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夜色漸濃。
許多士兵早已經受不住這長途跋涉的勞累,就地闔眼休息了。
李烜衡也累的很,吃完了東西之後便靠著樹榦倒下了。一時之間竟然只剩下楚時溪和幾個負責守夜的士兵還睜著眼睛充滿戒備的望著這寂靜的樹林。
楚時溪其實在這幾天日夜兼程下,身子也已經達到了最疲憊的狀態,可是他不敢輕易休息,因為這一路上他們實在是太順利了。
是的,實在是太順利了。
按照道理而言,當下皇子之間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如果他們想要除掉李烜衡,那麼這次他們去受災的小洲支援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可是現在他們一路下來,除了偶爾遇到的一些路段比較崎嶇之外,基本上就沒有太多的麻煩。
這種過於反常的順利,實在是不得不讓人開始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尤其是……那個七皇子。
因為沈枝雀的緣故,楚時溪早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起這個看起來好像毫無威脅的七皇子。
也正是因此,他比其他人更清楚的了解李烜明這個人其實就是一個表裡不一的陰險人物。
李烜明就像是隱藏在草叢中的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咬上一口。像他這種人是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除去李烜衡的機會的。
夜色漸濃,幾個守夜的士兵眼皮子也開始上下打顫。就連楚時溪也都開始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不過,這種突然產生的身體反應,很快讓他察覺到不對勁。
楚時溪趕緊用力的咬了口舌尖,頓時疼痛讓他的頭腦重新清醒過來。
他剛想開口跟旁邊的李烜衡說出現在的不對勁,就忽然之間發現一枝利箭從黑暗之中直直的射向李烜衡的胸口。
楚時溪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個一激靈。他想也沒想就趕緊把腰上的佩劍抽了出來,將那隻箭給擋了下去。
楚時溪的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他顧不得其他,一邊將李烜衡搖醒,一邊高聲呵斥道。
「有人偷襲!快起來!」
這一嗓子一下子把倒在地上酣然大睡的那些士兵都叫了起來。
他們原本懵懵懂懂,一時之間還摸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可當看到一群黑衣人沖了他們圍過來的時候,這群士兵頓時間就清醒了,趕緊去手把腳拿起身邊的武器,就開始與之搏鬥。
李烜衡也醒了過來,他滿眼驚恐的看著這一群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是一個個都訓練有素,很快就將他們手下的一些沒有防備的士兵給砍死了,只剩下一部分士兵咬著牙拿起武器和他們殊死一戰。
李烜衡他帶出來的這一批人馬原本是皇城守衛軍,雖然它們的戰鬥力遠不及戰場上的那些士兵,但是好歹也是日夜操練,訓練有素的。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群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和李烜衡帶出來的這些皇城守衛軍們對抗的時候竟然絲毫弱下風,甚至還有隱隱壓過他們一頭的趨勢。
楚時溪察覺大事不妙。他在一劍砍死一個試圖殺害李烜衡的黑衣人之後,便趕緊趁亂拉著李烜衡順著樹林的小道,運用輕功逃走了。
李烜衡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子的局面,一時之間臉色蒼白的很。
在他們把那群黑衣人給甩掉之後,李烜衡有一些迷茫的看向方才他們駐足的地方。
「我們的那些士兵還在那裡,難道我們就這樣子拋下他們不管了嗎?」
楚時溪的額頭上冒著冷汗,他捂住自己肩膀上的一個刀傷,悶聲道。
「太子殿下,我們如果回去再去管他們的話,只會是自投死路,讓那些已經逝去的士兵白白犧牲。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我們得先到那個州里和當地的那些官員匯合,之後我們才經歷慢慢去查那些黑衣人的來歷。」
李烜衡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那一群士兵為了保護自己倒在了血泊當中,而他卻無能為力……
一時之間一股子深深的無力感像是藤蔓一般緊緊的纏繞住了李烜衡的心。
楚時溪察覺到了李烜衡的不對勁,他強忍住肩膀上的疼痛,勸慰道。
「太子殿下有仁慈之心是件好事。但是太子殿下你要記住您現在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這天下的蒼生。
如果太子殿下沒了,那麼剛才那些士兵的犧牲就全部都會是徒勞。而那些其他的平頭百姓肯定也會多少受到牽連的。太子殿下,您難道還想看著其他的百姓受苦嗎?
