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隰大夫入臨淄王宮
「溱瑤,話雖如此,我也承認自己是由於心理起伏過大所致,也已經被你看出來了,但朝廷之事,也不可能讓你置身事外的。」
隰斯彌所慮乃是朝廷形勢有變,已不如以往和諧祥瑞。
「所謂智者不惑,仁者不憂。要多聞闕疑,慎言其餘。相公你才識卓群,怎麼會堪憂於當今之局勢呢?」
「齊國之政卒歸於田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的,相公如今能保持名爵已是安身立命也!」
「雖為如此,但齊國也是我呂氏所創建,怎可拱手讓於他人,我雖為隰姓,但亦是呂氏之後裔也!」
隰斯彌正值英姿雄發之年,博覽群書,讀史研經,亦有勵精圖治之志。
「好了,瞧你這樣的,眼睛根本是沒休息好,才會腫脹起來,現在有什麼好放不下的,這今之齊國又不是你隰家之責任,我看你自作多情,簡直如同杞人憂天。」
「我不堪其憂,誰堪其憂?」
「你去憂好了,我反正沒閑著再和你啰嗦下去,這隰家大院我可是里裡外外要料理的。」
溱瑤已經在梳妝台梳洗了一番,這髮髻成形在頂,上面珥金拖紫的,在施些胭脂於臉上,其貌如出水芙蓉。
「大人,御鞅派人來要大人回朝廷。」
一府中管家於通來告知隰斯彌。
「好的,我知道了」
「有事相邀,這御鞅今日怎會請於我?」
隰斯彌揉了揉有點迷糊的眼睛,可能正如溱瑤所言,這幾天心理沒放平,才致精神萎靡。
「怎麼了,御鞅可是齊王身邊的重臣,也是肱股之臣,怎麼會邀你去朝廷」
溱瑤也似乎有所疑惑。
「去了再說,御鞅世事洞若觀火,對齊王亦是恭而有禮,是齊之一廷柱,如若御鞅既倒,則齊必危矣!」
「雖然我不知御鞅何許人也,但城市鄉野之處無人不敬其仁德之行,樂善好施,安民興邦。」
溱瑤已經梳妝完畢,轉身在隰斯彌的肩上撣了撣,並且拉了一下隰斯彌所穿的上朝官服。
這眼神如同桃花若嬌,柔美欲滴。
「所謂黨而不群,周而不比,這些是君子之為,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相公還需明眼相辯,若如眼拙,則會讓小人有可乘之機,所以左右相觀察之,然後再擇其策對付」
「我謹記娘子的循循之理,上次辯你《北城徐公》之說,才知娘子的糟糠之言」
「我先去了,府里事情就煩娘子你了」
「這還跟我玩客氣,真由你這虛偽脾氣就好了,朝中之事如履薄冰,勝敗全在意念之時,你性格仁厚,不善使虛搞詐,常會使受小人欺凌啊!」
溱瑤的大黑眼睛閃著睿智之光,看著隰斯彌的衣裝,還是用手撫了一下胸前的衣服褶皺。
「去吧!府里事我自會料理的,還有出發前別忘了填點腹中之物,以免上朝沒精神的」
這時於管家已在外備好了車馬,正恭候隰斯彌上車前來。
一晃出了府院外,溱瑤也跟著在後面,看著隰斯彌上了這專用馬車,並且有隨身護衛相隨而行,漸行漸遠於眼瞼之中,她才緩緩轉身進入府門。
臨淄城可謂繁華非凡,街市在日未一桿之高時就已經喧嘩不斷,商鋪布幡招展,以招攬過路行人的眼球,衣服各式不同,鳳冠霞帔的,寬袍長袖的,粗布短衣的……,
這人頭簇動、參差不齊,各行自家之事,馬車通行街市之中,似慌不亂,仍井然有序。
「隰大夫,今大王簡公智慧懵懂,還需我等精心輔佐啊!」
「有御鞅大人輔佐,大王必會耳聰目明,廣開言路,是朝廷上下嫣然有序,和諧祥瑞的」
「呵呵,不必誇獎於我的,為官者竭盡其能輔助大王,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正所謂天網恢恢,逆行必覆也!」
隰斯彌在車廂的搖晃里,思緒已在車外。
「是的,御鞅大人亦謂是齊之名臣也!可與管仲、晏嬰之才可比也!」
「哪裡,哪裡,不過如今朝廷尚有禍患忤逆,隰大夫肯定有所感知吧?」
此時怎麼能心照不宣,如若相識而同,則可琴瑟友鳴,相得益彰。
「我愚昧拙遲,只朝中擺設,乃碌碌無為之人也!」
隰斯彌怕自己言明心跡后,如隔牆有耳,或者事有外露,則必遭田氏一族的緝捕。
這齊王簡公尚且是田常所立,簡公尚有可能朝不保夕,何況隰斯彌是繼承世族的大夫,這稍有不惻,將會是如沉船覆沒一般。
「大丈夫應該直抒胸襟,豈可如如婦人之柔弱,我看隰大夫不同乃尋常之人,表面看似愚拙,其實有吞天地之才也!」
