。沒有認真的態度,學什麼也學不好。」
王冬唯唯諾諾的答應。於是一場風波過去了。後來,在新衛廠陷入經濟困難時期,王冬出去下海,拉起一支水電安裝施工隊伍,混的風生水起。這是后話。
謝晉元性格直爽,心裡想著什麼事,都可以在臉上看著出來。最典型的就是在他釣魚歸來的時候。
他有一個業餘愛好,就是釣魚。常常在周末,騎著自行車,到幾十里以外的水庫夜釣。不過,半數情況下,都是空手而歸,但他仍然樂此不彼。每當鄰居們看見他歸來,都會關心的問道:「謝科長,這次釣了多少?」若是遇到大豐收,他就笑呵呵的說:「沒釣到多少,七八斤。」然後在大家的羨慕目光中施施然回家。
如果看見他誰也不理,板著臉直接回家,大家就都明白,今天謝科長沒釣著魚,是空軍了。於是大家就裝作沒看見,不去觸霉頭。
這一天下午,他釣魚回來,路過路邊賣菜攤販的時候,聽見有人吵嚷,聲音很熟悉。上前一看認得,是自己基建科的兩個小夥子,趙**和張立新,二人正在於一個賣菜的農民爭執。
趙**說:「我們不是算賬算的清清楚楚的,大蔥已經賣給我們了,你怎麼反悔?」
賣菜農民說:「算的不對。」
趙**說:「怎麼不對了?你的大蔥賣兩毛,我要大蔥桿,按照一毛五,他要大蔥葉子,按照五分,合起來也是兩毛,哪裡不對了?」
菜農也覺得趙**算的沒錯,但是看看手裡的錢,實實在在的少了一半。菜農只是知道自己吃虧了,但是鬧不清自己吃虧在什麼地方,於是就乾脆不賣了。
趙**不幹了。說道:「剛才價錢已經談好了,也過了稱,你也收了我們的錢,現在又說不賣了,那不行。」
菜農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他不讓走。
謝晉元看不過去,走站出來說:「小趙,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麼。人家不願意賣,就算了。」
趙**一看是科長來了,就對菜農說:「好吧,這次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