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守得雲開見月明
曲曲折折的迴廊兩旁,是亭亭玉立的荷花,風過池面,荷葉彷彿跳起輕盈的舞蹈,隨風送來陣陣花香,惹人迷醉。
欄杆旁,羊獻容側身而坐,一身襦衣長裙,黑髮如墨,高梳芙蓉髻,戴一枝金步搖,耳垂珍珠璫,靜如一座觀音雕像,寧靜,美好,不染纖塵。
驀然響起的匆匆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穿藕荷色衣裙的小丫鬟跑過來,欣喜道,「小姐,王爺來信了!」
「哦?」羊獻容回身,杏眸中驚喜無限,「念兒,是他的信嗎?你可不要哄我!」
如玉的臉龐晶瑩通透,眉如遠山長,一點朱唇輕啟,人面荷花兩相映,竟是傾國傾城之姿。
「是王爺呢,奴婢哪敢騙小姐,小姐若是不信,就自己看!」念兒將信遞上,小臉笑成一朵花。
日日瞧著小姐相思惆悵,她這心裡也不好受,如今可好,小姐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接過信來,羊獻容的手竟是有些顫抖,直到眼前由模糊變的清晰,心上人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她整個身心,才深深沉浸在喜悅當中。
兩年了,終於等到他了,不負她七百多天長夜無眠,痴痴等待。
「小姐,王爺什麼時候到?小姐要早些打扮打扮,王爺這次來,肯定是要接小姐回去成親的!」念兒喋喋不休地道。
羊獻容羞紅了臉,輕叱道,「不得胡說!」然心中卻是甜蜜的。
與太子司馬衷之子,廣陵王司馬遹從小就常在一起玩耍,兩人雖還沒有訂下婚約,卻已兩心相印,只待挑個黃道吉日,成百年之好。
誰料兩年前,有相士為羊獻容相面,竟說她是母儀天下之相。其父羊玄之心有戚戚,唯恐此語會為女兒帶來禍事,即將她送到鄴城的外祖父孫伯旗家中,暫避風言風語。
與心上人兩地相思,羊獻容不免時時憂懷,再者她深知,太子妃善妒,心胸狹窄,廣陵王乃謝才人所生,並非太子妃親子,到底不親厚,她怕他會有危險。
而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有傳言稱,廣陵王為了討好太子妃,竟打算娶太子妃的妹妹賈午之女為妃,她怎能安心,幾次派人送信入洛陽,卻無一例外,石沉大海。
心上人欠她一個解釋,如此躲避不見,在她看來,無疑是心虛。
好在如今終於等到了他,他即肯來見她,必是問心無愧,她又怎能再懷疑他?
相識相知,這些年的情分在,她該信他的。
「小姐臉紅了!」念兒扮鬼臉羞她,「明明就是想的,奴婢聽到了,小姐夜裡說夢話,叫的都是王爺的名字!熙祖,熙祖……」
「熙祖」正是廣陵王司馬遹的表字。
「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羊獻容羞的無地自容,起身追著她要捂她嘴,「王爺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啦!」念兒知她最疼自己,自是不怕的,笑著跑遠了。
羊獻容忍不住笑,將那信貼在心口好一會,這才將信箋抽出。
仍舊是剛勁有力的字跡,見字如面。
信極短,廣陵王只是言明正在來見她的路上,見面后詳談。
信是在十天之前送出來的,從洛陽到鄴城,路上一切順利的話,要七、八天左右,按行程算的話,應該在這一兩天就能到了吧。
羊獻容滿心歡喜,想像著穿上紅嫁衣,成為他的新娘,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在欄杆旁翩翩起舞。
她卻不知,正是心愛的人,將她推入了無底的深淵中……
「阿容,你這是做什麼,瘋瘋癲癲,成何體統!」
慍怒的女聲響聲。
羊獻容慌忙停下來,「舅、舅母……」
那信也被她藏了身後。
這婦人正是孫家的當家主母,她娘的嫂嫂田氏,穿一身深色襦裙,表情嚴肅刻板,看去就是個不苟言笑的。
雖說外公對她很好,舅舅也很疼她,可舅母到底是外姓,且她寄人籬下,這日子總歸是不好過,在舅母面前,也格外小心謹慎。
今兒也是因為收到心上人的信,一時高興,就失了分寸了。
「什麼事高興成這樣,也不瞧瞧下人那臉色,你倒好看了?」田氏不冷不熱地道。
羊獻容低了頭,「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會注意。」
田氏瞥見她身後的一角書信,登時又沉下臉來,「阿容,是誰給你寫信?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家,怎能隨意與人通信,若是做出什麼醜事來,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羊獻容因冤屈而蒼白了臉,「舅母誤會了,不是、不是旁人,是……是王爺。」
「廣陵王?」田氏大為意外,臉色登時和緩了,「他要來了嗎?是要接你回洛陽的?」
「或許是吧,還不知道呢。」心中雖認定是如此,羊獻容卻仍沒有把話說滿。
田氏露出些笑容來,「來了就好。阿容,不是我要對你冷了臉,這女兒家的名聲,比什麼都要緊,我是為你好,知道嗎?」
羊獻容低聲道,「是,舅母教訓的是,我會注意的。」
這些年在外公家吃住,父親心中過意不去,曾讓人送了錢來。
可外公卻分文不留地退了回去,說是外孫女在孫家住,就是自己人,哪有要錢的道理。
舅舅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唯一不滿的,就是舅母,平日里雖不會明目張胆地苛待她,私底下的冷眼責罵,卻是少不了的。
如今舅母聽說是廣陵王要來接了她回去,從此就少了個吃閑飯的,心中也痛快了吧。
「好了,別冷著臉了,」田氏親熱地挽過她的手,「方才舅母的話是嚴厲了些,卻是為你好。那,廣陵王何時到來?來了要多住些時日嗎,還是接著回洛陽?」
羊獻容溫順地道,「王爺在信中並沒有多說,來了之後才知道吧。不過怎好打擾舅母太久,我跟王爺會儘快回洛陽的。」
田氏嗔怪地道,「瞧你這話說的,不拿舅母當一家人了是不是?多一個人,不過多雙筷子,難道舅母還侍候不起了?待王爺到來,你就與他說,在咱們家多住些日子,知道嗎?」
「是,舅母。」羊獻容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廣陵王與她若成了親,她就是王妃,舅母這樣勢利的人,怎會放過巴結的機會。
雖說人往高處走,可舅母變臉這樣快,也著實讓人瞧不起。#####新書上傳,請朋友們多多支持,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