更何況,現在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還有許許多多的百姓正在飽受流離之苦,太子殿下,難道你真的要將其置之不理嗎?」
李烜衡沉默了。
他頗有些無力地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許久之後,李烜衡這才重新抬起頭來。
這一回,李烜衡的眸子里比起先前多了幾分堅定和一種奇妙的通透。
他就好像是在一下子忽然之間成長了不少,比起平時那副溫和怯懦的太子模樣,現在的他反而更有了一股帝王之風。
李烜衡神色凝重,聲音略有些沙啞。
「你說的對。是我之前太愚笨了。楚兄,你身上有傷,要不要我們現在就趕路去那州找人替你包紮?」
楚時溪看見他這副樣子,心裡頭也略有些欣慰。
「無妨,我身上就有一些葯,等會自己包紮一下就行了。太子殿下這幾日一直沒有休息好,我們就先在這裡休息一會,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我們再出去。」
李烜衡點了點頭,隨後有些猶豫的看向楚時溪的傷口。
現在天色太暗,李烜衡其實看不太清楚楚時溪肩膀上到底受了多重的傷,最多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片。
他結結巴巴道:「要不要我替你包紮?」
楚時溪在黑夜當中輕輕笑了一下。
「不了,我這傷又不重。太子殿下趕緊找個隱蔽點的地方休息吧。」
李烜衡看他如此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自己一個人躲在樹下,便開始閉上眼睛,認認真真地開始養精蓄銳。
他和楚時溪現在沒有了士兵保護,只能夠自己保證好自己的安危。
楚時溪他本身就武藝高強,用不著別人保護,倒是他學藝不精,必須得好好養足精神,以免拖楚時溪後腿。
而另一頭的楚時溪看到李烜衡已經坐下來閉目養神了,也便開始從懷中摸索出一包止血的藥粉,自己給自己開始處理起傷口。
他肩膀上的這個傷其實是剛才他為了救李烜衡時,被一個黑衣人趁其不備砍出來的一個傷口。
要是此時天光大亮的話,李烜衡他就會看見楚時溪肩膀上的那個傷口其實很深,如果當時那個黑衣人在往下砍一些的話,怕不是要砍到楚時溪的骨頭上。
不過即便如此,楚時溪也沒有喊疼。他咬著牙將自己的上衣脫下,那布條子粘著肉,撕下去的時候,痛的楚時溪一陣冒冷汗。
而之後上藥,包紮,在穿上衣服這一連串的過程中,楚時溪雖然痛的都快沒有力氣了,可仍舊是一聲不吭,等到最後完成了之後,他這才找了個地方癱軟的坐了下去。
他摸了摸懷中踹著的那塊暖玉,冰冷的四肢在這個時候才總算緩過來了一些溫度。
楚時溪慢慢閉上了眼睛,在夢裡面,沈枝雀笑的一如這暖玉般溫暖可愛。
第二天,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楚時溪就已經十分自覺的醒了過來。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李烜衡居然起的比他還早,或者那句話來說,他可能是一晚上都沒有睡。
不過楚時溪也懂這個時候李烜衡心裏面應該也不太好受,於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兩個人就這樣子互相攙扶著繼續往受災的那個小州的方向走去。
因為沒有了馬匹,李烜衡和楚時溪兩個人的速度一下子變慢了下來。原本預計今天就能夠到達的路程,他們兩個人硬是整整走了兩天兩夜才到達。
他們兩個人的目的地是一個洪澤州的地方。
這個洪澤州雖然是個州,但是它實際上只有十幾個村莊的人罷了。
此地地勢險峻,都基本上全都是山地,方圓幾百裡外沒有其他的人,要不是因為當初有個不受寵的親王接管了這個地方,洪澤州說不定都不會被稱州。
所以在後來,等到那親王一死,下個地方就派給了幾個小官員來管理。
李烜衡和楚時溪兩個人踉踉蹌蹌地來到了一座茅草屋前。那院子里原本還在玩耍的孩童,看見他們兩個狼狽不堪的大人之後便嚇的一窩蜂都回了房間里。
李烜衡這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哪裡有受到過這般待遇?
