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原來並沒有退路
「恐怕直接就休克了。」何潮嘆息一聲,「不是我們的科技人才不努力,也不是國家不支持尖端技術,而是留給我們的時間太少了。比起發達國家已經在尖端領域深耕了幾十年相比,我們才剛剛進入。」
何潮的手機忽然響了,一看是周安湧來電,他直接就接聽了:「安涌,怎麼了?」
「何潮,有沒有看新聞?出事了,出大事了!」周安涌的聲音驚恐中帶著絕望,「彭帆的公司被美國制裁了!」
「什麼?」何潮大驚,彭帆他也認識,當年有過數面之緣,一直保持著聯繫,他的通訊公司是國內頂尖的電子製造企業,「有多嚴重?」
「休克了。」周安涌的聲音都顫抖了,「不只是彭帆的公司,七合也受到波及了!你趕緊看看三成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何潮掛斷電話,拿過隨身的華為電腦,上網一查,頓時臉色大變。
一條新聞映入眼帘:美國商務部發布公告稱,美國政府在未來7年內禁止中興通訊向美國企業購買敏感產品。
何潮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而且來得比他預想得要早得多。也說明了一點,美國也意識到了中國科技的崛起勢不可擋,選擇在了中國科技剛剛露出苗頭之時,悍然出手,意圖將中國的科技發展勢頭扼殺在搖籃里。
他當即合上電腦:「江闊、江離,立刻回三成,盤點一下三成主要零部件對美國以及其他國家產品的依賴,做好最壞的打算。」
「怎麼了?」江闊和江離異口同聲地問道。
「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何潮匆匆告別熊公望,和江離、江闊、風信子一起,驅車匆匆趕往三成科技。一路上,不斷的有新聞出現,一時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美國真壞,這個時候封殺中國,真夠歹毒的。」風信子憤憤不平,「等中國強大了,一定還回來。」
「也不能說美國壞,從國家利益出發,美國的做法也是為了維護美國的利益。總之,只有等我們真正強大了,別人才不會動不動就制裁我們,也不會動不動就切斷我們的供應鏈。」何潮猛然想起了什麼,「恐怕這才是第一步,別忘了,我們寄往國外的快遞大多是由美國的快遞公司承運,以及我們的光纜、根伺服器,等等。」
「根伺服器國內早有備份,光纜是雙向了,除非美國想完全和中國斷絕關係。」江離搖了搖頭,「現在最怕的就是商業上的割裂,尤其是關鍵零部件的斷供,會導致我們的企業無米下鍋……三成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影響很大。」江闊對三成更了解一些,她微微一想,「可以說,所有高端系列都會受到衝擊,會直接停產!好在十幾年來,三成一直沒有停止自主研發,在一兩千元的中低端系列上,可以用自產的晶元。但如果連操作系統也被禁用的話,三成也會直接休克。」
「不是說三成一直在研發自有操作系統嗎?」江離一怔,隨即又笑了,「我還是太樂觀了,不是說三成的實力不行,而是一個操作系統想要成功,必須要有無數廠家的配合,並不是一家就能撐起來的龐大市場。」
何潮點了點頭,微帶神秘地一笑:「三成對自有技術的研發以及操作系統的投入,比外界想象得要深入,但要說可以做到完全替代現在的系統,既不可能也不現實。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到了三成,江闊立即召開了緊急會議,庄能飛也知道了消息,當即要求技術部門做一份清單出來。晚上,清單出來,看到上面對國外產品的依賴程度高達70%以上,眾人都面面相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有時不被逼到牆角,不知道自己原來並沒有退路。
何潮、江闊、江離和庄能飛又開了幾個小時的閉門會議,經過對最壞情況的評估,如果三成遭遇全面封殺,生存概論只有30%。
還好,超過許多國內同行的10%。
何潮要求庄能飛立刻制定備胎計劃,從硬體到軟體,必須有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案出來,退一萬步講,如果被上游全面斷供的話,也要確保三成手機的生產能力不間斷,可以持續向市場供貨的同時,還能保持足夠的研發力量做為技術儲備。
最終庄能飛給出的結論是,三成在最極端的情況,可以挺過來,但至少需要三四年的陣痛,才能逐步恢復。
只要能活下來就有希望,何潮長出了一口氣。
但相比之下,七合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美國對中興的禁令,震動了國內的所有手機廠家,以及相關產業。受波及的大大小小的公司無數家,但並不是每家公司都像三成一樣,有十幾年的研發積累,並且第一時間做好了預案,準備好了承受最壞的結果。許多公司認為制裁和自己無關,還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心存僥倖。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七合作為國內並不算頂尖的智能手機生產廠家,雖然也在前幾名之內,但無論實力和名氣都比前三名有相當的距離,居然也被制裁了!
