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難以入眠的晚上。

那個小廝是個聰明的人，當他看見李烜衡和楚時溪他們兩個人通身非凡的氣派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這兩個人應該非富即貴。

現在眼看拿出了那太子的令牌，那小廝當即便先將等人迎了進來，然後又趕緊叫另一個小廝趕緊去給刺史大人通報。

春來在突然知道眼前這兩個人的身份竟然是如此顯赫之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再去面對他們兩個人。

眼看著李烜衡和楚時溪已經拔腿進了刺史府，春來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決定不跟著他們兩人進去。

刺史焉頡在前幾日的時候就得到消息說當朝太子李烜衡最近幾日會來到洪澤州，讓他早點做好準備。

焉頡是三皇子一派手下的人。那上頭的人讓他做好的準備，也就是無非要在這太子殿下救災的時候，稍微搗點亂，讓這太子殿下辦不成這個差事。

焉頡膽子小，一開始的時候還提心弔膽，生怕自己到時候會不會露出什麼馬腳。

可後來這兩天他左等右等也沒等到那太子殿下的消息，漸漸的，焉頡也就將這個事情稍微拋到了腦後，開始重新拾起往日的享樂生活。

眼下突然聽到了太子駕到的消息，原本在軟塌上吃著美人喂的水果的焉頡一時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匆匆忙忙的就趕緊換好衣服，跟著小廝來到了大堂。

他一進大堂就看見了李烜衡和楚時溪。

他們兩個人眼下穿的衣服雖然說有些落魄，甚至其中楚時溪衣服上面不僅破了好大一塊，而且還沾著血跡。但是他們這兩人在舉手投足之間還是透露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貴氣，那通身的氣派看的焉頡忍不住有些發顫。

焉頡曾經也是在京城待過，見過李烜衡一面的。此時再次遇到李烜衡，焉頡的腿忍不住有些發軟。

曾經的太子殿下待人溫和，看起來就是個老實忠厚的人，可現在的太子殿下卻像是成長了不少，身上竟有了帝王之氣。

雖然有一些不理解，為什麼太子殿下如今只帶了一人來到洪澤州，不過焉頡仍舊不敢怠慢，趕緊跪下來行禮道：「微臣焉頡參見太子殿下。」

李烜衡微微看了一眼油光滿面的焉頡。洪澤州的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而眼前這個所謂的刺史卻是吃的白白胖胖，實在是諷刺至極。

不過李烜衡並沒有決定現在就要嚴懲這個焉頡，畢竟之後的救災工作他還必須得讓這個傢伙好好的配合自己。

「免禮吧。」

「微臣謝過太子殿下。」

焉頡戰戰兢兢的直起身子，他諂媚地問道：「微臣不知道太子殿下要來，實在是有失遠迎。

太子殿下這路上一定舟車勞頓，要不先稍作休息一下，晚上微臣好好宴請一番如何？微臣這裡有幾個姑娘跳舞可謂是一絕。」

李烜衡看見他這副樣子，心中生厭，不過礙於他太子的身份，所以並不能多說什麼。

而旁邊的楚時溪見狀，倒是冷聲呵斥道：「洪澤州現在百姓們流離失所還沒有個住處，我們太子殿下心繫百姓，實在是沒有這個雅興。」

焉頡牢記著三皇子派給他的任務，有些不甘心的勸道。

「這位公子實在是說得太嚴重了，這救災也只有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去做呀。況且，太子殿下長途跋涉了這麼久，微臣實在是擔心太子殿下的身體啊？」

楚時溪冷哼一聲。

「你如果要是真的擔心太子殿下的身體的話，就不會在這雪災發生了一個月之後還沒有把這件事情處理好，逼得太子殿下不得不親自來這裡救災。

現在外頭的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你卻三番五次蠱惑太子殿下尋歡作樂？呵，焉刺史，我可告訴你，如果這次救災沒有成功，別說你這頭上的烏紗帽了，就連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都難保。