如果畢竟身為太子的教養在那裡,李烜衡即便落魄到了這般境地,態度還是十分的從容不迫的。他扶著楚時溪站在屋外喊到。
「有人嗎?請問有人在家嗎?」
「有。」
剛剛一個從院子里溜回房間的小男孩,此時此刻有些怯生生的將頭從屋內探了出來。
他有點害怕這兩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哥哥,但是他也知道做人不能夠見死不救,尤其是那個長得好看的哥哥,肩膀上好像還受了很重的傷。
李烜衡看見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弟弟,你別怕,我們兩個人不是什麼壞人,我們是皇上派過來幫忙救災的。」
「救災?」那小男孩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蛋,有一點點沒聽懂李烜衡說的是什麼意思。
李烜衡倒也不著急讓他明白,他看了一眼楚時溪,隨後沖著那小男孩柔聲道。
「是的,小弟弟你能不能幫幫我們?這個哥哥受傷了,我們能不能像你家討碗水喝,等一會兒我們就離開。」
那小男孩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了兩圈,認認真真思索了一小會兒后,這才奶生奶氣的同意了。
「好吧,那你們先進來吧。」
李烜衡心頭一暖,感慨頗深:「謝謝。」
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聽到謝謝之後,髒兮兮的小臉上染上了一點點紅暈。
他有一些不好意思的出來和李烜衡一起扶著楚時溪兩個人進了屋子裡,隨後又十分熱心的拿來了一個窩窩頭和兩碗水給李烜衡和楚時溪他們。
李烜衡和楚時溪他們兩個人已經有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現在好不容易有東西吃,倒是吃出了一股子狼吞虎咽的味道。
那胖胖的小男孩看他們兩個人吃東西時和自己一樣著急,也就對他們兩人心生了一些親近之感。
他拉了拉楚時溪的袖子。
「大哥哥,你受傷了,你要不要留下來呀,我姐姐可是我們村子裡面最厲害的大夫。」
李烜衡微微一愣:「大夫?你姐姐竟然是個大夫呀?」
那胖乎乎的小男孩像是聽到了什麼誇他的話一樣,十分驕傲的挺起了小身板。
「那是當然,我姐姐可是最厲害的大夫。」
楚時溪對於這小男孩子的姐姐倒是沒有多少興趣,他只是淡淡的問道。
「那你知不知道洪澤州的刺史住在哪裡?」
那小男孩一聽這個問題,抓耳撓腮的想了半天,到最後只能紅著臉憋出一句:「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姐姐肯定知道。她之前還有去幫刺史大人看過病呢!」
一聽這話,楚時溪和李烜衡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心中有了答案。
李烜衡沖著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笑了笑。
「那我們兩個能不能等你姐姐回來之後讓他帶我們去刺史那裡看看呀?」
那小男孩點點頭。
「當然可以啦!大哥哥,你們兩個人是不是從京城來的呀?我聽說皇上就住在京城那,裡頭有好多好玩的呢。」
李烜衡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是啊,等你長大了,大哥哥帶你去京城玩好不好?」
小男孩頓時興奮的點點頭。
「好呀好呀!我到時候要帶我姐姐一起去!」
就再李烜衡和這個小男孩有說有笑的時候,茅草屋的門被人給推開了。
一個身著麻衣的女子被楚時溪他們兩個人嚇了一大跳。
「你們是誰,怎麼會在我這裡?」
李烜衡看見那小男孩的姐姐回來了,趕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