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咖啡不加糖你喝的慣嗎?(1)
那年田小萌悄無聲息跟著凌子墨「私奔」之後,羅拉在宋斐的世界里也徹底成了一扇敲不開的門。所以除了心疼好兄弟痛失嬌妻之外,宋斐有多恨田小萌將他在羅拉這裡剛剛燃起的那點希望給澆滅掉!
秋老虎的餘威在B市還沒散盡,夜裡依然溽熱難忍。
宋斐又一次死皮賴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羅拉正一個人席地坐在自家陽台上看著星星想心事。她向來喜靜,田小萌是個生命里唯一的鬧騰。她一走,她就更顯安靜了。
本能的食指輕觸,劃了掛機。
她甚至都沒掃一眼來電話的是誰,所以無所謂喜惡,只是單純的不想辜負這晚煞是好看的繁星罷了。
只是,就在她意識迷離靠著窗檯就要睡著的時候,鼻息里忽然闖進去絲絲酒氣,而且愈來愈濃。她本能的一轉頭。
迷濛的視線里,一張男人的臉被模糊放大,然後又急速聚焦------她才看清:是宋斐。
拉菲獨有的醇香經過胃液發酵后從他的一呼一吸間透出來。羅拉雖不反感,但她討厭極了別人不打招呼就硬擠進她的世界。本能的皺了眉頭,深深的!
宋斐心頭那點由於毫無阻隔就出現在心愛之人面前的欣喜若狂,在撞見她揪緊的眉頭時,瞬間就失了顏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加解釋:
「對不起,我本來是打算敲門的,但是上來的時候發現門沒關,我以為你出什麼意外了呢。所以就……」
「……」羅拉這才猛然想到,自己剛才出去扔垃圾,上來時可能沒有將門關實。
聽他這樣解釋自己便沒了指責的立場。於是收起那份反感,依然望向茫茫星空,淡淡的說:「我沒事,很晚了,就不送了!」
逐客令下的冷而毋庸置疑。
宋斐一顆心嘁哩喀喳瞬間冰裂。
可是這麼久了,終於今天才又一次離她這麼近,他鼓了鼓勇氣冒著大不了再被她的冷言冷語萬箭穿心的風險,問了自己此刻最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田小萌一走,你就又躲著我了?」
「我只是回歸了我本來的位置而已。」羅拉淡然無比,說著起身躲開他漸漸灼熱的目光,走回客廳。
羅拉家的客廳不大。所以宋斐兩步就跨到她面前擋著:「你本來是什麼位置?」
他有些怒。怒她該死的「回歸」。
他們之間的距離,他跨了九十九步了,眼看她那一步就要落到他面前了。莫名其妙的,她竟然「回歸」了。
「你喝點什麼?」羅拉平靜的目光掃了眼他也不知道酒醉還是生氣而微紅的臉,隨便找了個句話岔開話題。
這在宋斐看來是再漠然不過的無視。可他卻干著急拿她沒辦法,因為她話音未落,人已經從他面前消失了。
「隨便!」
他怒著,語氣不善。
「沒有隨便。」
她依然平靜。想用盡量平淡無奇的方式不動聲色的轉移他的注意力。宋斐豈會不知。卻一時無能為力,只能隨她。
「那就咖啡吧。」
「不加糖的咖啡喝的慣嗎?」
羅拉說著從冰箱里抱了咖啡桶出來,一邊問著,一邊進了廚房。
咖啡?
就算是速溶的,也是需要現燒開水沖泡的好么。擺明了是想在她這兒多耗些時間。
羅拉當然看得出來。之所以不戳穿他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將兩人之間徹底劃清界限。畢竟她早已退回了她該待的位置,他卻還在「執迷不悟」。
是的。執迷不悟!
