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返場演出

夏天的新奧爾良，悶熱、潮濕、喧囂，徹夜不眠，肆意狂歡。

從六月的初夏開始，整個北美地區爵士氛圍最為濃郁的音樂節徐徐拉開盛大的序幕；到七月的盛夏巔峰，延續兩周的美食狂歡節足以讓任何一位老饕滿載而歸、樂不思蜀；最後到八月的夏末尾巴，戲劇節的登場為每一個追逐藝術的靈魂提供盡情表演的舞台。

癲狂。熱鬧。暢快。張揚。肆意。

這座經歷2005年卡特里娜颶風摧殘過後重新興起的城市，承載著兩百多年的滄桑與厚重，再次綻放出絢爛奪目的光芒，重現綽號「大快活」的風采，毋庸置疑，這就是北美大陸上最具特色也最具風情的城市，擁有自己獨特的性格脾氣和品格靈魂。

搭乘古老的街車沿著聖查爾斯大街從法國區往上城緩緩行駛，如同步入時光隧道，經歷著短暫卻坎坷的歷史。

從古老優雅的法國區，到時髦年輕的美國商業區，再到宛若卡羅萊納州查爾斯頓的橡樹大道，還有上個世紀初一度風靡的維多利亞風格建築……這些不同的語言、文化、時尚和信仰緊密交織在一起，最終孕育出狂歡節、爵士樂、頹廢風，演變出如此獨一無二的新奧爾良風情。

如今城市中央的波旁大街，聲色犬馬、不分種族與年輕、不分性別與階級，夜夜笙歌，以此為起點，往北越過聖安大道的紫色分界線，就能夠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群以「被放逐的拉菲特咖啡館」為中心載歌載舞，絢爛繽紛的色彩將夜色點綴得驚心動魄。

再繼續往北走，穿過埃斯普拉納達大道，就能夠遠離狂歡節的喧鬧、音樂節的盛情，進入只有本地人才知曉的秘密爵士樂中心馬里尼區，經過那些承載著歷史重量的書店、服裝店、刺青店，一個轉彎，一排色彩鮮艷、形貌各異的小酒館櫛比林立。

個性張揚、特立獨行的年輕人站在街邊吞雲吐霧，靠著斑駁的磚牆在婉轉而混亂的爵士音符中冷眼注視著往來的行人，歲月似乎就這樣消融在新奧爾良盛夏夜晚的暖風之中，不遠處密西西比河的奔騰聲響在細細講述著這座城市這片土地那些被遺忘被淹沒的傳說。

「正午」酒吧，就坐落於此。

墨黑色的外牆之上描繪著稀奇古怪的塗鴉，大幅小幅、黑白彩色、繪畫簽名等等應有盡有，雜亂無章地分佈排列，卻在日積月累之中構建出無法計劃也無法複製的獨特美感，記載著酒吧的並不那麼悠久的歷史。

縱覽整個北美大陸，爵士已經漸漸式微，就連曾經大街小巷流淌著優雅爵士的紐約也沒有能夠避免，新奧爾良也就成為了爵士樂的最後一片樂土，大街小巷都能夠感受到穿行於指間、流淌於髮絲的爵士。

不過，爵士並不是這座城市的唯一標誌，熱情奔放、文化多元的克里歐人敞開懷抱歡迎所有音樂愛好者的到來，這片土地的血液里就流淌著金色的樂符，日日夜夜的載歌載舞足以讓每一位遊客流連忘返。

「正午」酒吧就是如此，除了爵士樂隊之外，登台演出的表演者豐富多樣，從搖滾到流行，從鄉村到靈魂，從民謠到蘭草，各式各樣的音樂旋律始終飄蕩著，周一到周五，全年不休，每個晚上都有演出登場。

今晚是周四，和昨天一樣都是工作日，但氣氛還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臨近周五的雀躍和激動已經開始提前涌動起來，如血夕陽還在天際邊熊熊燃燒著，酒吧陸陸續續就已經可以看到客人的進進出出了。

剛剛結束一整天繁忙工作的人們，用酒精取代晚餐、用酒吧代替餐廳，迫不及待地讓肌肉放鬆下來。

往常，工作日可能需要等到晚上十點之後，酒吧才會真正熱鬧起來；但今天，還沒有到晚餐時間就已經可以感受到空氣之中涌動的燥熱。

鄧肯-特納（Duncan-Turner）就是其中一員。

結束一整天枯燥乏味的工作，整個腦袋幾乎就要成為一團漿糊，以一種落荒而逃的姿態離開了辦公室，但是胸腔里積蓄的沉悶與煩躁卻依舊無法宣洩，悶得難受，於是就放棄了回家的想法，轉身進入酒吧，渴望用一杯冰涼的啤酒讓血液冷卻下來，然後再回家吃飯，結束周四的行程——

畢竟，明天依舊是工作日。

坐在吧台，轉頭回望，酒吧里熙熙攘攘地聚集著三十名四十名客人，雖然還遠遠沒有達到座無虛席、人滿為患的程度，最多也就是佔據三分之一的空間而已；但一張張疲倦的臉孔進入眼帘，卻是如此熟悉，哪怕全部都是陌生人，此時也能夠在彼此身上尋找到相同的頻率共鳴。

鄧肯長長吐出一口氣，再次喝了大一口啤酒，四肢都跟著放鬆了下來，忍不住發出了幸福的聲音，「啊……」

目光轉移到前方的舞台上，期待著即將登場的演出，邊喝啤酒邊聽音樂，腦海徹底放空，這才是下班的正確打開方式，卻不知道今晚到底又什麼表演呢？

與此同時，後台走廊里，奧利正在探頭探腦地打量著酒吧里的情況，然後就興高采烈地轉身進入休息室，迫不及待地將好消息分享給隊友，「今晚客人比昨晚還多，現在已經將近坐了一半！」

對於一日國王樂隊來說，這的確是好事。

雖然酒吧老闆山姆同意了樂隊今晚的返場演出，但問題就在於，酒吧每天的表演列表都是滿檔狀態，山姆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日國王樂隊而改動表演列表——樂隊還沒有如此大牌的能力，於是最終樂隊就被排在第一場登場，基本相當於暖場樂隊的位置。

一般來說，暖場演出的觀眾和質量都不盡如人意，僅僅小貓兩三隻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但今晚，樂隊的運氣不錯，現場觀眾甚至比昨晚十一點的演出還要更多一些。

撇開其他場外因素不說，表演還是需要觀眾的捧場，因為表演與觀眾的互動才是舞台演出的精髓，否則空場演出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尤其對於羅南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心臟跳動得有些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