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祖屋的秘密

展炎蓮顯得比時秋還激動。

他幼時就是在祖屋裡看到過劍聖的畫像，而那次之後，再也沒有靠近過這裡。

直到現在。

可惜，進去依舊沒他的份兒。

「劍聖，您進去吧。那扇門，只有您和老祖可以打開了。」至於打開的方法，卻是不曾提及。

時秋緩緩走到大門邊，斑駁的大門看起來有些古舊，充滿了歲月感。大門上沒有任何陣法，只有那一把銅鎖，她伸手推了下門，隨後，就看到銅鎖吧嗒一聲墜地，像是因為太過腐朽，被外力輕輕一碰，就斷了。

不遠處看著的兩人都很激動，等到時秋吱呀一聲推開那扇大門的時候，他們也往裡頭張望，卻只看得見一片白霧蒙蒙，裡頭什麼都瞧不清楚了。

展炎蓮小時候，老祖還在世，他有天去找老祖宗，稀里糊塗地就進了祖屋，得了一場大機緣，所有人都說他好命，也有些年輕族人在祖屋附近徘徊，卻是再也沒有誰有他那場造化呢。

展羽忽地感嘆了一聲，「沒準那時候，爺爺他就是故意放你進去，留下一顆善意的種子，讓天路的人再次遇到不一樣的劍聖時，能夠建立起良好的關係。」

展炎蓮的元神增強是得了劍聖的好處，他見到劍聖的時候，哪怕認不出來，也不會生出惡感，現在天路第一個跟劍聖相識的就是展炎蓮，而且他們交情還不錯，不得不說，這是老祖宗的安排。

展炎蓮臉一紅，其實最初的時候，他也沒有對時秋多熱情，只是覺得她有潛力，想給她個加入天路的機遇壩了。如今得知她真正身份，再聯繫當時種種行為，展炎蓮有點兒慶幸自己沒幹什麼蠢事……

「她進去了。」展炎蓮看到時秋進入園內消失不見，連忙說道。

「我們在這裡等。」

……

時秋進了院子。

院子里空落落的，是一片荒地，連根雜草都沒長。裡頭三間屋子，左右兩邊的小屋看著很小，卻是內有乾坤，裡面堆滿了書，神識掃過去，都像是看不到書架盡頭，數不清到底有多少藏書似的。

天路的修士跟其他的修士不同。

他們修鍊后，會有一本本命天書。所以這裡頭有真正的書籍，也有人。

天路隕落的修士，留下一本本天書，跟真正的書呆在一起，與書共眠。

明明沒有什麼關於這裡的記憶，卻好似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似的，時秋沒有去兩邊的書房，而是直接推門進了正中央的房間，門推開后，竟是有灰塵撲面而來，她如今的實力修為居然都沒躲閃開，靈氣也清除不了，被撲了個滿臉，嗆得咳嗽起來。

屋子裡還有蜘蛛網，不過在她跨過門檻進入屋內的時候，裡頭的一切灰塵和污穢都清除一空，像是雨後初霽的天空，一下子就碧空如洗了。

屋子空蕩蕩的，就正前方擺了一張供桌，上面平放了一本翻開的書。

正中牆上懸挂著一幅畫，畫的是蘇挽秋和噬魂幽影。

蘇挽秋笑容很張狂，眉毛比她現在要粗濃一些，像是兩道刀鋒，眼睛似笑非笑，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都被她的目光凝視著，還有她微微朝右邊翹起的嘴角，顯得笑容有些譏誚。

原來蘇挽秋是這樣的嗎？

給人一种放盪不羈的氣勢，提一壇烈酒，一飲而盡，酒水順著臉頰脖子流淌，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痛快感。

旁邊的噬魂幽影跟現在的小影子差別也挺大的。

噬魂幽影看著很高冷，黑氣縈繞周身威風凜凜，鐮刀很長，他直接背在背後，斜斜插著，月牙似的彎刀在畫上正懸於上空，乍眼一看，像是一輪彎月似的。

本以為是月如霜華，他們站在月色中。仔細看才發現，那彎月是小影子的巨大型鐮刀。

時秋走到供桌前，她剛剛走近些，桌上的書頁無風自動，翻書的瞬間，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書里傳了出來。

「秋，你回來了。」

書上，出現了一個長須拖地的老者身影，他站在碧光閃耀的書頁上，沖時秋作了個揖，面帶微笑。

「你成功了。」

他說話時，牆上那幅畫簌簌抖動，緊接著，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你說未來三界大亂與我有關？」聲音清冷，語氣平靜，但時秋從那聲音里聽出了一絲淡淡怒意，還有滿滿嘲諷。

「我現在就能讓三界大亂。」

一劍下去，劈得天下四分五裂，界不成界。

「你不會的。」

只有經歷過絕陰之地無盡的黑暗，才會意識到三界的風景有多美好，美好得叫人不忍破壞。這一點兒，擁有著幼時記憶的時秋，她懂。

她深深的記得，在那些記憶之中，蘇挽秋好不容易走出絕陰之地，走到藍天白雲下的時候，那被暴虐和廝殺控制的內心，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小時候，娘親還在的時候，會給她講外界的風景。