在羅拉看來,宋斐那樣的花花公子喜歡她不過是覺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罷了。她要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慈悲之心,救他一命。
黑咖啡略帶神秘的誘人芳香漸漸彌散整間屋子。
羅拉跪坐在客廳毛茸茸的地毯上認真的擺弄自己面前的各種杯具,樣子沉靜、動作一絲不苟,心裡卻在打著一會兒說服他放手的腹稿。比如「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兩種人」、比如「我喜歡的或許只是喜歡上一個人時自己可以變得溫婉的感覺」、比如「我這一生不再可能真正愛上任何人」、比如「我的心早已被自己放逐」……
宋斐一目不錯的盯著她過於沉靜的臉。此刻,他似乎憑空多了一項異能-----幾下就猜到了她接下來想要和他展開的話題。沒來由的他有些煩躁,卻無依無著。生平頭一次,他如此擔心錯過一個女孩。所以,很不淡定的找了個話題擾亂她的思緒。
「我們……我們看會兒電視吧。」他說。有些不自然,惹得羅拉本能的掀眉詢問了他一眼。
宋斐被質疑,更有些尷尬,假意尋找遙控器躲開她的視線。
這個時間點,不是膩膩歪歪的言情劇就是激烈的購物廣告。看電視?羅拉才不信這個夜生活從來豐富多彩的富家少爺能是穩坐在沙發上看某檔電視節目的主兒。
「電視被田小萌弄壞了還沒修。」羅拉動作不停,如實說。
「哦。」宋斐被噎了一句,懨然坐回來,有些無措:「那……」
「談談吧。」羅拉主動說。
「我忽然不想談了。」宋斐像是落荒的敗將,急於逃竄。
「宋斐,我們到此為止吧。」羅拉卻不管他說什麼,簡明扼要的說了自己最想說的。隨手遞過去剛剛泡好的咖啡。
直到此時,宋斐才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上天入地非要來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見到了,卻聽了自己最不想聽的話。
咖啡杯被擱置在半空中,她舉了半天,他不接。羅拉平視著咖啡杯里裊裊散出來的熱氣,強壓著自己想要再抬高一點點的目光,不去看他深情而落寞的臉。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也怕自己好不容易高高築起的堅強外殼被那過於溫柔的目光,一眼溶化。
僵持了許久,就在羅拉手酸顫抖了一下要放杯子的瞬間,宋斐驀然伸手接住:「我想知道理由。」
「理由很簡單。」她心裡猛然一酸,差一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我不愛你。」
「騙自己好玩兒么?」宋斐抿了一口咖啡。
入口味甜,而後轉苦,繼而是酸……
像極了面前這個小女人給自己的感覺。他忽然鼻子里酸酸的,就著咖啡的熱氣眼裡急速熱了一下。而後在心裡恨恨的和自己打了個賭:賭她愛他!
羅拉莞爾:「我還不至於拿這種事情騙自己。」她說著從地毯上起身端著咖啡杯落座到沙發上,和他鄭重其事的面對面。
「我十四歲開始,就被父母留在國內獨自生活。你知道嗎?自己一個人生活久了,心真的就會變硬,硬得接納不了太多人。我和田小萌和趙博從小相識一起長大,所以我和田小萌成了閨蜜,我愛上了趙博。這些我都當是命運安排給我的『順理成章』,所以我才不會有被誰硬生生扎進心裡的不適感。而他們也是可以自然存在我生命里僅有的兩個人。除了他倆,在無旁人!
如今,趙博離開了我,田小萌也走了。我心裡的確是空了。可這裡……」她說著纖細的手指握拳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輕輕砸了一拳,極認真的接著說:「……這裡不是蘿蔔坑,走了一個再填進一個依然會是滿滿的。這裡會是傷,化膿流血。可久了也會自然結疤,無需任何填補。」
小小的咖啡杯被宋斐細膩的大手捧著,可愛至極。他好看的大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勾勒著圓潤的杯沿,沉著腦袋,似乎在認真的聽她說話,又似根本沒聽。一點像樣的反應都沒有。
他沒有表示,羅拉卻依然固執,冰冷認真的語氣不減:「況且,宋斐……你不是個甘心去給人做填補的人。不要那麼委屈自己!」
……
宋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羅拉家的。只記得羅拉最後那句「再見,宋斐」清晰異常。
那晚在羅拉家樓下。宋斐在車裡,渾身痛到動彈不得,僵坐著一夜到亮。
羅拉第二天早起去上班的時候路過他的車,逼自己掛了一臉極自然的微笑,敲了敲他的車窗問候了句:「早啊。」
早啊----
她知道自己這樣有多可恥。
肯定會有人以為她仗著他愛她愛的無法自拔,而嬌縱自己這樣肆無忌憚的對他剜心剔骨。可是,她自己知道同好不好受的還有自己!。
趙博離開了。田小萌也走了。她視作生命一部分的兩個人都這樣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將她丟棄了。
有多殘忍?
沒有人知道,她一個人窩在牆角摟著田小萌和趙博的照片心痛到窒息的情景。這樣的傷,接連傷了兩次還不夠她長記性的么?
夠了!
迎著早晨清新的空氣,羅拉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不會再有任何人可以有資格讓你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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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里可曾有過一段那樣的時光?像宋斐現在這樣-----就好像無端被人推入一口枯井中,他卻主動放棄一切求生機會……
周遭是漆黑的一切。死一般靜寂無聲,冰冷異常!面對所有人事變遷都毫無興趣。孤魂野鬼一樣,消沉,了無生趣,卻聽之任之!
那段時間,宋斐像是一夜之間從B市上層社會的交際圈消失了。任誰都找不到他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