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救命恩人
鬱鬱蔥蔥的山,清澈見底的溪水,奼紫嫣紅的花,一派田園好風光。
一名年輕的男人站在路邊,向下看去。
他二十歲上下,身材健壯,粗眉黑目,透著剛毅和果敢,穿一件麻布的兩襠衫,臂膀上肌肉隆起,背著弓箭,身上掛著幾隻打來的小動物,足以看出他過人的膽量和身手。
「大哥,你在看什麼,快過來拿獵物啊!」一名穿灰色單襦的年輕男人很快過來,沖著他愉快地大叫。
今天收穫頗豐,拿到集市上去,能賣不少錢呢。
他年紀略小一些,皮膚黝黑,眼角上挑,鼻樑很高,笑起來顯得心無城府,性子十分爽朗。
「那馬應該是不受控制了。車上有個女人,世龍,快,她要摔下懸崖了!」男人擰起了眉,扔下弓箭和獵物,大步跑過去。
他手長腳長,一跑起來,呼呼帶風,動若脫兔。
石勒也看到了那輛瘋跑的馬車,大叫一聲「來了」,隨即甩下身上的東西,狂奔了過去。
羊獻容是真的害怕了。
當時她負氣打馬離開,並不是要尋死,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個讓她開始厭惡的人而已。
可她根本不會駕馭馬車,跑出沒多久,那馬就如同瘋了一樣,亂跑亂癲,無論她怎樣喝斥,馬就是停不下來。
直到她喊啞了嗓子,筋疲力竭,也於事無補,只能眼睜睜看著馬狂奔向懸崖,若摔下去,她必然粉身碎骨。
罷了,就這樣吧,看來是天意,否則她若隨廣陵王回了洛陽,進東宮服侍太子,不是一樣生不如死嗎?
萬念俱灰之際,她索性閉上眼睛,死就死吧。
驀的。
「姑娘,快,手給我!」雄渾有力的聲音忽地響起。
羊獻容猛地睜開眼睛,一剎那仿如夢中。
直到多年以後,兩人相擁而眠時,再說起這初次的相遇,她總會說,他就像從天而降的神,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救了她。
「快,手給我!」劉曜大叫,一手攀住車門,一手伸向她,「馬失控了,車要掉下懸崖了,快!」
本來他是想控制住馬的,但是,來不及了。
不過一瞬,羊獻容果斷向他伸出手。
雖是第一次見面,可她就是沒來由地相信他,從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真誠和友善,以及對生命的熱愛和尊重。
劉曜抓緊她的手,一個用力,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攬住。
羊獻容心碰碰直跳,強烈的男人氣息鑽進鼻子里,她慌亂地想要推開他。
即使跟廣陵王,她都沒有這樣親近。
「抱緊了!」劉曜一聲大喝,「跟著我,跳!」
跳?
羊獻容大驚,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騰空。
「啊!」
驚叫才出口,兩人已經狠狠摔在地面,不過,劉曜早已算好,所以是他在下,她在上。
強烈的鈍痛衝擊著背脊,劉曜差點吐血,但還是抱著羊獻容,就地翻滾,以卸去力道。
此時,那馬車已直奔崖底,許久之後,才傳來沉悶的聲響和馬兒的慘嘶,很快又沒有了動靜。
羊獻容忘了害怕,忘了羞澀,被這男人緊緊抱著,忽而她在上,忽而他在上,她的眼睛,始終不離他的臉。
那強忍著痛楚的、緊咬的牙齒,絞在一起的眉,充滿男人野性的、張揚的魅力,讓人過目不忘。
「大哥!」石勒大驚失色,兩人抱著要滾下懸崖了!
倉促間也不及細想,他飛身撲上,硬生生抱住了兩人的四條腿。
險險的,三個人停在了懸崖邊,劉曜的腦袋,已經探了出去。
「姑娘沒事嗎?」劉曜顧不上自己,沉聲問。
羊獻容驚魂未定,「我……」
「大哥,姑娘,先過來再說,這邊太危險!」石勒打斷兩人,像拽獵物一樣,將兩人往裡拖了拖。
羊獻容登時有些哭笑不得,這人,真是……
不過這一動,身上卻是鑽心的疼,尤其背上,熱辣辣的,必然是方才就地翻滾的時候,被碎石所傷。
她忍疼起了身,站到一旁整理亂了的衣裳,從鬼門關上走一遭,手抖個不停。
「姑娘,你……」石勒這才看清羊獻容的傾城容顏,獃獃地看著她,沒了聲。
羊獻容抬頭,看他如此魯莽,心中略感不快,不過好歹是人家救了她的性命,她向旁讓了兩步,「我沒事,多謝兩位英雄相救,敢問恩公大名,容當后報。」
石勒搶著道,「姑娘客氣,我叫石勒,石世龍,這是我結拜大哥劉曜,劉永明,敢問姑娘……」
劉曜?
羊獻容飛快地看過去一眼,卻見劉曜正走到懸崖邊向下看,忙道,「恩公小心,危險!」
「不妨事,」劉曜回過頭來,爽朗一笑,「姑娘不必以『恩公』相稱,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羊獻容正色道,「方才若非兩位相救,我早已命喪黃泉,此恩不報,我枉自為人。」
劉曜一笑搖頭,不再多言。
「呃,姑娘,」石勒搶過話來,「敢問姑娘芳名,家住何處,我送你回家如何?」
羊獻容眸光暗了下去。
回家?
那個家,她還回得去嗎?
「姑娘?」
「啊……」羊獻容忽地呻吟一聲,這會兒緩過神,右胳膊竟是疼的不敢稍動。
「怎麼了?」石勒緊張地去扶她,「你受傷了?」
「別碰我!」羊獻容退開兩步,痛的臉色發青,「我的胳膊……」
劉曜擰眉,「我看看。姑娘別緊張,我娘是大夫,我也略通醫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羊獻容站著沒動,卻還是不好意思抬頭。
石勒眼裡,掠過一絲不快。
不准他碰,卻准大哥在她胳膊上摸摸捏捏,為何要如此差別對待?
「骨頭斷了,」劉曜很快得出結論,「姑娘隨我回去吧,讓我娘幫你把骨頭接上,要不然以後會長歪,你這隻手就廢了。」
看來方才抱著她跳下車,儘管他很小心,還是傷了她。
姑娘家皮嬌肉嫩,受不住那種衝擊。
「啊?」羊獻容小臉發青,「廢了?這樣嚴重?」
難怪痛的厲害,居然斷了!
不大會兒功夫,她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大顆大顆滾落,嘴唇發青,楚楚嬌弱的樣子,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