她講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界面，那些最迷人的風景，出來后，站在暖暖的陽光下，就好似，娘回到了她身邊。

那是她生命里的第一道光。

一直深深地烙印在她心裡。

所以蘇挽秋後來哪怕殺了不少人，但她甚少幹什麼移山填海的事，如果用比較現代的話來說，蘇挽秋是個熱衷於保護自然環境的人……

(^^)她走遍了娘親口中所說的那些風景，不管是低等界面，還是三聖界，還是那些比較神秘的秘境和裂隙，包括一直以來讓無數人好奇的浮雲島，她都去過，也是在那裡，認識了荏苒。

就連那時候的嘯天狼族聖島，她都去逛了一圈。

僅僅是聽到這兩句對話，時秋腦海中就自動浮現了一些記憶，她對蘇挽秋這個人了解得更深刻了一些，蘇挽秋的形象，在她眼前變的更加豐滿和立體。

似乎在等她消化那些記憶，等到時秋從沉思中醒來的時候，畫像和書頁的對話才繼續。

「我的確不會。但未來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雖然看著比你年輕貌美，但我實際可比你老的多，壽元將近，哪裡管得了未來的事。」

等我死後，這天地變成何種模樣，都與我無關了。

「劍聖不要妄自菲薄，若您不想死，有的是辦法延長壽元，譬如魔界無極宗有一件控制時間流速的半神器，若你願意，將它煉製成神器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在星辰時刻之中，壽元自然會延長。」

「您當初，為何沒想過找到星辰時刻？」

聽到自己名字，星辰時刻都冒了頭。

原來，它二十萬年前就有機會成為神器的呢？然她為何沒來找它？

「懶得去找。我也活夠了。資質不夠好，悟性差的人才需要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去修鍊，我不需要，所以以前沒找過。」

聽到這話，星辰時刻身子一抖，就連時秋自個兒，都有點兒臉紅，簡直是刺裸裸的打臉了。

是打了她，也是打了蘇挽秋自個兒。

劍聖，你想不到，轉世重生后的你，一直在星辰時刻裡頭修鍊，還為了修鍊跟那摳門的器靈討價還價呢。

不過不管怎樣，時秋對蘇挽秋越來越親近了。

她覺得自己是獨立的個體，哪怕是她是蘇挽秋重生，她是她，蘇挽秋是蘇挽秋，但不能否認的是，她喜歡蘇挽秋這個慢慢在她眼前豐滿的人。

她所經歷的一切，她都感同身受。

「有什麼話，你明說。」

「你這屋子裡倒是有些古怪，竟然能屏蔽她。」

「為了這屋子，我付出的代價也很大。」說到這裡的時候，書上的光好似都弱了一些，緊接著他道：「我只能堅持一刻鐘，一刻鐘過後，您體內的她，就會察覺到問題。」

「那你長話短說。」這時候，蘇挽秋的聲音似乎變得凝重了一些。

時秋心有所悟，在最初的時候，蘇挽秋是很寶貝體內忽然多出來的妹妹的，在絕陰之地時，被眾多魔物圍攻，那小小的蘇挽秋在靈氣全無的境地能活下去，支撐她活著的，就是她體內的「妹妹」。

她拚死要保護的妹妹。

而現在，在蘇挽秋成為天下第一，壽元不長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懷疑蘇迎冬了嗎？可是她若是懷疑的話，蘇迎冬肯定知道的，畢竟，她的思想是瞞不過蘇迎冬的。

就好像她的一切可以共生給蘇迎冬，但蘇迎冬的想法，卻能瞞過她。

她不停的付出，而蘇迎冬，則是不停的得到。

「你體內那個，想來你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否則的話，我將她隔開，你不會這麼平靜。」

「嗯，在她面前，我現在會控制自己的某些想法和念頭。」

但這很難。

蘇挽秋實力已至巔峰，幾近封神，到了這一步，她已經沒辦法再繼續往上了。

數萬年來，修為寸步不前，原本她的元神比蘇迎冬要強，現在，她停滯了，蘇迎冬卻沒有。

蘇迎冬的元神在一點一點地變強。

從前，她會偶爾把身體交給蘇迎冬，特別是早期，她元神枯竭的時候，而現在，已經有好幾次，蘇迎冬主動控制了她的身體。

她不介意把身體交給蘇迎冬，因為她是她一直以來守護的妹妹。

但她並不蠢，一些蛛絲馬跡讓蘇挽秋覺得，這個「妹妹」，並不是早期時，那純潔無暇依附著她的菟絲花。

她不是小時候了，可以毫不懷疑她的身份，把她當作妹妹。記憶中，娘親所說的雙胞胎妹妹。

然她們糾纏得太深了，她的想法很難瞞過蘇迎冬，因此這些年，她幾乎沒有在外界走動了，將自己拘在劍陣之中，自我暗示，因為壽元將近，所以苦練劍法，妄圖突破半神境，以劍入道，最終成為傳說中永生的神靈，就不用經歷現在的天人五衰了。

