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門神
「老賤婆和她兄弟到了西屋,她兄弟問我是幹什麼的。老賤婆說我一個人來歷城縣投親不遇,暫時住在這裡。她兄弟聽說我只有一個人,殺心更勝,於是求老賤婆幫忙。老賤婆起初也沒答應,可卻將不住她兄弟祈求,就將家裡備著的耗子葯下在粥碗里,端到我住的西屋來,說怕我晚上餓,讓我喝了。我哪裡想到碗里有耗子葯,還當她一片好心,就當著老賤婆的面將粥喝了,不一會毒發,死在西屋。」
說到這裡老婦人已經是淚流滿面。
張四九道:「後來他們就在院子里挖了坑將你埋了,一埋就是十幾年?」
「是。」老婦人道:「境主大人也看到了,老賤婆的兄弟就是一個莊戶人家,哪裡有許多錢蓋這麼大的院子,還不因為拿了我那七十八兩銀子的緣故。」
張四九心下恍然,他本就覺得陳大娘的兄弟家這院子蓋得過大,懷疑他的銀錢是從哪裡來的,如今聽老婦人解釋方才明了。
「要沒有我的銀子,老賤婆的兄弟也娶不上媳婦,更不要說養孩子了。」老婦人惡狠狠地說道。
張四九道:「我問你,既然十幾年前你就被害死,怎麼如今才想起來報仇呢?」
老婦人道:「境主大人容稟,十幾年前老身被害,雖然怨念不散,但不成氣候,還害不了人。老身被害后的三五年間方才漸漸掌握了一些手段,本想出來報仇,沒想到那時老賤婆家蓋了北屋,屋樑上放了鎮壓邪祟的紅布,裡面有筷子一雙、五穀糧食各一捧,最主要的是還有一枚西漢時的老錢。老身被那老錢鎮著,不得翻身。直到前不久一場大雨將老賤婆家北屋的一角沖毀,老錢落了地,老身才有機會出來報仇。」
「原來是這樣。」張四九沉吟道:「這也算是天命了。」
老婦人聞言噗嗵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求大人做主,讓老身報了仇,也好了卻一樁心事。那之後老身隨大人處置。」
「這……」
張四九看著一個勁兒磕頭不止的老婦人,陷入沉思。
於情於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陳大娘既然和她兄弟合謀害了老婦人,老婦人化為冤魂回來索命,這沒什麼問題。
可張四九總覺得自己身為一境之主,要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活人被一個冤魂給折騰死,心中不忍。
「韓大娘。」想到這裡,張四九沖老婦人道:「陳大娘和她兄弟為一己私利將你殺死,是他們不對。你要報仇雪恨,了卻恩怨,這也應當。可你若是就這樣將陳大娘害死,未免落得和他們一樣,也成了兇手。到時候陰司之中打官司,你豈不是也要吃罪?」
「這……」
老婦人本不是殘忍好殺之人,只不過十幾年前被害,滿腔怨怒。再加上這十幾年被埋沒地下,冤魂被西漢老錢鎮壓,怨怒難伸,是以心中難免積攢了一股戾氣,要靠殺戮平息。如今被張四九這一說,老婦人恍然大悟,詢問張四九道:「請大人明示,老身應該如何做?」
張四九道:「陽間自有律法,可以懲治奸佞。你去給歷城縣知縣托一夢,將你的遭遇悉數告訴他,由他來懲治陳大娘和她兄弟。那時你冤屈可伸,到地府投胎時也不至於獲罪。」
「多謝境主大人提點。」老婦人沖張四九磕一頭,道:「可是官府重地,有神人守護,老身這種冤魂難以進入。」
張四九一想也是,就說道:「那我幫你託夢,你此時先行退下,等事情了卻你再去地府投胎。」
「是!」
老婦人答應一聲,化為一陣黑煙沒入地下。
張四九即可還魂,將屋門打開,對守在門口的陳老漢道:「大爺,您可以進來了。」
「怎麼樣,我那老婆子說什麼了?」陳老漢一邊進屋,一邊詢問張四九。
張四九搖頭,道:「什麼都沒說,不過大娘這會不胡言亂語了,睡得很安穩,多半是要好。」
「是嗎?」
陳老漢聞言急忙撲到床邊,就見自家老婆子躺在床上,果然雙目緊閉,滿臉坦然,既不胡言,也不亂語,睡得很安詳。
「陳大爺,不如您就在這裡陪著大娘吧,暫時不要回縣城。」張四九道。
「那家裡的那具……」
陳老漢剛要說「屍體」二字,想著北屋裡還有冬寶和他娘,於是急忙住了嘴,以眼神示意張四九。
張四九道:「您要是信得過我,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信得過,信得過。」
一者陳老漢的確不想再回去看那具屍體,太噁心了;二者張四九的為人他是信任的。於是就將家裡的鑰匙交給張四九,全權托張四九辦理。
「行,陳大爺,那我先回去了。」
張四九辭別陳老漢,離開睦里庄,直奔縣城而去。等回到陳老漢家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張四九掏鑰匙開門,進了院子后將門閉上,然後直接進到東屋,往桌子旁邊的板凳上一坐就將境主令掏出來往心口一拍,靈魂當即出竅。
張四九的靈魂飄出東屋,正要往知縣衙門去,就見院子正中的坑裡,從草席的下面飄出一團黑氣。
那團黑氣慢慢地匯聚成老婦人的樣子,沖張四九拜倒,磕頭道:「恭送境主大人。」
「啊。」張四九答應一聲,道:「起來吧,你就在這裡看管我的肉身吧。」
「是!」
張四九飄出陳老漢家的院子,很快來到歷城縣知縣衙門,他正要從門口進去,忽見兩扇大門上金光一閃,秦瓊、尉遲恭兩尊門神走出,雙雙攔住他。
秦瓊、尉遲恭是上界天神,雖說眼前的兩位只是他們的分身,張四九也不敢怠慢,急忙躬身行禮,道:「拜見二位。」
「嗯?」尉遲恭瞪著一雙怪眼上下打量張四九,看到他的服色,道:「境主?」
「是,在下是白石村境主。」張四九道。
秦瓊道:「小小境主,擅闖知縣衙門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