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章 回聽來處雨打蕉

「奇點本是天道創出的特例，一個就已經天地不容，兩個……估計連天道也

覺得受不了，留一存一，這倒是不意外。」

溫去病自嘲地笑了笑，著實沒有想到，與那個人的緣分，最後會是如此了結

，原本想與他來個了斷的自己，竟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他超脫了，從今之後，我是諸天萬界內唯一的奇點，就是由我代

掌鎮壓神能了？

想著這一點，溫去病察覺冥界異動，目光掃去，卻見已經重現，尚是處處荒

蕪，猶未完好的冥府之中，一陣空間扭曲。

一道身影，落在只有池塘大小的血海之前，看著自己雙手，神色複雜，血水

卻為之蕩漾沸騰，瞬息擴張千萬里，還復昔日模樣，而刀山火海等十八地獄一一

重現，整個冥府煥然一新，萬鬼歡騰，迎接冥皇真主歸來。

……奇點超脫，因他而受鎮壓的囚徒，會因此獲得解放？

溫去病隔空看著小白，又驚又喜，更察覺它的修為與境界都有提升，似乎就

算沒有冥府加成，亦能成就永恆，不由一愣，隨即想起昔日雲中子所言。

「遭到鎮壓，身居特殊位置，反而更能接觸天地全貌，藉此修行？短短時間

之內，就有這樣的長進，小白，你這回其實是大賺啊！」

溫去病浮起笑容，這一趟劫後餘生，自己的女人沒少，可稱得上朋友的存在

，卻所剩無幾，看到受己拖累而被鎮壓的小白能回來，著實欣喜，卻猛地一驚，

生出莫大恐懼，背後冷汗涔涔。

……不妥！當初被奇點鎮壓的，可不只小白一個，還有一個被鎮壓更久的！

驚駭同時，一道強絕萬界，威壓諸天的鬼氣，在酆都舊地出現，氣勢之勝，

讓溫去病迄今所見過的一切永恆者，都黯然失色。

高渺無情的王者，睽違萬古之後，重歸故地，沒有絲毫感情波動，面色如鐵

，抬頭仰望諸天，冷冷一瞥，確認想要毀滅的世界和規則猶在，又環視空空蕩蕩

的鬼界，一眼掃過，充滿怨毒。

「這世界，仍是那麼可憎！」

鬼君一步邁出，跨越星海，來到新生的大千世界，順著萬鬼願力匯聚的方向

，斜眼睨看妃月淚。

「萬古鎮壓，想不到鬼族越來越墮落！如此不成器的後輩，居然是未來女君

，真是恥辱！」

冷哼一聲，鬼君冰冷似鐵的面上，閃現一絲怒意，又彷彿什麼都沒有，高渺

難測的眼神，好像看的不過是一隻蟲子，右掌輕舉，風雲變色，乾坤傾覆，一張

無形的巨掌自天外壓下，所過之處，灰白瀰漫，萬象盡皆退去神異，都被破壞。

蒼白天刑．永恆歸無！

鬼族禁忌之招，在創造者手上重現，以永恆者力量推動，滅世易如反掌，而

被鬼君氣勢壓制的妃月淚，甚至生不出躲閃之心，只能眼睜睜，抬頭看著巨掌拍

下，等候必然的命運。

「滾開！」溫去病一聲厲喝，挺身而出，將妃月淚護在身後。

危急之刻，顧不上發動六道封靈鎖印，溫去病同樣是一掌拍出，無形巨掌沖

天而起，將阻擋在前的一切化作灰白，消去神異，同樣打出一記蒼白天刑，要以

相同的力量接下這滅世一擊。

兩股永恆層級的強絕之力，就要對撞，溫去病忽然感到有些不妥。有問題的

並不是自己這邊，而是酆都鬼君，在他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隻手？

溫去病驚愕莫名，還以為這是酆都鬼君經歷萬古鎮壓，新創發的什麼大神通

，要不然，怎會在將要對撼的一瞬，頸后忽然多出一隻白皙手掌，它卻全無訝色

，甚至一無所覺的樣子？

……不！它是真的沒發現！

溫去病駭然發現，那隻白皙得異常眼熟的手掌，不知從哪裡伸出，在酆都鬼

君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從后一把抓住鬼君的脖頸。

