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受

蘇格蘭看著眼前之人。

他腹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面色蒼白得可怕，身體微微顫抖著，虧得兩手撐著大腿才沒有再次倒下——整個人彷彿風中殘燭般一吹就滅，但神情中卻帶著種說不出的執著和瘋狂，眼睛死死地盯著蘇格蘭背後的小魚兒，靜靜地等待著答案。

「我不知道。」小魚兒任由蘇格蘭用手遮擋著自己的眼睛，兩隻手只是緊緊地抓著蓋在身上的鹿皮。

「可你不是神族嗎？！號稱無所不知的神族！」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不可能！你在說謊！」

「我沒有說謊。」

「你……」

「夠了！」蘇格蘭開口打斷了那人，他感到掌心有點濕潤，鬆開手一看，小魚兒正在流淚。

「她只是個小女孩。」一邊說著，蘇格蘭輕輕為小魚兒擦了擦眼淚。不知為什麼，看到小魚兒在哭他也感覺很難受。

「神族的小孩可不是……」說到這裡那人頓了頓，愣了愣，然後看著小魚兒問道，「你……難道沒有接受傳承？」

小魚兒沒有回答，只是把臉埋進了鹿皮中。

「是啊，我就說追了這麼久，為什麼沒有見到你的父母族人，原來你也是個被拋棄的孤兒。」那人自言自語地說著，眼角慢慢布滿了淚水。

「我追了這麼久都是為了什麼……」

說完，他再也撐不住仰面朝後倒了下去。

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灑在了他的臉上，樹冠中的一片葉子在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耀眼，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睜大眼睛盯著那片樹葉。

然而，直到他閉上眼為止，那片葉子都不曾因他晃動過一次。

這世界對沒有精神力的人還真是無情啊……

就在這時，那片葉子不自然地晃了晃，然後從樹枝上脫落下來，飄落到了地上。

蘇格蘭揉了揉太陽穴，撿起葉子放到了那人胸口。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那人的表情似乎變得舒坦了很多。

鹿皮下傳來了抽泣聲，蘇格蘭輕輕摸了摸小魚兒的腦袋，安慰道，「好了，沒事了。」

小魚兒卻突然從鹿皮下鑽了出來，趴在蘇格蘭胸口，「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眼淚，根本止不住。

蘇格蘭給小魚兒披上了鹿皮，然後抱住了她，隔著鹿皮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

不知為什麼，他有了一種很心安的感覺。

就像是找到了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一般。

……

小魚兒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把之前受到過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她才停止了哭泣，然後靜靜地趴在蘇格蘭懷裡不起來……

並不是在撒嬌，只是因為她沒穿衣服。

如果就這樣爬起來豈不是全都露出來了……

「你能不能先閉上眼？」小魚兒問道。

「為什麼？」

「你別管，閉上眼就是了。」

雖然有點疑惑，但蘇格蘭還是閉上了眼睛。

再三確認蘇格蘭真的看不見了之後，小魚兒才從蘇格蘭懷裡爬了起來，慢慢挪到了火堆旁，摸了摸晾在那裡的黑色大衣和內衣內褲，然後穿了起來。

聽著火堆旁傳來的悉悉索索聲，蘇格蘭便猜到了小魚兒在做什麼，也明白了那丫頭為什麼要讓自己閉上眼睛。

這丫頭在害羞。

他笑了笑，感覺很有趣，問道；「已經幹了？」

小魚兒愣了愣，有了種小心思被拆穿的感覺，小臉紅了紅，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聽到衣服摩擦的聲音停了下來，蘇格蘭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好了沒？」

「好，好了。」

蘇格蘭睜開眼，小魚兒已經穿上了那件黑色大衣，不過那件破破爛爛的大衣顯然並不能起到什麼遮羞的效果，就連穿在裡面的內衣內褲都露了出來。

小魚兒也注意到了這點，小臉紅了紅，兩手不停地扯著衣角，然而顧得了這頭卻顧不了那頭。

蘇格蘭看得好笑，隨手把從幼獸身上割下來的那塊鹿皮扔給了她。

「先披著。」

小魚兒試了試，披在身上剛好合適。

「收拾好了我們就走吧。」說完，蘇格蘭站了起來，用鹿皮把收集到的材料打了個包，隨手扔給了一旁的小東，然後看著小魚兒問道，「能走么？」

小魚兒點了點頭，然而剛走了兩步卻一陣晃悠，差點摔倒在了地上。蘇格蘭無奈地笑了笑，走到小魚兒面前背對著她蹲了下來。

「上來吧。」

小魚兒臉紅了紅，沒有再逞強，兩手扶著蘇格蘭的肩膀趴在了他的背上。

蘇格蘭則摟著小魚兒的大腿站了起來，只是剛一用力手臂上的傷口又裂了開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了過來，不過他卻忍住了，沒有露出一絲端倪。

「汪，嗚嗚汪……」

旁邊傳來了小東的聲音，蘇格蘭知道這是在提醒他處理傷口，便隨口答道；「知道了，等會兒再處理。」

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得馬上找個地方紮營，這裡已經不能再呆了。

臨走前，蘇格蘭最後看了眼那具屍體，暗暗地嘆了口氣，第一次對於精神力的珍貴有了直接的體會。

「你在和誰說話？」小魚兒問道。

「小東。」

「它能聽懂嗎？」

「能。」

「好聰明的狗。」

「不，這傢伙很蠢的。」

「嗚嗚！嗚！」

「它在抱怨你罵它嗎？」

「它說它是狼，不是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