若非天路苦苦相邀，她都不會出世。因為孤獨寂寞，她在年幼時，在絕陰之地中，養出了一個不是心魔卻勝似心魔的妹妹。

她養大了一頭餓狼，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最要命的是，她還不能流露出絲毫懷疑，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她老了，餓狼長大了。

「千萬年前有一場神魔混戰，使得天地大亂，本來完整的天地，分出了三聖界和下界以及無數小世界，裂隙界湖。」

「不知道怎麼打起來的，只知道很多生靈混戰在一處，很多生靈，按照記載，原本是關係較好的族群，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我通過天書推斷，未來三界將再次大亂，而這，跟您有關。」

說到這裡，書頁嘩嘩啦啦地翻頁，到最後，書頁上出現了一片荒蕪。

「就好似我門前那片焦土，若任其發展，天地將會生靈塗炭，變成一片荒蕪。」那一頁，是天書的最後一頁。

那一頁，是天地最終的結局？

比上一次遠古時代的神魔大戰還要凄涼，那時候，好歹有火種保留，經曆數萬年的恢復，天地再次重現生機，種族繁衍。

而天書推斷的未來，卻是生機盡絕，那一片黑暗和荒蕪，像極了她曾經所呆的絕陰之地呢。

假如外界藍天白雲也被吞噬，正片天地都成了絕陰之地？

蘇挽秋會很痛苦。

時秋也難以想象那一天。

「我不會的。」蘇挽秋道。

就好似之前，天路老者篤定的說，「你不會。」

現在，她也說，她不會。

「你不會，但她呢？」

書頁上顯示是你，但他知道，蘇挽秋一體雙魂，裡面有一個，跟她元神氣息一模一樣的，而元神氣息相同，在書頁上顯出的，也是一個。

所以，天書推測出來的人……

蘇挽秋不會。

會的就是蘇迎冬。

「有辦法，將她從你體內剝離嗎？」

蘇挽秋沉默了，許久后，她答：「我試試。」

「神魂域內有個古秘境，那裡有一面鏡子，能將體內元神隔離。這是我從祖宗天書里看到過的，但是神魂域並沒有開啟，我只能想個辦法，送你進去。」

「這裡，我就是仿造神魂域那秘境所造，只不過只能維持一刻鐘，但神魂域內能困三五天，希望你能把握時機，瞞住她，做出安排，將你們的元神剝離。」

如果說罪魁禍首是蘇迎冬，那能阻止蘇迎冬的，只有蘇挽秋。

蘇挽秋這樣修為的修士，肉身除非壽元將近而隕落，想受傷都不容易，短時間內能隕落的方法只有一個，自爆元神。

但她自爆元神了，留下的就是蘇迎冬了，而她想帶著蘇迎冬一起自爆都無法實現，那樣的話會驚動蘇迎冬，蘇迎冬元神不比她弱，不會不反抗，到時候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料。

所以讓她為了天下蒼生自盡都不可能……

她必須騙過蘇迎冬，然後將元神剝離開，可是，要怎麼才能騙過她呢？

……

書頁翻到最後一頁后，就沒了聲音。

畫像被風吹起，發出嘩嘩的聲響，就在時秋以為祖屋的故事已經全部知曉時，那畫卷忽地一下燃燒起來，緊接著，畫上的蘇挽秋動了，她揚手，揮劍。

時秋沒感受到劍氣劍意，都覺得那只是畫上的一個動作，但她下意識又覺得沒這麼簡單，身子往側邊移開。

沒逃過，肩膀被削了一劍，登時血流如注。

時秋：「……」

劍氣無形，劍意無形。

她看到畫像上的蘇挽秋再次動了一下手腕，時秋瞳孔一縮，「無形無影，如何接招？」

天問劍捏在手中，卻是無法捕捉到蘇挽秋的劍勢，根本無從抵擋。

這一劍，落在她臉上，倒是沒之前深，卻在她臉頰上割出一道血痕。

火燒到了畫像的腳踝位置，而畫像上的蘇挽秋，足尖一點，彷彿身子從畫像上躍出，手臂前伸，再次刺出一劍。

劍尖鎖定時秋眉心。

時秋舉劍格擋，沒料到，那一劍卻是刺中她膝蓋，粉碎了她的膝蓋骨，使得她險些單膝跪下。

前世在指點她劍法。

只不過，這方式實在有些殘暴。

她的任何防禦在畫像上的蘇挽秋面前都像是紙糊的一樣。

最要命的是，在這裡，她完全沒辦法療傷，而這一劍，又傷了她的腿，讓她行動減緩，移動起來更慢，完全無法避開了。

短短几分鐘，時秋身上又挨了許多劍。

她不能躲避。

她根本避不過。

她只能用劍去擋。

以劍敵劍。

#####五一勞動節，超級肥的一章，因為我是平板不好操作就不分成兩章了，但是我今天加更了喲。還在外頭浪，兩更是極限，么么噠。歡迎關注作者微博@萌萌噠青衫煙雨。等你們來寵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