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佳期喜歡這部片子:「哪怕內容再無聊,只要結局好,就是好的故事。」
阮正東說:「比起《SleeplessinSeattle》差遠了。」
她承認兩部片子相差甚遠,但執意於此:「我就喜歡這一部,你看,站在金茂大廈俯瞰煙花,焰火照亮彼此的臉,讓人覺得真的是天長地久,一生一世。」
他不以為然:「煙花一轉眼就沒了,怎麼能算天長地久一生一世?」
佳期說:「可是那樣美,叫人永遠都不會忘記,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怎麼不是天長地久?」
他微笑,沒再說話,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
最後,他說:「佳期,我們訂婚吧。」
「如果可以,我想娶你為妻。從前有人對我說過,一個男人對女人表示最大的誠意,就是求婚。我很想娶你,可是我擔心將來。所以我們訂婚吧,即使不是正式的結婚,我想讓全部的人都知道,我要娶你,如果可以,將來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電影里的孟老先生正在請周醫生聽一首黑膠碟老歌。
留聲機里的聲音,帶著一種歲月的沙沙聲,甜美的嗓音彷彿穿透時空。
許多人用了一生去緬懷一段感情。
電影里並沒有說,為什麼分離,浮華至夢幻的場景,泛黃的記憶,愛情的片斷支離只是令人唏噓,而直到生命的最後,他也沒有等到他要等的那個人。
阮正東微笑:「你瞧,我可不願意像他一樣,等到八十歲了還錯過那個人。」
佳期覺得心酸,終於說:「都沒有鑽戒。」
他彷彿恍然大悟:「原來是為這個悶悶不樂啊?早知道我就去買只特別特別大的鑽戒。」
他伸出手來,指間已經捏著一枚精巧的指環,拉起她的手替她戴到中指上去,指環鏤花精緻,微有磨損,看得出是頗歷歲月時光的舊物。戒指恰好落在她無名指的第二個指節下,不大不小,剛剛好。
「我外祖母的戒指。據說是我曾外祖母的遺物,她一直戴著,當年她離家出走投奔延安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走,只帶走這個。」他輕輕摩挲著佳期的手指,「外公去世不過兩年,她也走了。臨終之前將這個交給我,我真希望外婆還活著,她一定會說我沒有挑錯人。」
佳期見過壁爐上方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曾經的青鬢朱顏,那樣美麗的雙眼。解放后也有許多照片,與家人或朋友的合影,穿著灰色軍裝,剪著齊耳的短髮,是那個時代最樸素的裝束,可是明眸皓齒,彷彿時光永遠停駐。也有晚年的幾幀合影,兩位老人都已經是白髮蒼蒼,並坐在藤椅上,平靜閑適。身後是花開堆雪的梨樹,春深似海。
佳期不由覺得好奇:「他們真的沒有吵過架?」
阮正東哈哈大笑:「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我外婆的脾氣,那才真叫一個厲害,這兩個人生了氣,誰也不理誰,所以他們總是讓西子去叫外婆吃飯,外婆若是肯跟外公一塊兒吃飯,這場架就算吵完了。」
是真的很愛很愛,所以才可以這樣吧。
數十載不離不棄,即使最艱難的歲月,也始終執子之手,終於與子偕老。
佳期最喜歡其中的一張舊照片,半身像,眸如點漆,端然而坐,目光明凈清澈,透過鏡頭幾乎都能覺得那種靈秀逼人。十六歲家世優越的少女,烏黑柔亮的短髮,身著洋裝,無憂無慮,舊時閨秀的嫻靜美麗,沒有半分能讓人聯想到後半生的波瀾壯闊。
她說:「外婆一定很失望,你挑來挑去,結果最後選了我,既不漂亮,又不聰明,很多時候都傻乎乎的。跟她老人家年輕的時候比,差得太遠了。」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啊,有什麼辦法。」
她終於笑一下。
「哎,終於笑了,真難啊。早知道買只大鑽戒,說不定能笑得再燦爛點。」
「油嘴滑舌。」
他抱怨:「你今天都沒親過我,怎麼知道我油嘴滑舌?」
她溫柔地仰起臉親吻他。
過了許久,她忽然想起來:「甲骨文呢?今天怎麼沒看到它?」
「關禁閉呢。」
她笑:「你把它關起來幹什麼啊?」
「明知故問。」
他不放手,繼續吻下去,她推他:「電話在響。」
他簡直氣餒:「當沒聽到行不行?」
磨磨蹭蹭最後還是去接了電話,過了一會兒走回來告訴她:「西子明天來上海。」停了停又說,「和平明天也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要不你別跟他們碰面了。」
佳期怔了一下,但搖頭說:「沒關係,反正遲早大家得見面。」
他說:「也好。」
第二天,佳期醒得很早,洗完臉刷了牙卻又回到床上怔了很久,結果阮正東敲門進來:「怎麼還沒起來啊?」
她急急扯過被子:「我還沒換衣服。」
倒教他一時窘在那裡,其實她穿一套嚴嚴實實的睡衣睡褲,小方格泰迪小熊圖案,倒像個孩子。
她的確沒有拿定主意穿什麼衣服。因為來得匆忙她根本沒有帶什麼行李,到了之後才臨時添置了幾件。而阮家在上海有用了多年的裁縫老師傅,那也是佳期首次訂製衣服,量了尺寸之後幾天內就陸續送過來,只是幾套家常的便服,樣式簡單而衣料熨帖,佳期覺得很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