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痛打黃三
**匆匆趕來的時候,廣勝正歪躺在花壇沿上,似乎是睡著了。
**推推廣勝,黃著臉說:「剛才我看見幾個混子在打架,大刀片子都用上了,滿地都是血,跟他媽到了舊社會上海灘似的!」
廣勝站起來伸個懶腰,摟著**的肩膀往外走:「愛怎麼打就怎麼打去吧,跟咱哥們兒沒有關係。」
**沖他翻了一個白眼:「誰說跟你有關係了……廣勝,我怎麼看見那裡面有幾個以前跟著你玩的小子呢?」
廣勝嗯嗯著,招手打車:「我把他們全『休』了。昨天有個小子還想給我當跟班的,讓我給踹了一腳。哈,老子『從良』啦。」
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廣勝摸出手機,老七在裡面嘿嘿:「勝哥,剛才我去派出所辦事兒,看見健平了。」
健平被警察抓了?廣勝吃了一驚:「不會吧,他做不了大事的。」
老七一驚一乍地說:「這事兒還小?丟包,讓人家撿起來,然後他再騙人家說要平分……算了,這事兒你是知道的。我看見他一身泥,蹲在門口……」廣勝搖搖手不讓他說了,讓**在那兒等著,搖晃著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心中念叨,我得想辦法保他出來,那不是個壞孩子。
在路上站了一會兒,計程車一輛一輛匆匆而過,總也攔不住,廣勝等不及了,撒腿就跑,眼前全是雨霧。
小的時候,廣勝經常在這樣的天氣里一個人在大街上遊盪,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裡去。有一年,廣勝在外面跑餓了,央求爺爺帶他去飯店吃有著橙黃色嘎渣的爐包。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雨。廣勝被爺爺老樹根似的手拖拉著,一路小跑往飯店的方向趕。路上的毛毛雨越走越厚,爺爺的禿頭上結了毛茸茸的一層露水。爺爺在飯店門口一塊雨淋不到的地方蹲下了,他把廣勝橫在他的膝蓋上,指著裡面騰騰的霧氣說,吃吧孩子,別吃多了,最多十個啊……廣勝躺在廣勝爺爺的膝蓋上,吞著口水想象自己坐在裡面吃那些橙黃色泛著油光的爐包。後來廣勝跑開了,丟下爺爺,一個人跑。廣勝跑到海邊的那條鹽溝邊,蹲在那裡看水裡的小魚和小蝦。雨下大了,雨點砸在鹽溝里,發出「噗噗」的聲音,一個一個小泡兒在水面上冒。當雨大得聽不見那些噗噗聲,也看不清那些泡兒的時候,廣勝沿著鹽溝邊,數著腳步往家走,最後在別人家的門口抱著膝蓋睡著了……小時候的廣勝很羸弱,經常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最後只好問著路回家。
廣勝走到派出所門口的時候,雨下大了,風掃起雨線,飛刀似的到處亂甩。
在門口穩定了一下情緒,廣勝邁步走了進去。
一個身材高大,腋下夾著一隻公文包的警察攔住了廣勝,廣勝猛一抬頭——金林!