畢竟你也知道在我們大晉，這惑亂君心的奸臣到最後會是個什麼下場？」

焉頡一聽這話一股刺骨的寒涼，瞬間從腳底升到了頭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原本還想出聲反駁楚時溪，可當他無意之中看到李烜衡那涼薄的眼神時，焉頡頓時心涼如水。

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說出來的話不僅僅是威脅，而且是一個警告。

焉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太子殿下，他們竟然會如此快的發覺他們心裡的想法，但是他知道在接下來救災的這件事情上，他絕對不能再繼續搗亂，而且他還必須得好好幫助李烜衡。

因為……和遠在京城的三皇子相比，眼前這個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太子殿下更加可怖。

他可不想拿他們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做賭注。

焉頡「噗通」一聲再次跪了下來，這一回，他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個響頭。

「求太子殿下恕罪。下官方才只是一時糊塗，太子殿下放心，下官以後一定不會再犯糊塗，堅決配合好太子殿下的工作。」

李烜衡看了楚時溪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在這官場之上，很多事情他身為太子都沒有辦法直接點破。不過現在有了楚時溪，他辦起事情來到是方便了許多。

李烜衡努力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愉悅，沉聲道。

「行了，這回我就饒過你。今晚你先把之前救災的那些賬目給我送過來，還有哪些村莊受災如何，今晚必須給我調查清楚。」

焉頡的額上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他臉上諂媚的笑容有一些掛不住：「這，這，會不會有些……」

楚時溪挑了挑眉：「焉刺史該不會告訴我這雪災發生了整整一個月，刺史大人還沒有做好調查吧？」

焉頡被楚時溪這麼一噎，更是心虛的冷汗淋漓。原本還想乞求太子殿下晚點在上交這些賬本的話語到了此刻也只能被他強笑的咽了下去。

「沒，沒有的事，今晚我，我一定把東西都交給太子殿下……」

楚時溪笑了笑：「對了，還有朝廷之前送過來的那些物資也麻煩自己大的到時候一一陳列好，這樣也方便他減少之後的救災工作。」

焉頡臉色更蒼白了不少，身形搖晃的差點就要倒下。

朝廷之前送來的那些物資，因為三皇子說要從中搗亂的緣故，所以他已經基本上假公濟私的都貪污掉了。

莫說那些銀兩，就光是那些糧食，焉頡這已經在這幾日的大魚大肉生活中消耗掉了不少……現在他們突然說要這些，他一個小小的刺史又怎麼把那些已經用掉的東西找回來呢？

李烜衡看了焉頡一眼：「刺史大人身體不太好？」

焉頡渾身一顫，趕緊搖頭。

「沒，沒有的事。」

「那既然如此，就麻煩焉刺史幫忙給我們二人安排一個住處？」

焉頡哪裡敢不從：「是，是，下官這就帶太子殿下過去。」

焉頡這個人雖然在政治上沒有什麼才幹，但是在貪圖享樂上倒還是別有一套。

就比方說，他給李烜衡和楚時溪兩個人安排的院落四處都放著好幾個木炭盆，李烜衡和楚時溪他們兩個剛一進去就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暖和。

李烜衡看著那燃燒的木炭盆，不由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諷刺。

那些外頭的百姓因為這場雪災流離失所，顛沛流離，吃不飽也穿不暖。而焉頡這個刺史卻是各種好吃好喝伺候著，住的院子在冬日也溫暖如春。

這種憤恨的情感被李烜衡掩飾的很好，他和楚時溪兩個人分別去洗漱了一方，換上了新衣服之後，便聚在一塊，開始商量著之後如何救災。

李烜衡皺眉。

「楚兄，我看這焉頡應該不是什麼乾淨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中飽私囊了多少救災的銀子，那剩下的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救災的。」

楚時溪安撫道：「太子殿下不必擔心微臣之前讓他把那救災的物資全部一一羅列出來，正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

