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父女
無夜在院子里澆花,飛來一隻蝴蝶在她指尖盤旋,她會心一笑。
若赤難得見無夜笑的開心,也跟著笑了,她俯下身子看她埋下的樹苗已經開始長出新枝。
這時,侍女來報,大殿王主召見。
一路上,無夜不發一言,若赤只得緊跟其後。
到了大殿,若赤候在門外。
無夜一進門,見曲夜已在門口待她來,她頗感意外。若赤見狀,立即跪拜。
「無夜,陪父王走一趟吧。」
無夜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了王殿的後花園。一路路過不少庭院,等到了權臨殿的時候,曲夜停下了腳步,這裡正是他的寢居。
園中心有一株特別繁茂的梨樹,曲夜望著花季已過的樹木似乎在回憶什麼。
良久,他才開口。
「無夜同父王一路走來,可有感觸?」
「兒臣記得,那時年幼,父王常將無夜放在肩上遊歷花園,在那魚池邊捕魚,在那園中踢毽球,那時的父王,對無夜十分縱容,十分寵愛。」
「你恨父王嗎?」
「父王怎問起這個?」
曲夜撫上梨樹,「看著這樹,父王倒想起一個人。」
無夜抬起頭,眼裡竟是憂鬱。
「這顆樹與你府中的櫻花樹本是同一日栽種,經歷百年已成參天大樹,一到花開的季節,總叫人心曠神怡。可惜,你府中的樹枯竭而亡,這梨樹還是如此繁盛。雖繁盛,倒覺得缺了些什麼。」
無夜陷入回憶。
誰也不願意親近的無夜公主身邊多了一個叫做奌仰的人,那以後的無夜公主臉上陰暗的表情罕有表露。流言在侍者中傳開,走廊上的侍女正在議論著此事。
"這個奌仰是誰啊?聽說她來了之後公主殿下乖巧許多!"
"真的嗎?太不可思議了。"
"奌仰小姐似乎和褒裘夫人有血親關係。"
"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奌仰小姐的父親是淮林大人。"
」是在權臨殿事變的淮林智大人?那場戰役真是慘烈啊,新掘大人和新掘夫人也......「
有侍女立即警惕起來,阻止道:「恐怕我們最好不要討論此事。」
拿著掃帚的侍女轉了話題,回到討論的原點,"這奌仰小姐難道不知道公主的事情嗎?真是大膽啊!"
旁邊的侍女說道:"不過說到底,公主殿下也只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她露出遺憾的情緒,"如果我之前也和公主殿下多親近的話,說不定現在殿下也會寵我呢,也能成為後殿的大紅人。"
"哼,我倒想看看這個奌仰是多支胳膊,還是多隻眼睛。"
"我倒覺得她定是不尋常人,淮林氏族也是名門。"
"淮林氏早就威望不負,若不是褒裘夫人誰還記得曾經有這麼個氏族。"
有侍女使著眼色,"別說了,她來了。"
她們趕緊閉上嘴巴做自己的事情,奌仰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來身著玫紅色花邊的衣裳,裙擺隨著步子如同波浪。她面帶笑意,生得柔美的面孔,舉手投足盡顯大家之娟秀。
侍女們笑盈盈的喚道:"奌仰小姐安好。"
奌仰和氣的點頭回應。
權臨殿的後院里,無夜攀上梨花樹蹲在樹枝上手扶著樹榦去看鳥窩裡的雛鳥,侍者仰著頭不敢有絲毫懈怠,深怕公主殿下不慎滑倒。
曲夜站在門外,喜悅於無夜的好動。
她好奇的看著雛鳥問道:"你們怎麼不飛呢?"雛鳥嘰嘰喳喳的叫著,無夜點了點頭,"哦,原來你們還沒學會飛喃。"她看向樹下緊張得出虛汗的侍者壞壞的笑道:"我來教你們吧。"
她慢慢站起身來,侍者驚慌的大叫著:"殿下當心,當心啊!"
她展開雙臂,"我要飛了。"便向樹下跳去,侍者手忙腳亂的敞開雙臂去接她,眼疾手快的曲夜在無夜落地的一剎那接住了她。
雖氣憤但眼裡仍是父親的疼愛,"你這孩子怎這般胡鬧?若父王不在這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時,奌仰的聲音傳來,跪拜行禮,"見過王主,無夜公主。"
曲夜剛放下無夜她就飛奔向奌仰的懷抱,奌仰疼愛的將無夜抱起。
曲夜神色飛揚痴迷的看著樹蔭下的奌仰,細碎的陽光打在她細膩的臉上,她的笑如同滿樹的梨花潔白美妙。
告退了王主奌仰牽著無夜的手回到軒雨閣公主殿,才進了門奌仰就蹲下身子嚴肅的對無夜說道:"殿下今天又做了什麼壞孩子的行徑?"