「什麼？」

酆都鬼君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驚怒至極，浩瀚鬼氣洶湧而出，重擊身後，

無上威勢，沖霄而起，震動諸天，卻分毫奈何不得那隻好像並不存在的手，

「看你不爽也很久了……都是垃圾，就一起走吧！」

熟悉的聲音淡淡響起，不知來自何處，卻依舊是那麼目中無人，溫去病愣在

當場，眼睜睜看著那隻手，拽著竭力反抗，卻全然無用的鬼君，一起破空而去，

消失不見。

……是他？

溫去病心中驚疑，萬界諸天，也為此震動。

「他居然……還能回來？」

天尊張目結舌，古佛則低聲嘆息，「不管如何，也算是了結……」

「這算哪門子超脫？那個人……真是作什麼都可以例外？」

妖皇又驚又怒，隔空望向神界，見天帝略微點頭，才收斂心情。

由於情況太過詭異，面對如此萬古未有，只能說「這他媽的也可以」的超脫

捷徑，倒也沒有哪個永恆者喪心病狂，跳出來喊什麼「你還有另一隻手，也拉我

走吧」之類的沒臉皮話語，只是各懷不同心思，看著恢復平靜的天空。

至於其餘諸天萬古的驚愕，不勝枚舉，卻都不影響大局。

這場波及萬界諸天的大劫，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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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劫止歇，仙佛回歸，神界重開，萬界諸天都開始重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

，還是一舉成為大千世界，更成為新任永恆兼奇點道場的碎星天。

作為去病天尊的道場與宅院，新建的溫府再一次擴容千百倍，看似與原來別

無二致，實際內藏一個中千世界，排場無比豪闊，如今的大門口更是熱鬧非凡。

六界使者齊聚一趟，萬古為首，大能雲集，互相不肯示弱，不敢打鬥，就只

能比拚氣勢，弄得方圓千萬里仙氣氤氳，佛光普照，神威赫赫，鬼氣森森，妖力

縱橫，魔氛瀰漫，引來無數凡人遠遠圍觀，卻遲遲等不到溫府開門，亦無人敢出

聲抱怨。

「各位久候了！」

嘎吱一聲，大門開啟，諸位使者連忙收斂氣息，回復平常，等待溫天尊的召

見，只見一名身著九龍黃袍的威嚴男子走出，正是新晉大能，本地七國共尊的黑

暗帝皇，龍晉濤。

「感謝諸位使者到來。」龍晉濤環視周圍使者，每一位修為都在己之上，態

度卻畢恭畢敬，於是點頭致謝，面上毫不動容，反而顯得淡定，開始宣讀溫去病

的旨意。

「天尊法旨，既然大家喜歡比高低，不如就當眾拆封禮物，分個勝負。除此

之外，天尊還說，若是有人沒有誠意，禮物不夠標準，沒有天神兵級數，就通通

驅逐出境。」

……………

！！！

？？？

諸方使者聞聲，一個個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反駁，甚至不敢在心中泛起

異議，只是互相對望，發現大家都是一樣的面孔扭曲。

……本代奇點，尾刀天尊，果然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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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花園之中，如今儘是奇珍異草，不知道多少稀罕的神草、奇花，遍地種