制裁令一下,七合立刻瞬間倒地不起——當即宣布,受拒絕令影響,七合的主要經營活動已無法進行。
一切準備就緒即將上市的七合,在禁令面前,如同光鮮的紙燈籠遇到了水,立刻變成了一堆爛紙。周安涌欲哭無淚,他辛辛苦苦十幾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眼見就要上市,成功地實現人生的逆襲,成就一段商業傳奇,卻陡然間從高空跌落,摔了一個粉身碎骨。
原本他還和海之心保持著表面上的平衡,制裁一出,海之心就爆發了,不但對外透露了他們已經離婚的消息,還聲稱周安涌和余建成來往過密,在商業上肯定有勾結。
就在海之心放出消息之後沒幾天,周安涌被人帶走調查了。
儘管並沒有查出什麼,只過了兩天就被放了出來,周安涌還是感覺人生跌入了谷底。他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感覺深圳的街頭既熟悉又陌生,20多年的打拚,難道到底來就真的只是一場空嗎?
手機響了,周安涌也沒看來電,直接接聽了電話。
「安涌,裡面的滋味怎麼樣?你小子倒是聰明,沒留下什麼痕迹,不過你別得意得太早了,這一次抓不住你,還有下一次,哈哈哈哈。」
是顧兩。
周安涌原以為他會恨死顧兩,不料電話接通后聽到顧兩囂張的聲音,他竟然克制住了憤怒,沒有發火:「顧兩,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多謝指教。」顧兩大笑,「你也知道我暗戀江闊多年,但很明顯,我和江闊今生已經沒有緣分了,遺憾。好在這個遺憾會在海之心身上彌補,等我們大婚的時候,會請你喝喜酒,到時一定請大駕光臨。」
「沒問題,我先干為敬。」周安涌心中說不上來是憤怒還是不甘,又或者是複雜難言的情緒,「顧兩,你真的以為你炒房的事業能做得長久?你不過是一個建立在百姓痛苦上面的吸血蝗蟲,你是我見過的最無恥最沒有底線的商人,不,你連商人都算不過,充其量就是一個二道販子。」
「那又怎樣?」顧兩的笑聲很囂張狂放,「我很欣賞一句名言:成功是一種了不起的除臭劑,它能帶走所有你過去的味道——等我成功了,誰會知道我的過去做過什麼?只有你失敗了,你一身的髒水才會發酵發臭。」
「……」周安涌無語了,以前他以為他已經夠有心理素質了,沒想到顧兩強大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他自嘆不如,本想再嘲諷顧兩幾句,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好吧,祝顧大老闆順水順風,好運常在。」
放下電話,何潮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安涌,過來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
周安涌趕到利道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分了。何潮在利道的食堂為他擺了一桌,說是為他接風洗塵。
周安涌一向自詡堅強,他出來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叫車。一杯酒下肚,眼淚忽然流了下來,放聲大哭:「何潮,兄弟!原諒我當年對你所做的一切,經歷了這麼多我才發現,人和人之間最寶貴的還是情義,再多的利益再多的合作,都會轉眼成空。」
何潮也一時感慨:「好了好了,別說見外的話了,兄弟一場,都40歲的人了,認識也有40年了,能保持這麼長的友情的,不敢說絕無僅有,也是極少了。」
江闊也是安慰周安涌:「說得是呢,我都嫉妒你們的感情了。怕是一輩子也趕不上你們的兄弟情深了,人生的出場順序很重要,我在何潮的生命里,出場太晚了。」
周安涌回想起一幕幕往事,從初來深圳到和何潮分道揚鑣,從各自創業,到他對何潮步步緊逼。從何潮一直被他超越,到後來何潮崛起之後,他才知道何潮的基礎打得如此之牢,他除了仰望已經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