「防止什麼防止？」

楚時溪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帶到晚上的時候便能知曉了。」

眼看楚時溪閉口不談，李烜衡也就強行加著自己的好奇心等到了晚上。

這一晚上，焉頡或許是迫於壓力，竟是如約的來到了李烜衡的房內上交賬本。

李烜衡確實不急看那賬本，他現在的好奇心全都在之前朝廷撥下來的那一堆物資上。

「那些救災的物資呢。」

焉頡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態度卻是沒有李烜衡想象中的那麼慌張。

「太子殿下，請跟我來。」

李烜衡跟著焉頡腳步來到了一間倉庫。焉頡一邊摸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讓小廝將倉庫的大門打開。

令人出乎意外的是，這倉庫里的東西滿滿當當，不如李烜衡想象中的少。不過，李烜衡還是不太相信焉頡。

「楚時溪，你過去清點一下。」

「是。」楚時溪從善如流的應了下來，隨後認認真真的憑著那焉頡交上來的賬本，以及朝廷安排救災物資時的那份目錄認認真真的核對了起來。

焉頡看著楚時溪掏出關於救災物資的那份目錄時，臉色頓時蒼白了不少。

他戰戰兢兢的狀態旁邊看著楚時溪清點東西，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大人，請問這其中有什麼差錯嗎？」

李烜衡也是挑了挑眉，他才不相信焉頡這種貪官不會動救災的物資：「楚時溪，這裡的東西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然而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楚時溪在清點完畢之後，竟然微笑了起來。

「啟稟太子殿下，這些物資沒有任何差池。焉刺史……將他們保管的很好。」

李烜衡有一些意外，不過當他看見楚時溪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時，大概猜到他應該是有什麼話不能夠在焉頡的面前說。

於是他也乾脆將計就計。

「看來，焉刺史做官的時候還是很勤勤懇懇的。這樣吧，若是此次救災之事焉刺史能夠好好配合我完成的話，到時候我就在皇上面前表揚你一番。」

焉頡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一天會有這種殊榮，高興的臉都紅了。

「那微臣就多謝太子殿下提點了。」

李烜衡笑的意味深長。

「沒事。天色晚了，刺史大人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的時候，我們還要再去那受災的地方看看呢。」

焉頡被他誇的是飄飄然。

「那既然如此，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眼看著焉頡離去，李烜衡便和楚時溪兩個人回到了院子裡頭。

李烜衡借口不喜歡別人服侍，屏退了其他下人，一時之間，整個院子里就只剩下楚時溪和李烜衡兩個人。

「楚兄，方才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那些救災的物資真的沒有被他們動過手腳嗎？」

楚時溪一想到這件事情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不僅如此。那些救災的物資還多了不少呢。」

「啊？」

楚時溪看著李烜衡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便好心跟他解釋了起來。

「其實今天下午的時候我故意丟了一張假的救災物資單子，讓焉頡拿了去。在那張救災物資的單子上，我故意這些救災物資的數額給寫的大了一些。

焉頡他肯定貪污了這筆救災的物資。所以為了應對今天晚上，他肯定不得不自己想盡辦法把這救災物資裡頭的漏洞給補上。

我之前在京城裡的時候大概有聽說過這種小州中，刺史經常會和當地的富商有所勾結。

所以我想焉頡這個人為了能夠把這些漏洞補上，一定會去這些富商那裡討些東西，將這些漏洞東拼西湊的補上。

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平時里居然就已經積攢了這麼多的財富，這樣能夠如此輕而易舉的將漏洞給補上，早知道的話我就多訛些了。」

李烜衡一時間忍不住拍腿稱讚，他笑道：「看來還是楚兄高明！」

楚時溪嘴角揚了揚。

「那也遠不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既然眼下救災物資已經充沛。還望太子殿下好好處理救災之事，安頓好這些受災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