無夜躲避著奌仰的眼睛,支支吾吾道:"沒有啊,你聽見誰說什麼了?"
奌仰板起臉孔,語帶些許怒氣,"我都看見了,你故意從樹上跳下。若無人看管,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無夜不滿的噘起嘴,嘟噥道:"說不定我就能飛翔了。"
"那樣,你就會沒命了。"
看著無夜無辜的眼神,她的語氣又軟下來,"那是很危險的,會死的啊。"
"死是什麼?"
"死了之後,你就再也見不到王主和王后。"
"那奌仰呢?"
"奌仰也見不著了,死了就孤零零一個人在泥土裡,沒有人陪伴著。"
無夜低下頭去奌揚看不清她的表情隱約察覺到她在低泣,奌仰溫柔的撫摸著無夜的頭,"怎麼了?"
"他們都說我是殺人的妖怪,可我不曾記得,但那些死掉的人又怎會出現在我的房裡?被我殺掉的人也是死了吧,然後孤零零的躺在泥土裡。"
奌揚的手僵在了半空,無夜感覺到奌揚的情緒變化,她抬起頭臉上掛滿淚水,"這樣的我,奌仰也是十分討厭的吧?"
奌揚凝重的表情逐漸被溫和的笑容化開,"關於無夜的全部我都不討厭,只是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啊,不要隨便去剝奪他們的生命,可以嗎?"
無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奌揚將她擁入懷裡,"不要讓他們骯髒的慾望和血加深你的罪孽,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非要殺人的話,就由我來殺吧。"
曲夜端坐在寢宮的案几旁,橘紅的燈光映照在他沉思的臉上,他偶露出喜悅的神色,奌仰,好一個奌仰啊。
自此,曲夜更加頻繁的出入公主殿。有閑言傳出,王主對奌仰有寵幸之意。
此話傳到了鳳雅閣和貴裕軒,薄玡王后不表任何態度彷彿不曾有何事不同,王主妃普慈半點也沉不住氣。
她在寢宮裡對著侍女大發脾氣,怒罵道:"該死的無夜公主,一出生就奪得了王主的疼愛,現在連同一個侍女來跟本宮爭寵,可恨!「
無夜收回目光,陳年舊事,宮中各種傳聞,都是她不願回想的。
「你想知道奌仰離開之際,對父王說了什麼嗎?」
「父王是想讓無夜明白什麼,不妨直說。」
「你一直為此事對父王耿耿於懷,父王只是不忍心讓你知道真相。」
「真相?父王縱容眾議院對無夜痛下殺手,只因子虛烏有的預言,真相不就是為了王室的顏面?又或是怕無夜當真威脅到朝政,恐怕在父王眼裡,霸國早就沒有什麼無夜公主了。」
「眾議院的存在,本身就是約束王室。他們無權過問父王朝政的決定,但父王也有不能更改的眾議院的決策。」
「父王若不默許,眾議院豈敢擅自行動?就算父王不能更改審判,只要極力反對,定不會得出暗殺無夜公主的決策。」
曲夜的手指凌空敲擊著,聽了她的話,滿意的笑起。
「不笨嘛。」
無夜皺起眉頭,憤怒的看向他。
「不過,在父王心裡,你遠比傾夜有用,也是父王最器重的。」
無夜木訥的看向他,對他敷衍的話早已不入心裡。
「傾夜的存在就是要繼承霸國的王權,無夜公主身為王室,也是無法抗拒的宿命。父王只是後悔,當年沒讓你母后多生個公主,興許,父王會留你在身邊。」
無夜陰測測的笑道:「父王,無夜如今已成年,就莫說些欺騙幼子的話了。」
曲夜也笑起,「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看來確實如此。」
「若沒其他事,無夜先行告退。」
「看來,你是不考慮父王的交易了。」
「無夜還沒蠢到為他人做嫁衣,霸國從未有過女王,父王似乎也並不像打破框架之人。」
曲夜挑起眉目,無夜的話出乎他的意外。
「婚期將至,孤的女兒又該如何應對?」
「無夜自有辦法。」
曲夜笑道:「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