金林冷冷地盯著廣勝看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指頭戳廣勝的胸口:「我很不希望在這樣的單位看到你。」
廣勝想笑,可是笑不出來,低著頭囁嚅:「我是來看看健平的,聽說你們抓了他……你們沒抓錯人吧?他很老實的。」
金林抽回手,眉頭皺得像一座小山:「老實人我們是不會抓的。」
廣勝吸一口氣,絮絮叨叨地跟金林解釋健平做的那些事兒,說健平是因為自己的母親生病,沒錢住院,情急之下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強調他是一時糊塗,這才犯的錯,希望金林能夠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金林等他把話說完,沉聲道:「無論什麼理由,做了違法的事情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他已經不在這裡了,去了拘留所,不多,治安拘留三天。」說完,盯著廣勝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希望你以後不要過多地接觸這些目無法紀的人,你有過一段不光彩的歷史,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其實你已經有了振作起來的勇氣,關鍵是看你能否真正做到與以前的道路徹底決裂!不要自暴自棄,要相信**,相信前方的道路是光明的……」緩一口氣,繼續說,「現在我們正在調查關凱和常青的一些違法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去接觸他們,這樣對你今後的生活很不利。如果你掌握他們的一些事情,也可以跟我彙報……」
廣勝的胸口忽然就堵得厲害,像是吞了無數只蒼蠅:「我很長時間不跟他們接觸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金林從廣勝的臉上移開了目光:「我相信你。聽好了,這幾天就去海岸廣告公司上班,沉下心來,好好做人。」
廣勝還想替健平求情,一想,健平已經去了拘留所,沒轍了,轉身往外走:「明天我就去報到。」
金林在後面大聲喊:「廣勝,記住這一點,浪子回頭金不換!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要相信**,相信你自己!」
重新回到**站立的地方,廣勝跑得大汗淋漓,就像剛從澡堂里出來似的。
俄羅斯大酒店離這裡很近,三分鐘就到了。下車前,廣勝吐一口氣,沖**眨巴了兩下眼:「這邊可以享受異國情調。」
**捏著嗓子嘿嘿:「我知道,我知道……全他媽貓眼兒,真來勁。」
下車,廣勝捏一下拳頭,搖晃過馬路,大大咧咧地沖站在酒店門口的一位俄羅斯小姐嚷了一嗓子:「哈拉少!」
長著一對貓眼的小姐笑眯眯地拉開了酒店的玻璃門。貓眼小姐的屁股露了一大半,肉色雪白。
**跟上來,反手捏了一把小姐硬邦邦的屁股:「娜達莎,克拉西為,傑我斯嘎。」
「胡里干,胡里干!」娜達莎雙手叉腰,沖**使勁地瞪眼。
「哈哈,你惹上國際官司了。」廣勝扭頭朝**撇了一下嘴巴。
「不管她,**子就這樣,」**伸手摘下廣勝的墨鏡,一怔,「呦,熊貓!又挂彩了這是?」
廣勝劈手奪回了墨鏡:「這事兒你少聲張……哥哥讓一個孩子給砸了,晦氣。」
**沖吧台上的一個胖子打了個響指,轉身問:「誰這麼大膽,活夠了?」
廣勝踢了他的屁股一腳:「打聽那麼多幹什麼?這事兒已經辦好了。」
「你沒有辦不好的事情,」**哼道,「天塌下來你也會說沒事兒的。」**本名叫朱勝利,是廣勝以前的同事,廣勝蹲監獄的時候他回了東北老家,在黑河那兒搞邊貿,錢沒掙到幾個,反倒差點兒賠了個傾家蕩產。回來以後整天嘟囔老天殺人不眨眼,一時間很是潦倒。廣勝喜歡他整天暈暈忽忽彷彿看破紅塵的樣子,沒事兒老是找他喝酒。喝多了以後,朱勝利就跟他吹噓俄羅斯娘們兒的腰下蠻力,吹得廣勝一愣一愣的。他說話時,使用頻率最多的一個詞就是「胡里干」,即流氓的意思。廣勝毫不客氣,直接把這個很男性的詞送給他當了外號。
