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個故事,揚州煙雨
竹屋之內,布置極其簡單,無桌、無椅、無床,空無一物。
一個白衣和尚,坐在一塊蒲團之上,光聽剛才的聲音,你無法想象,眼前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眉清目秀,長相英挺的人,就是如道大師。
這是楚香楠見過的和尚之中,最帥的一個,讓楚香楠不禁想到,若果他不做和尚,必定迷倒萬千少女。
如道大師入定打坐,閉目低首,當楚香楠進來之時,他才睜開眼睛,打量著楚香楠,微微笑道:「楚施主不做和尚,實在太可惜了。」
楚香楠在竹屋之內盤膝而坐,淡淡笑道:「大師不還俗,實在太可惜。」
如道大師淡然一笑,道「楚施主可想聽貧僧說一個故事?」
楚香楠淡淡笑道:「洗耳恭聽。」說著,坐在了一塊蒲團之上。
如道大師微微一笑,說道:「這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得道高僧,愛上了一個凡人。」
語氣一頓,如道接著又道:「一位得道高僧,心懷普度眾生的宏願,游遍大江南北,弘揚佛法。有一天,高僧在講經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女施主,她問了一個問題。」
說到這裡,如道問楚香楠:「楚施主認為,那位女施主,會問什麼問題?」
楚香楠笑道:「高僧無法回答的問題。」
如道笑了笑,沒有說楚香楠的話到底對不對,他接著又道:「其實,那位女施主自從遇到高僧之後,只要高僧講經的地方,她都一定會去,高僧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腦海中卻深深的烙下了女施主的樣貌。」
頓了頓,如道接著道:「那女子的身影,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他恐懼,因為他一心向佛,當女子問他那個問題之時,他本可以很好的回答,可是,他卻不敢回答。」
說到這裡,如道望了一眼窗外,口中繼續說道:「女子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回答,講經完畢之後,她又去問高僧,高僧還是不說,也不理女子。高僧想把女子在他心中的烙印抹去,又開始了遊歷,奇怪的是,女子卻總是跟著他,大江南北,風吹雨淋,從沒有一天間斷過。」
楚香楠拿出酒壺,喝了口酒,問道:「後來呢?」
如道大師嘆了嘆氣,道:「後來,那女子不見了,高僧當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四處尋找,卻始終找不到女子的蹤影。一年之後,高僧終於找到了女子,可惜,看到的是一座孤墳,原來那女子早已經得了一種怪病,只有三年的時間可活,女子遇到了高僧,愛上了高僧,不過最終,女孩還是帶著遺憾去世了。」
楚香楠問道:「後來那位高僧怎麼了呢?」
如道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說道:「高僧在女孩的墳前,一坐便是三年,女子在他心中留下的烙印,卻越加深刻。又三十年後,他依然坐在墳前,在這三十年裡,他想到,為什麼上天要剝奪女子的生命,為什麼上天不給他見女子一次的機會,他心中悲憤,走入魔道,化作三千顆血菩提,散落人間,凡得到血菩提的人,永世厄運纏身,他要報復世人,他極端的認為,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敵人。」
楚香楠臉色微微一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如道似乎沒有注意到楚香楠的表情,繼續道:「一百年之中,因為血菩提而死的人,不計其數,在血菩提出現的第一百零一年中,一個女子得到了血菩提,女子竟然不害怕,把血菩提種了下去,每天以甜美的歌聲和自己的淚水來照顧血菩提,女子希望,能夠長出一種給世人帶來幸福的菩提。」
說到這裡,如道看向楚香楠,微微笑道:「你猜,女子的願望能夠實現嗎?」
楚香楠沒有回答,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如道嘆了嘆氣,道:「最終,真的長出一種帶給人幸福的菩提,那長出這種菩提的菩提樹,忽然化作那位高僧,高僧看著眼前的女子,竟然和當日問他問題的女子一模一樣,他終於知道,自己不應該怪這個天地,怪世間所有人,因為上天畢竟是公平的,他終於又再見到女子。」
又看了一眼楚香楠,只見楚香楠似入定老僧一般,一動不動,如道嘆了嘆氣,接著說道:「高僧對女子說,世人皆以為懂佛,以為誦讀佛經便可以成佛,其實是自欺欺人,唯有不拘於佛,不拘於世,才能夠看清這渾濁的世界,既然如此,和尚自然能夠取老婆。」
