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蕁兒，蕁兒……醒醒……馬上快到了。」

是父親的聲音。「父親！」我努力的睜開眼，悲慟的喊了一聲。

嗯？我的聲音？怎麼是一個女娃的聲音？

「怎麼了？蕁兒？」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關切的問著。

此刻，我正伏在父親盤坐的膝上，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眼前一片晦暗，滾滾的車輪聲嘎吱作響，像是魔鬼正在咀嚼人的骨頭，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駭人。

疑惑的抬頭對上黑夜中父親的雙眼，「父親！」

馬車突然一陣顛簸，昏暗中看見父親的大手扶住另一個睡在他膝上的小女孩兒，生怕顛簸吵醒了她……正是年幼的芷兒！

我看看芷兒，再看看自己，我們都穿著像鬼一樣的白衣，伏在父親的膝上，父親一身朝服，正襟危坐，好熟悉的感覺，這一幕，不正是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么！

夜的寒風吹的車簾呼嗒一聲，嚇得我一哆嗦，一個劊子手砍掉父親頭顱的血腥畫面瞬間閃過我的腦海……

「蕁兒？怎麼了？」

「無事，父親，蕁兒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好，無事就好，不要忘記為父的話，一會你們兩個，都要說自己是蘇夢芷。」

聽到父親這句話，我確信，這正是十年前！我帶著十年的記憶回到了十年前！

兒時的記憶有些會模糊，有些卻是終身難忘！

十年前的一天，也就是今天早上，父親請了一個道士來到家中，因為父親說，家中有鬼，而那個道士，就是來捉鬼的。

哥哥蘇一白，我蘇夢蕁，妹妹蘇夢芷，我們三個都穿上了素布的白衣，齊齊的站在那個道士的祭壇下，看著他揮舞著木劍，一會灑些灰在我們身上，一會灑些黑米在我們身上……

哥哥不過十二歲，而我也才八歲，七歲的妹妹本就弱小，此刻我們三個害怕的抱在一起，不時的呼喊著父親。

父親攔著哭鬧的母親，不讓母親靠前，狠狠的盯著我們說，「他們當中有人中了邪，一定要驅！」

父親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彷彿我們真的是魔鬼一樣，讓他厭惡！

那個道士燒了一道符，然後把灰抹在了眼睛上，用木劍指向哥哥。

哥哥一直抱著我和妹妹，看到那道士的木劍指向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和妹妹也跟著哭起來！

接著，那道士又把劍指向了我！我哭的更厲害了，鼻涕吐沫連成片的哭叫著：「我不是鬼！」

那個道士沒說話，只是走到父親身邊，伏在他的耳旁嘀嘀咕咕。

父親不時的用目光掃過我們。嚇得我們都顫抖起來。

道士終於離開了，父親和母親抱著我們，安慰著我們，我們抽泣著……

道士走後不久，父親便帶著我和妹妹坐上馬車，行了很久的路，只為去見一個人。

想到這，我繼續趴在父親的膝上，黑暗中，我詭異的笑了……因為我知道，我們即將要去的地方，是皇家別院，那裡正躺著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就是日後的皇帝，南宮離！

如此，甚好！上天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要讓南宮離，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內心，狂笑不止……淚卻偷偷滑落……

不多時，到了皇家別院，父親喚醒了熟睡的妹妹，抱著她，牽著我，走了進去。

一直來到一個殿門前，被守在那裡的太監攔住。

父親和那個太監說著什麼。

我一直望著門縫裡散出的光發獃。

不一會，太監打開了殿門，父親把我們推了進去，再次叮囑我們，「記住，一定要說自己是蘇夢芷，蕁兒，你聽見了嗎？」

我點點頭，牽著妹妹的手，往殿內走去，身後，吱呀一聲，殿門關上了。

殿內亮如白晝，空蕩蕩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妹妹有些害怕，小手緊緊的抓著我的，那種軟軟的濕潤的感覺，瞬間讓我覺得，我像是一個母親，回握住妹妹的手，安慰她。

十年前那種寒慄的感覺仿若昨日，不過現在，我只是嘴角冷笑，牽著妹妹的手，走向那個床榻。

「誰……誰在那裡！」白色的床幔里，傳出了少年的警惕聲，帶著些許的虛弱和暗啞。

聽見他的聲音，妹妹嚇的快速的大聲說著父親教我們的話，「蘇夢芷！我是蘇夢芷！」她的聲音清脆而又空靈，帶著些顫音響在整個殿內！

我盯著那白色的床幔，一動不動，心中此刻才有些疑問，為何床幔是白色，為何我和妹妹要穿著這樣的白衣來見他！彷彿他是一隻鬼，而我們即將成為他的鬼妻一般！或者說，他要死了，我們即將陪葬！

床幔中甩出一隻手，胡亂的揮著，那手紅腫流膿，黃豆大的泡連在一起，即便早已知道會如此，我還是不自覺的驚了一下。

「啊！」的一聲，妹妹轉身跑了！

「蘇……芷……芷……」

我慢慢走向床幔，抓住那隻手，嘴角冷笑，「我——是蘇夢蕁！」，我為何要說我是蘇夢芷，我要讓他記住，今日陪伴他的人，是我，蘇夢蕁！

十年前，我天真的抓著他的手，安慰那個可憐的病人，「哥哥，別怕，我是蘇夢芷，芷兒在這兒……」

我看著他的手臂，有的地方，皮都爛的快脫落下來……這十年，我每次想到這一幕，都心疼不已……而此刻，我沒有感覺……

怎麼回事？我看到我們緊握的手正微微散著光，他手上的紅腫也在慢慢消散……

突然明白過來，中邪的不是我們兄妹三人，而是他南宮離吧！

可是為何父親不直接把道士請到這裡，反而要在我們身上做法呢？

我鬆開他的手，不管他繼續的亂揮，大步離去，讓他就這樣死了才好！

門卻怎麼也打不開……什麼？難道父親把我鎖在了這裡？

十年前，我握著他的手守了他一夜，並不知道殿門已經上鎖……而今日，不是我要離開，定也不會發現此事！

「呃……呃……你在哪……蘇……夢蕁……你在哪兒……」

我坐在殿門處……不再走向他，就這樣一直看著他掙扎，痛苦……聽著他喚我的名字……聽得煩了，我便回應一句，「我在這兒！」。

翌日一早，父親來接我，我正想問他為何把我關在這裡，他卻急著小聲問道：「可曾說你是蘇夢芷。」

我看著十年前的父親，似乎有些不認識了，他皺著眉發現了我的眼神，我忙恢復神色，點了點頭。他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