御鞅稍微凝思片刻,捋須察言觀色於隰斯彌。
「大人真是過獎了,我真乃一池中小鯢,經不住大浪拍擊,只能玩泥淺游而已!」
隰斯彌說完遂在御鞅的府上廷堂飲完樽中之酒。
不時馬車已入齊國朝廷城牆之內,這方形大磚整齊一平,互相間不容髮,宮殿里的雕欄玉砌輝煌奪目,那廊檐屋脊如同雲中矗立,蔚為壯觀。
「將王出入此宮城,丹心一抱誰可知。齊之風華猶有在,只惜今朝莫從前。不復往日安可平,胸襟鬱悶又奈何。田氏一族上百年,司馬穰苴就此始。……襄王大業莜徘徊,吾之高潔修心懷。」
在車上隰斯彌心中默念其即興詩歌,以發腹中鬱悶。
拾宮殿石階而上,至宮殿正門處,有一個侍衛便隨隰斯彌而行,往御鞅大人的議室堂而去。
「隰大夫,請慢走,這裡就是御鞅上大夫之所也,小的暫且告退。」
隰斯彌點頭示意,便進入這雄偉氣勢的辦公殿堂。
「有失遠迎啊!真的是不好意思,剛才那監止右臣相來找我,一時疏忽,所以才致我不能相迎於隰斯彌大夫啊!」
這一臉端笑可謂和風細雨,又如沐春風。
御鞅上大夫城府極其深厚,其位雖然次於左臣相田常,但是也隱匿時沉時現,如光怪陸離,令人無法揣測。
「御大人真是客氣了,我乃御大人之下官,豈可讓上大夫親自遠迎呢?這豈不是有悖常理,如若是有悖常理、顛倒輕重之事,我隰斯彌是深惡痛絕的。」
「呵呵……,君子無法相戲乎?既然隰大夫如此高雅,那我就隨心而行了,請……」
御鞅上大夫走在前面,隰斯彌緊隨其後,不覺已到了宮殿內的一房廷之內,這裡就是御鞅大人的議事之所也。
「隰大夫,請坐!」
這稀世大木製成的桌案上,還放著剛才客人的杯茶。
「呵呵……,這是剛才監止留下的左右快給隰大夫上茶,要齊國最有名的『香韻萬縷』的特級茗茶。」
「好的,御大人,小的這就去沏茶。」
廷堂內一丫鬟拘謹斂首而去。
「御大人,今日不知所謂何事,已各人相邀之見而會於此,我隰斯彌是入霧猶驚,請大人點撥於在下也!」
「客氣了,隰大夫,你雖為我的下屬,受我節制管束,但亦是肱股之交,情同手足而論的,怎可所言受驚,不必如此的,盡可抒情敞懷,暢所欲言。」
「請喝茶,隰大人」
不一會那丫鬟侍女已經沏茶而上,這茶可是剛泡的,看色澤清麗,就知一定是宮殿御用之茶,是採自齊峰高聳之中,雲霧繚繞之處的。
「今日剛才那監止前來,跟你是前腳邁後腳的,就從後門而出的」
御鞅似乎心中有話要相敘於隰斯彌,不過心中似乎有所猶豫。
「御大人,隰某雖然智識愚鈍,但卻心若明鏡,時常也鞭撻自己,在危難之中猶砥礪前行,此來我也深知御大人肯定有事相敘,現如今即為御大人之肱股下屬,我一定心無旁騖,請御大人儘管示下,我隰斯彌一定提耳受命。」
「好,好,此言真催人淚下,感人肺腑,隰大人請先喝茶」
御鞅也提杯一飲,然後徐徐放下。
「那監止又名闞止,監止其實是其別名也!我估計朝中尚有人不知。自鮑叔弒殺齊悼公后,朝廷一時陷於綱常混亂,這齊國之局皆從此而起,當初晏嬰臣相曾告誡於齊景公,一定要提防田氏家族,有朝一日必成禍害。」
「此結果現在已成定論,這晏臣相併非危言聳聽,只可惜景公置若罔聞,唉!有賢臣,無奈君王不納良言,以致如此。」
那御鞅上大夫不禁嘆了一口氣,似乎依然無法驅除心中抑鬱。
「那田乞以大斗借出,小斗收之,收買齊地人心,將恩德佈於百姓,則齊國之政必歸於田氏也!」
「晏大人才智超群,豈會有陋見愚諫之為,當今之事,怎麼可以出其左右,我等只能寄於檐下,受其行使,否則亦有危難也!這田常不是齊之孺子,可以誘騙愚弄,其兵甲林立,勢力難撼,以後這高昭子和國惠子的事情必然亦會出現於當下,田乞之事便是其子田常之事也!」
「御大人所言極是,今後之事唯小心謹慎,如過之則不及,我觀闞止尚好應付,其性貪財好色,並且見事遲緩,又色厲內荏,又忌諱田氏一族,雖曰為右相,其實已經是另立門戶,將于田常分庭抗禮,不出時日,必將一見分曉」
隰斯彌此時已往其妻劉溱瑤的言語,在外一定要三緘其口,不可大抒言論。
「正是,正是,真是君子所見略同也!我也觀察此人必敗於田常氏也!其智其性皆輸于田常,不過這也是對我們有利之處。」
「雖然如此,但王室必受驚嚇矣,那簡公以前是鮑息所立,而鮑息亦畏罪自亡,其背後也是受田常唆使,主謀亦不在鮑息,而鮑息弒殺君主,其罪當誅,但簡公非一明理之君,致使田常有隙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