植，恣意生長，不時還有天階層次的珍禽飛舞盤旋。

百草之間，溫去病與褒麗妲對坐於這一片花團錦簇中，喟然開口。

「想不到你居然會來幫忙。」

「嘿……我也沒有想到，怪只怪這個世界實在變得太快！我想卯起來毀滅世

界，結果這個世界先一步要滅了，只好跳出來礙個事了，不過……你可別那麼天

真，以為這就表示我棄暗投明，改過向善了，即使是現在，我也沒覺得你哪裡明

、哪裡善了！」

褒麗妲聳聳肩，嘆道：「原本我還想，從地獄歸來之後，找機會和你拚個死

活，最後還要問你一句，是不是進了你後宮，就是入了免死名單？如果是的話，

先入免死名單再決鬥，殺你的把握更高。」

「……我為啥要在後宮裡放一個想要我命的女人？」溫去病表情扭曲，和大

門外的那些使者有得一拚，「而且，我們從來不是那種關係吧？」

「隨便啦，說得好像我很想和你扯上關係一樣！」

褒麗妲揮手一笑，身後蝠翼一振，再不言語，逕自起身，就要離開。

溫去病忍不住問道：「去哪裡？」

「不知道。諸天萬界那麼大，總有我的歸處，橫豎有的是時間，先隨便走走

好了。」

褒麗妲背過身，答道：「溫天尊總不會淫性大發，真想留我入你後宮吧？」

「……別鬼扯了，我當你是兄弟，是你老想脫我褲子的！」

溫去病笑罵著，看褒麗妲頭也不會，隨手揮了兩下告別，展翼飛天，瞬息不

見。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吧！

默默看著褒麗妲離去，溫去病心情複雜，轉身也離開花園，漫步在家中庭院

，遙望聯邦大樓。

大樓中央，一間小小的辦公室，放著一張長長方桌，圍坐著十數人，正在召

開會議，為首者是如今的聯邦主席，始界人皇，司徒小書，正雙手支著下巴，聽

候眾人回報。

穿著俐落套裝，明艷逼人的龍仙兒坐在長桌一頭，面前埋著堆積如山的資料

堆，正在奮筆疾書，一邊處理過往文件，一邊記錄會議紀要，不時還抬頭探出，

提出不同意見。

兩女配合行事，料理事物，將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讓擴展到整個大千世界

的聯邦蒸蒸日上，彷彿昔日李昀峰與龍仙兒的聯手共治，效率奇高，溫去病不由

感慨萬千，駐足觀看。

……有些人，天生就是適合干有些事的！

……尊重專業，別拿你的一時嗜好，去試圖挑戰人家的吃飯行當，這才是明

智之舉。

看著看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溫去病笑著轉身，接過龍雲兒遞來的熱茶，

抿了一口，又有所感，俯首觀照九幽。

重建的酆都鬼城，匯聚如今鬼族精華，又有女君坐鎮，黑日、血月輪流照耀

，驅散寒冷，繁華更勝往昔，此刻卻處於異樣的狀態。

千億鬼物起身祈禱唱誦，祝願女君功成，匯成一曲響徹蒼穹的讚歌，妃月淚

在無窮無盡的萬鬼願力的簇擁下，衝天而起，連破天雷業火，點醒無數過往烙印

，元神直上無窮高處，時光長河的盡頭，正式登臨萬古。

……水到渠成，便是如此！

溫去病點點頭，送上無聲的讚許，準備晚點再親自送去一份賀禮，跟著，便

抬起頭，看向漂浮莫名高處，仍在沉眠的司馬冰心。

……霸皇拼了命才保住你，卻不知道你醒來之後，又是什麼想法？

「比起這個，其實我更想替大家問一句，超脫究竟是怎麼回事。」

似乎看穿溫去病的內心，龍雲兒收起他放下的茶杯，甜甜笑問道：「難道那

些離開的永恆者還能回來？不然，那個人究竟是怎麼抓走鬼君的？這到底是怎麼

回事？又什麼道理？」

「嘿！沒有道理！」

溫去病聳肩道：「我登臨永恆之後，悟出了一個道理，所謂的奇點，就是不

講道理的存在，什麼事情到他身上變成例外，發生意外，那都是正常的，至於問

我是什麼道理……嘿，有些事情，註定就是不講道理。」

龍雲兒點點頭，再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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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重現世間，一切亭台樓閣，玄妙所在都回復舊觀，沒有絲毫折損，卻

顯得空空蕩蕩，不似往昔熱鬧。

絕大多數的先天神靈、天兵天將都在這一場餓鬼之役奮不顧身，因此犧牲殞

落，如今，只有新生的天兵，巡邏偌大神界，卻不見天將，更別說萬古神靈，唯

有一隻展露萬古氣息的太陽龍，綻放光芒，釋放真火，化作一**日，高懸空中

，卻是正在修練的龍靈兒。

「如此境界，再有幾年，就可以登臨九重巔峰了。」

天帝仰頭看著龍靈兒修鍊，計算她的境界，滿意微笑，一道身影無聲出現，

雍容華貴，母儀天下，又充滿最原始的生命力量，卻是妖皇。

「這場大劫終於過去了。」

妖皇感嘆，打斷天帝的仰望，祂回過身笑道：「籌謀萬古，總算送走了大劫

，你我都劫後餘生，足堪安慰。只是天庭神靈，大多喪生餓鬼之口，如今九重天

上無神，恐怕難以維持諸天秩序。」

「哼！」

妖皇冷笑道：「一堆神靈，見屍龍老姐姐找到了路，都搶著利用太初餓鬼消

滅神軀，擺脫因果，遁入輪迴，的確見機夠快。早知道有這條路走，就不用廢那

么多事，造成霸皇的悲劇了……」

天帝沉默片刻，搖頭道：「試錯總是需要代價。」

妖皇道：「不過，沒了祂們，的確難以維持諸天秩序。等到終末隱去，天道

反轉帶來的生機消去，原本法則漸漸失序的問題，就會再次凸顯，屆時，你打算

怎麼辦？」

天帝轉過頭，遙看仙界與妖界，看著正在仙宮中對弈的天尊與古佛，似乎對

這邊的談話渾然不覺，頓時失笑道：「無妨，也不是沒有過前例，有勞道友，再

準備一張封神榜就是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