聽到這裡,楚香楠睜開眼睛,嘆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如道同樣嘆了一聲,道:「你師傅把你的事情都告訴了貧僧,冥教聖女花惜雨的死,正如故事裡面那女子的死一般,為愛而死。你無需自責,也不該怪這個蒼天,不應該誤入歧途,你應該相信,終有一天,你能夠像那位高僧一般,看破這天地間的一切。」
楚香楠微微一笑,手掌一翻,鎮魔古燈出現在他的手掌中,只聽他道:「這是燃燈佛祖的鎮魔古燈,楚某送還大師。」手掌輕輕一送,鎮魔古燈便飄向了如道。
如道揮手一拂,鎮魔古燈就被他收了起來。
便在這時,楚香楠說道:「恩師和大師的好意,香楠豈會不知,可是」
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如道嘆息一聲,道:「萬事不可強求,今後是正是邪,一切隨緣,去吧」說完之後,閉目入定,不在多言。
楚香楠嘆了一聲,正色道:「蒼天不仁,我楚香楠不敬這蒼天,成仙如何,成魔又如何?若蒼天真的不公,我便殺了這蒼天!」言罷,飄然而走,他走之後,只聽到如道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回蕩竹屋。
揚州,九州之中,最為富庶之地,在揚州,提起煙雨樓,上到修道高人,下到市井流氓,無人不知。
煙雨樓,氣派恢宏,富麗堂皇,構築精美。
每一位客人的客房,都布置有花園樓閣,奢華寬闊,奇獸為食,珍果釀酒,仙丹玄典,應有盡有,這裡的貨幣,只有兩種,上等丹藥或者一星以上的靈寶。
「老闆,天字一號房!」一道渾厚的聲音在煙雨樓內回蕩。
幾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這說話的人,在做之人,幾乎全部是修道中人,心中知道,煙雨樓客房分天地玄黃四級,天字是最貴的,天字一號,則是最貴中的最貴。
據說,這天字一號房,已經被一個人包了七年之久,這人是誰?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既然如此,是誰?竟然開口就要天字一號房。
眾人凝目看去,那人體壯如牛,身高兩丈有餘,只穿著一條獸皮短褲,背著一把巨斧,肌肉虯結,充滿一股爆炸性,牛鼻闊口,滿臉橫肉,甚是駭人。
櫃檯裡面,一股灰衣老者搖了搖頭,道:「天字一號房已經被人包了,無論是誰,出多少價錢,恐怕都不行。」
聞言,那身材魁梧的大漢圓目怒睜,道:「你以為老牛我付不起錢?」
灰衣老者臉色不變,道:「老夫不想再說第三遍,無論你有多少錢,都不行。」
大漢巨大的鼻孔之中,氣的奔出兩股濁氣出來,只聽大漢大喝一聲,提腳猛的一跺,地面劇烈震動。
煙雨樓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不是怕客棧被毀,而是怕這大漢被打死打殘。
只聽大漢冷冷道:「這樣行不行!?」
灰衣老者搖頭嘆了嘆氣,剛要說話,忽然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店家,本姑娘也想住天字一號房。」
這說話的女子,一襲黃衫,青絲垂肩,瓜子臉,皮膚白皙,一雙大眼睛,給人一種機靈的感覺。
黃衫女子剛從外面走來,大眼睛盯著灰衣老者,笑道:「店家,你就答應我吧。」
大漢怒目看向黃衫女子,道:「小丫頭,你想找死!」
兩人站在一起,一個嬌小,一個高大,說話之時,一個抬頭,一個低頭,對比鮮明。
黃衫女子嬌笑道:「大個子,你就這麼想要我死。」
大漢冷哼一聲,道:「誰敢和老牛爭奪東西,老牛就要誰死!」
灰衣老者看二人鬥嘴,淡淡一笑,也不管不問,靜靜的看著。
只聽黃衫女子笑道:「大個子,你捨得欺負我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嗎?」
煙雨樓之內的人,都呵呵一笑,修道之人,可不能光看外表定強弱,說不定,這楚楚可憐的小丫頭,就是一個惹不起的人物。
大漢哼了一聲,道:「老牛可不管你是什麼東西,若真妨礙我老牛,別怪我這把斧頭無情。」
黃衫女子咯咯一笑,道:「大個子,你這把斧頭,真的那麼厲害嗎?」
大漢忽然抽出巨斧,道:「小丫頭,老牛我最恨別人啰嗦!」
說話之時,已經舉起巨斧,就要一斧劈下,不過,隨即大漢凝目一看,哪裡有黃衫女子的蹤影。
「大個子,本姑娘在這裡。」黃衫女子嬌聲笑道。
大漢剛剛轉頭,忽聽嗖的一聲,一個東西飛射過來,砸向他的臉來。
大漢冷哼一聲,不知何時,巨斧已經揮動,碰的一聲,砍向飛來之物。
只聽「丁零噹啷」作響,碎屑紛飛,原來那飛來的東西,是一個瓷碗。
「大個子,小心了,又來了!」伴隨著黃衫女子的聲音,果真又有一隻瓷碗飛來。
大漢再次揮斧,一時間,只聽到酒樓之內,丁零噹啷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