吧台里的胖子動作迅速地轉了出來,嘴巴張得氣死河馬:「呦,二位兄弟!好久沒見你們了,快請進。」
朱勝利哼了一聲:「真沒樣子,這麼大個老闆親自站吧台。」
廣勝把眼鏡重新戴上,沖胖子點了點頭:「破鞋,找兩個新小姐陪我。」
「真要命,又喊我的外號……」胖子嘟囔一句,邊往裡讓著二人邊訕訕地說,「沒問題啊廣勝,呆會兒我親自去給你們安排,」哈著腰推開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差點兒沒單間了呢。哥兒倆先坐坐。要不二位先去看看菜?」
朱勝利一屁股坐在厚墩墩的沙發上,上下墩了兩下:「嘿,真軟和!老杜,沒看是誰請客?勝哥請客什麼時候還管菜不菜的?」轉頭問廣勝,「還是老規矩?」廣勝「唔「了一聲,調過頭去看掛在牆上的幾副油畫,邊嘬牙花子邊點頭:「不錯,列賓的。」
老杜用肩膀扛了扛廣勝:「不是列賓的,羅巴諾夫,贗品。」
廣勝的臉紅了一下:「哦哦,花眼了……破鞋你行啊,在學校學的這點玩意兒還沒忘。」
老杜「嘿嘿」地笑:「見笑,見笑……廣勝,你們倆先聊著,我先出去安排菜。」
走到門口,一個黑頭髮黃皮膚的小姐輕聲嘀咕了一句什麼,老杜大聲嚷:「讓他結帳!再簽字,他走不了。」
廣勝覺得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這裡面可能有兩層意思:勝哥在這裡,我看他敢不結帳;廣勝,這次你也別簽字了。
娘的,拿我當什麼人了?老子早就不混社會了。
老杜名叫杜哲友,比廣勝大兩歲。大學的時候,跟廣勝同班。人不錯,就是喜歡沾點兒小便宜,經常因為借了別人的飯票不還而被別人滿校園追著罵。老杜也不上火,緊著屁股打哈哈,有時候被人罵急了,他就脫下鞋,抖出一陣臭味:「把這個拿去賣了,算我還帳。」於是他就有了一個商業巨頭的外號——中華鞋王,一般廣勝都叫他賣鞋的,叫常了覺得別嘴,乾脆叫了破鞋這個香艷的名字。這小子混得不賴,不賣鞋,改賣飯了,順便還兼著販賣點兒「人肉」……不管咋說,人家現在大小也是個老闆了,還是跟國際掛鉤的老闆,廣勝悻悻地笑了。
朱勝利扔給廣勝一根煙,納悶地問:「又想起什麼來了?笑起來像個『木逼』。」
廣勝還在笑:「呵,我在想老杜的往事呢……老杜是個人物。」
朱勝利也笑了:「聽說你跟老杜是同學?那你還整天『滾』(白吃白喝)人家?」
「這叫滾嗎?沒我在這裡給他撐著架子,這個破店早讓小哥們給他『造』癱了,連毛兒都剩不下一根,」廣勝翻了一個白眼,「不過,這小子也挺不容易的,聽說這裡一年的承包費就得八十萬多呢……應該『滾』,這叫吃大戶呢。哈,不滾他滾誰?滾你?你窮得尿血了都。」
「達瓦里西,達斯衛達捏!」門開了,一位雙眼放著藍色閃電的俄羅斯姑娘站在門口沖裡面嚷。
「二位,真對不起,就這一個了,湊合著一起坐坐吧。」老杜站在門口,摸著后脖頸,沖廣勝歉疚地笑道。
「行,讓她陪著喝點兒就行,忙你的去。」廣勝起身拉開包,扔給他一沓錢,把手一揮,「順便把以前的帳也結了。」
老杜接過廣勝丟過來的那沓鈔票,掰兩下,忽地紅了臉:「不急。」
廣勝揮手:「叫你拿你就拿著,我總不能老欠你的吧?」
老杜不走,紅著臉說:「我不是那意思……」
廣勝拉那位電眼**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沖老杜晃了晃指頭:「那你是什麼意思?省省吧,誰不知道你拿著分錢比命還要緊。」
老杜一怔,紅著臉上前一步,一把將那沓錢塞回了廣勝的懷裡:「你說這個我還真不願意了,今晚算我的。」
「別跟我裝,拿著吧,」廣勝又給他扔了回去,「實話告訴你,這種場合我再也不會來了,過兩天我就要上班去了。」
「上班關你來不來什麼事兒?你不來我咋辦?」老杜說得很是真誠,「這片兒連凱子他們都不好使呢。」
一提關凱,廣勝的心裡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皺起眉頭,一把將電眼**子推給了朱勝利:「破鞋,你別跟我叨叨這些沒用的,陳廣勝從來沒拿這個當回事兒!你該怎麼干還怎麼干,我不來不等於我死了。」老杜怏怏地退後一步:「別老是叫我的外號,老大不小的人了。」
廣勝不耐煩了:「少你媽的跟我矯情!好像你成了什麼大人物似的。」
