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新婚

二月二十日，上元佳節，魏國太子長孫敬迎娶河東林氏長女為婦，博陵崔氏之女為側妃，二女同一天入東宮。因嫡庶有別，崔氏女走的是側門，住在東宮偏殿，林氏則手持羽扇拜別父母，由兄長扶衣裙出門，進宮向天後行禮。太子敬身穿吉服，身後跟著三個兄弟，向父皇行禮問安，接受百官恭賀。

帝后皆熱淚盈眶，因楊家姑娘被南容賀所害，太子至今未婚，已然二十五歲。相比之下，二皇子章已娶王妃李氏並育有長子，而良娣肖氏也生下兩子，前不久李氏又有了身孕；三皇子哲已然娶了大臣張玄貞之女為王妃，過幾年也就開枝散葉了。唯有太子敬至今膝下無後，現如今娶得佳人，他二人也頗為安心，前幾日升了楊家人的官，並賞賜黃金百兩、蜀錦百匹，也算寬慰楊家和太子。

只是此舉讓南容夫人惴惴不安，心想妹妹如此也就罷了，天皇還特地升了楊家人的官，是不是從此就對她不滿了？她找到母親詢問，但母親也不是很愉快，說她也該好好管管兒子，在宮裡為難妹妹的身邊人，讓妹妹如何自處？

這是頭一回，母親對賀兒不滿；即使當年出了楊家姑娘的事，母親也是很庇護賀兒的，這回卻不怎麼維護，她想了想，倒也有幾分明白。那小丫頭是妹妹特意從罪奴中提拔的，滿宮裡都知道她是皇后的身邊人，賀兒若是招惹別宮的宮女也就罷了，偏偏去讓妹妹下不來台，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么？自己的一切都是妹妹給的，賀兒此舉也確實惹了妹妹，更何況太子也是母親的外孫，母親雖愛賀兒，但對太子敬也是很喜歡、疼愛的。惹一次可以，第二次還要惹，縱然母親和賀兒有情也是不好偏袒的了。

她思來想去，索性稱自己為賀太子新婚，要綉一件大禮給太子，閉門不出。

待到上元佳節，南容府送來一件屏風，栩栩如生的桃、荷、菊、梅花躍然於絹上，代表春夏秋冬四季。而絲制屏風的一針一線皆是南容夫人親手所綉，並無旁人幫襯，褐色花枝、綠色花葉、粉嫩花蕊、明黃和純白的菊花花瓣猶如真花，還有那艷如血的紅梅，鮮艷的梅花瓣上還有幾片白雪，令人瞠目結舌。

紀明容見慣了奇珍異寶，見此屏風，也是嘖嘖稱奇，拉著姐姐的手道：「阿姊辛苦，小兒成親，何苦如此用心？」南容夫人臉上浮現羞愧之色，溫婉地說道：「這是做姨娘該盡心的，賀兒不懂事，還請妹妹莫要介懷。」

紀明容一時也弄不清她有沒有對自家兒子的愧疚之心，但也懶得去想，便也做出一副感動的模樣來：「日後玥兒嫁為人婦，我定要賜她雙倍的禮。」說罷，命丁尚宮搬來坐具，讓姐姐坐在自己身旁，後宮中人也有人知道南容夫人與天皇之事，但見到天後神色自若地對著口蜜腹劍的親姊，也都稱讚起二人的姐妹情深來。

太子回到東宮，與太子婦飲合巹酒，再被三個兄弟和幼妹扔「棗生桂子」四樣果品，強忍著臉上疼痛，見太子婦一直手持羽扇，保持端莊姿態，頗為滿意。他心中微微悵然，本來這樣的日子是屬於楊姑娘和他的。當然，這不是她的錯，這是南容賀的錯，等他正式輔政，他要多多任用長孫氏族人，少用無才無德之外戚。

至於姨母送來的禮物，他見了以後倒也十分喜歡，心想姨母賢惠軟弱，南容賀自己的孽也怪不到姨母頭上，他也派人好好道謝了一番。小妹長孫涵意卻不以為然，道：「母后將姨母接入宮中，待遇勝過貴妃，姨母自然會對兄長盡心。」

長孫敬知道這個小妹自小口齒伶俐，而且她也沒說錯什麼，只是笑而不語。長孫章和長孫哲看出大哥的心思，便道：「二哥，我們走了，你二人好好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長孫涵意雖不懂男女之事，但也明白他二人做夫妻定然要好好親密的，便和三個哥哥打趣著帶人離開。

林氏卻扇，正視著太子，問道：「太子，可要讓妻服侍您寬衣？」長孫敬見她明眸皓齒、文靜嫻雅，白白嫩嫩的鵝蛋臉上隱有倦色，道：「不必如此麻煩。本宮自己去寬衣，你叫你帶來的丫鬟服侍你洗漱，一天了，你也辛苦了。」林氏並不害羞，應道：「品淑知道了。」

長孫敬這才發現她雙臂上各套著六個金鐲，然而她抬首投足之間並未發出任何聲響，足見大家做派。他頗為欣喜，母親眼光甚好。他對新婦道：「你洗妝要久一點，不妨事，本宮看看書等你。」林品淑一直神態自若的臉上浮現出几絲暈紅，聲音稍微靦腆了一下：「多謝太……」她看到太子溫柔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多謝夫君。」

太子夫婦的新婚之夜，就這樣在你儂我儂中度過了。

第二日，新婚夫婦向帝后請安敬茶，夫婦二人早就備好了詞，長孫治道：「早生貴子，濡沫白首。」說罷，在茶杯底下放了一個絲制紅包。紀明容道：「互相扶持，恩愛到老。」說罷，也在茶杯底下放了個絲制紅包。丁敏走上前，身後跟著八位女官，手持托盤，有同心結一對、合巹酒盞一對、太子太子妃禮服各二套、一對瓷瓶和一對琉璃獅子。

太子夫婦謝恩后，家宴開席，帝后、太子夫婦和三王以及平陽公主長孫涵意共同用膳。太子婦服侍帝后擇菜，紀明容想起自己生母過去在娘家的隱忍，又見新媳這般周到，便讓她不必多禮，以後也不必服侍帝后，專心伺候太子就好。

太子妃有些摸不準，看向丈夫，太子敬道：「母后讓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這也是父皇之意。」長孫治道：「對！對！天家不比尋常百姓家，需要媳婦伺候婆母，我們都有伺候之人。你父親做事能幹，朕很欣慰，你加入長孫家是來享福的。」太子妃這才放心，再拜謝恩。

席間，紀明容還叫來婉兒賦詩一首，贏得眾人掌聲。長孫章酷愛文章詩詞，對這小小女孩起了幾分敬意。慕容婉兒想起當日太子的維護之情，早就準備好禮物，拿出一對同心結，扭扭捏捏地道：「奴……做得不如趙司彩。」她不知道天後已經讓人做好了同心結，早知道就不用這個做禮物了。太子夫婦相視一笑，林品淑走上前，拿過那對同心結道：「婉兒有心了，吾很喜歡。」慕容婉兒尷尬的臉色恢復過來，十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