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七瓣蓮

這兩日，尚書府中一團忙碌。

原來再過幾日便是乞巧節了，這京城中明門世家的夫人與小姐們平日里都沒什麼事，對著各種節日便尤為上心，其中尤以乞巧節為最。

每年的這個時候，這些夫人小姐便會聚到一起，說是拜織女，實則在暗地裡互相攀比，各種獻技，無不想著藉此機會揚名天下，早早為覓得如意郎君做準備。

恰巧今年輪到尚書府做東，庄玲玉同蘇菡芸早早便邀了這京城之中所有的名門世家，就連被禁足的蘇瀟瀟也被准許在那日參加盛宴。

星兒從外邊回來，看到蘇璃月還是一身素衣坐在案前讀書，臉上滿是無奈。

「小姐，聽說二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為了這次盛宴都做足了準備，從妝容髮型到穿衣打扮都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再瞧瞧您天天只是捧著醫書，一點也不上心。」

說著她伸手過去欲把醫書抽過來，卻被蘇璃月給輕易躲了過去。

「有什麼好著急的，反正一會自然有人會送來。」蘇璃月依舊將頭埋在醫書之中，淡淡地回道。

「小姐！」星兒自然不相信，跺了跺腳，還要再說。卻聽外面有人交談的聲音傳來。

她熟的不能再熟，連忙閉嘴。

蘇璃月聽著外面的動靜，輕輕揚了揚眉，眼底一片笑意。

不多時蘇菡芸掀開帘子笑著走了進來，略略屈膝，客氣道：「姐姐還在讀書？這般用功，怪不得父親總是誇獎姐姐。」

「嗯。」蘇璃月懶洋洋地回了一聲，看也沒看她一眼。

蘇菡芸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讓身後的兩個丫鬟上前一步。只見她們一人端著一套華服，一件是鏤金絲鈕蓮花紋曳地裙，一件是銀紋綉百蝶鍍花裙。

「哇，好漂亮的華服。」星兒見了，忍不住出聲誇讚。

蘇菡芸笑著點點頭，「這兩套裙裝是我特地為兩日後的宴會準備的，知道姐姐沒有準備，特地送來讓姐姐選上一套。」

聞言，星兒愣了一下，隨即看向蘇璃月的目光里，滿是崇拜。

小姐可真是神機妙算，連二小姐送衣服，都能預先料到！

「宴會？乞巧節的嗎？我並未準備參加，二妹可以回去了。」蘇璃月仍舊沒有抬頭。

看她這樣傲慢的態度，蘇菡芸險些咬碎了一嘴的銀牙，強笑道：「姐姐又說笑了，您是咱們府中的嫡女，又是回府後第一次在眾人前出現，父親可是特地囑咐我，一定要讓你參加的。」

「哦？是父親的意思么？」蘇璃月終於從書中抬起了頭，似是有些被說動了。

蘇菡芸連連點頭，上前將她扶了起來，「父親這是喜愛姐姐，有意讓姐姐在名門世家中揚名。」

「讓我揚名？」蘇璃月摸了摸那兩身華服，自嘲道：「我能揚什麼名，除了讀書別的什麼也不會。」

看著她驚為天人的容貌，蘇菡芸壓著心頭妒意，勸道：「姐姐謙虛了，那些別人家的小姐更是什麼也不會，大家無非就是坐在一起聊聊閑天，姐姐不用做別的，只要好好打扮一番，往那裡一坐，便將他們全都比了下去。」

蘇璃月唇畔掀起一抹清淡的笑，低垂的眸中，嘲意更甚。

當真是只坐在一起閑聊嗎？前世的她也是信了這一番話，才成了京城名流圈裡的笑柄。

蘇菡芸只看到她在笑，又上前一步，指著那件更為華麗一些的曳地裙道：「姐姐看這件怎麼樣？」

「好像有點太過華麗了，我看這件鍍花裙倒是不錯。」蘇璃月眨眨眼，拿起另一件在身上比了比，摸著腰肢的地上道：「這件衣服的束腰我很是喜歡。」

蘇菡芸面上有絲尷尬，「我原還想著只有姐姐才配得上華麗的服飾，若姐姐選那鍍花裙，我便再重新做一件別的吧，畢竟沒有妹妹比姐姐穿的華麗的。這兩套就都給姐姐留下了，姐姐可以換著穿。」

說著她欠欠身子，作勢離開。

「妹妹且慢。」蘇璃月出聲將她喚住，「後天便是乞巧節，二妹也該來不及準備了，傳到父親那裡該說我這個做姐姐的貪得無厭了。」

聽到她這麼說，蘇菡芸眼中的得意一閃而過，面上卻好似十分恐慌，「姐姐多慮了，這事只有你知我知，妹妹不會讓父親知道的。」

蘇璃月似是心中有些掙扎，猶豫片刻后還是說道：「算了，我便著那件蓮花曳地裙吧。」說完她又看了一眼鍍花裙，似是十分不舍。

蘇菡芸見目的達成，忙命人將華服留下，轉身走出了屋子。

「小姐，為何不將兩件都留下？」星兒詫異道。

蘇璃月的目光越過屋子，悠然冷沉，她淡淡的笑了：「你不懂，為一件衣服讓父親惱了反倒不值。」

蘇菡芸不就是等著那兒嗎，讓她多收一件衣服，也多挨一份責罵。

刻意放慢腳步的蘇菡芸聽到屋中依稀傳來的對話，唇邊噙起一絲得意的笑，這才加快腳步離開。

蘇璃月站在窗邊，看到她走出院子，才轉身對孫媽媽說道：「媽媽綉工了得，這兩日便要勞煩媽媽做件事情了。」

……

兩日後，尚書府張燈結綵，門庭若市。

蘇璃月進到花廳的時候，這裡已經聚滿了名門世家的夫人同小姐們。她本就生得極為美麗，今日又著了一身鏤金絲鈕蓮花紋曳地裙，綰著飛仙髻，真真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女一般，霎時間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蘇妙菱同樣是盛裝打扮，自以為已是艷麗非常，可看到蘇璃月後，她秀麗的臉龐因為氣極有些變形，暗暗在心中咒罵了起來。

至於臉上滿是蟲咬疤痕的蘇瀟瀟，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能用眼光在她身上剜出來兩個洞。

正在同世家小姐們聊天的蘇菡芸，眼中的嫉妒也是一閃而過，隨即笑著起身將她迎到了一眾小姐之中。

「這便是尚書府的嫡小姐嗎？生的還真是美貌。」

「菡芸，你們家藏著這麼美一個姐姐，這麼些年了可算讓我們見著了。」

……

一眾小姐嘰嘰喳喳的，蘇璃月唇畔始終帶著疏離的笑，她心中十分清楚，這些恭維之中根本就沒有幾句是真心的。

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蘇璃月身上，蘇菡芸暗暗地沖著蘇妙菱使了個眼色。

蘇妙菱早就等著這一刻了，她起身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到蘇璃月身邊，讚歎道：「姐姐這身衣服真是絕美，看這蓮花一瓣瓣繡的好像真的一樣。」

眾人聽了她的話，自然都把視線都轉移到了衣服之上。

突然，一名小姐捂著嘴巴驚訝地說道：「這蓮花怎地才綉了七瓣？」

原本在另一處的夫人們聞言也都走了過來，其中一位身材微胖，吊梢眼的貴婦仔細看了看，嘖嘖地搖了搖頭，滿臉鄙夷：「到底是養在外邊的，竟不知道只有那青樓里的低賤女子才會穿綉著七瓣蓮的衣服嗎？咱們好人家的女兒至少也要穿九瓣蓮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