老杜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名字不雅不是?你還是那個電話?」
廣勝從桌子上摸起了手機:「換了。我打給你,你記著。」
記下廣勝的手機號碼,老杜吐個舌頭,神情曖昧地退了出去。
廣勝瞥一眼門口,仰起脖子幹了一杯啤酒:「這小子有點兒意思,跟個拉皮條的差不多。」
朱勝利眯著眼睛嘿嘿:「他本來就是個拉皮條的。哎,阿菊已經跟你好上了吧?我發現那個小妞兒看你的目光很特別。」
廣勝推了他一把:「說哪兒去了?她就在我家樓下做生意,我怎麼能連兔子的覺悟都不如?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門那邊響了兩聲——呱呱。
廣勝轉頭看了看房門,眉頭一皺,呵,這個破地方連敲門聲都兩樣,像青蛙叫。抬手拍了拍朱勝利摟著貓眼姑娘的胳膊:「先停停手,讓這個娘們兒過去問問是誰?」貓眼姑娘說聲「哈拉少」,「嗖」地從朱勝利的腿上跳下來,動作優美,像某個俄羅斯體操明星的跳馬收勢。
朱勝利被閃了一下,表情鬱悶,嘟囔一句「不該來的時候亂來人」,拉回貓眼姑娘,整理一下有些亂了的髮型,訕訕地過去打開了門。
一個長得像蜥蜴的瘦高個,二指夾著一隻盛了半杯啤酒的酒杯,搖搖晃晃地倚在門口,沖廣勝一咧嘴:「勝哥你好啊!」
這不是黃三嘛,廣勝放下臉來。這個人很不招人待見,屬於千人恨,萬人惡的那種。
廣勝剛出獄的那天,胡四他們在海景花園給廣勝接風,黃三不知怎麼打聽著來了。
這傢伙還挺講究,捧著一束鮮花老遠咋呼:「小弟黃三拜見廣勝大哥!」把廣勝唬得一愣,問胡四這個人是誰?
胡四的眉頭皺成了一頭大蒜,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是一個標準的無賴。」
既然來了,廣勝也不好攆人家,誰知道那天這小子喝著喝著就來毛病了,吹噓道:「小廣哥,你現在不行了,街面兒上沒有幾個人認識你啦,現在的孩子都玩槍炮**什麼的,趕緊收山還來得及。」這話廣勝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說得很對呀,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代新人換舊人嘛,還敬了他一杯。這小子後來竟然剎不住車了:「現在咱們這一帶也就是我說話還管用,我手下三千多個弟兄,個個賽過張飛趙子龍……」
話還沒說利索,黃三就在醫院裡躺著了,是被蝴蝶的一個兄弟拖出去砸的,後來聽說肝破了。
「哈,這不是名鎮江湖的黃三哥嘛,請坐。」廣勝招招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黃三把身子從門框上彈起來,「咣」地打了一個臭氣熏天的酒嗝:「勝哥現在架子大了,喝酒也不叫上兄弟。」
朱勝利用胳膊肘捅了捅廣勝,悄聲問:「這夥計是誰呀?」
「我是誰這個問題在你的眼裡很重要是嗎?媽的,說出來嚇死你個驢操的,」黃三螃蟹似的晃過來,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血紅的眼睛瞪著朱勝利,一臉鄙夷,「孫子,你不就是傻逼青年胡里幹嗎?我黃三不敢跟勝哥怎麼著,砸個小小的你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那是那是,沒有問題,」朱勝利往旁邊挪了挪椅子,訕笑道,「我本來就是個挨砸的貨色。」
「操你奶奶的,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就行。」黃三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廣勝的對面。
這小子怎麼說話呢?廣勝斜眼看著黃三,你這麼跟朱勝利說話,眼裡還有我陳廣勝嘛。
廣勝的怒火從小腹那裡慢慢地往上升:「怎麼,三哥不大高興?」
黃三朝房頂拋了個飛眼,爛泥一樣半躺在坐位上,伸長胳膊來夠他的酒杯,廣勝伸手把酒杯給他往前推了推。
黃三說聲「謝謝」,單手把那半杯啤酒舉過了頭頂:「勝哥,兄弟我敬你一杯,祝哥哥健康長壽,萬事如意!」
看著他喝了,廣勝沒有動彈,歪歪頭示意貓眼姑娘給黃三倒酒。
貓眼姑娘好像不太願意伺候他,「哼」地一聲把臉轉向了一邊,後腦勺跟一隻糞筐似的。
黃三覺察到自己在這裡不太受歡迎,訕訕地別一下腦袋,伸手來拉貓眼姑娘。貓眼姑娘彷彿練過迷蹤拳,一閃身隱到了廣勝的身後,嘴裡高唱拳譜——「捏!捏!捏捏捏!」黃三一愣,一個馬趴撲在朱勝利的腳下,褲襠「嘩」地裂了一個大口子。
廣勝用腳勾勾他的屁股,笑道:「三哥,你這是幹什麼?怎麼給**下跪?多此一禮嘛。」
黃三起立的動作異常迅速,揪著褲襠解嘲道:「喝多了喝多了,讓洋鬼子給耍了。」
貓眼姑娘站在廣勝的背後還在高唱拳譜:「捏捏捏,胡里干!」
朱勝利看著黃三紅一陣白一陣的臉,大加讚賞:「哈拉少,杜拉克(酒瘋子)胡里干。」
黃三興緻勃勃地問廣勝:「這個女鬼子又嘟囔了些什麼?說我還是說傻逼青年?」
廣勝笑了笑:「沒什麼,她說她要出去拉泡屎。」瞪著貓眼姑娘,一指門口,示意讓她出去。
黃三「哦」了一聲,大度地揮揮手:「去吧去吧,拉泡破屎還請示什麼。」
貓眼姑娘輕蔑地掃了黃三一眼,一把摟過廣勝的脖子,「啵」地親一口,扭著鋼精鍋一樣結實的屁股出去了。
廣勝拿過餐巾擦了擦臉:「黃三,喝酒自己倒啊。」
黃三給自己倒上酒,把身子靠到桌子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廣勝:「剛才不給面子是吧?黃三敬的酒不是酒啊。」
廣勝搖搖頭,咕咚一口把自己的酒喝了,倒搖著酒杯說:「這樣可以了吧?」
朱勝利悻悻掃了黃三一眼,嘬嘬牙花子,起身出去了。
黃三一仰脖子又幹了一杯:「夠意思!勝哥,喝你點兒酒你不會介意吧?」
廣勝有一種吞了蒼蠅的感覺,誰不介意?我的酒不花錢嗎?白喝你也得給個好態度吧?想出手砸他一酒瓶子又忍了下來,拉倒吧,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做個文明人,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不過,這小子以前見了我畢恭畢敬的,今天這是怎麼了?吃了豹子膽還是喝了張飛尿?哦,也許是他喝醉了才這樣的,隨他去吧。廣勝不再搭理他,獨自點上一根煙,歪起腦袋欣賞牆上的油畫。
「哎,你怎麼不說話了,瞧不起兄弟是不是?」黃三的舌頭打著捲兒,不依不饒。
「話別那麼多。你喝你的,」廣勝沒有回頭,「不夠的話就出去跟小姐要。」
「不喝了!有件事兒我得問問你,」黃三瞪眼盯著廣勝,冷冷地說,「我『趕車』(掏包)的幾個弟兄讓金林給抓了,是不是你告的密?」
「黃三,你喝多了是吧?」廣勝轉過頭來迎著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這小子越來越放肆了。
「好好,算我喝多了。我知道你想走正道兒,可你也別踩著弟兄們的肩膀走是不是?嗨,別瞪眼啊,我害怕。」
「喝你的酒吧……」廣勝搖搖頭,不再搭理他了。
「勝哥知道蝴蝶這個人是吧?估計你也不知道,人家是誰,你是誰……」停了一陣,黃三憋不住了,話說得鏗鏘有力,「蝴蝶現在是咱們這個城市最牛的人,黑道老大!我想,凡是混過社會的都知道他。他比你牛多了吧?一樣,在我黃三的面前不好使。知道當年我跟我二哥是怎麼折騰他的吧……」突然打住,神色詭秘地瞅了廣勝兩眼,「那時候你在監獄里趴著,這件事情你不知道。儘管他的人把我哥哥打死了,可是我沒少折騰他們,這個我不想說,說了你也不相信……總之,現在他見了我也得給我面子,兄弟我已經今非昔比了,」話鋒一轉,口氣突然有些盛氣凌人,「實話告訴你,我現在在凱子那裡上班,凱子對待我跟對待親弟弟似的,甚至連常青都得聽我的。還有,凱子說了,以後你別到這裡來玩兒啦。」這話讓廣勝一頭霧水:「你什麼意思?」黃三又仰起脖子灌了一杯:「意思就是,你現在是個傻逼了……」朱勝利回來的時候,廣勝正翹著二郎腿,悠閑地轉著眼前的一隻杯子,笑容似有若無地掛在臉上。
黃三滿臉鮮血地跪在對面的一個牆角,雞啄米似的磕頭:「勝哥,我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