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絕羨

莫辭搖搖頭，又笑了笑，說道：「閣下想必就是萬法仙宗前任二長老絕羨。」

那女子道：「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我，你為何發笑？」

莫辭冷笑道：「當然是笑你無知！」

「放肆！」絕羨怒叱一聲，九片花瓣便從宮殿內飛出，猶如刀鋒。

莫辭身形不動，只在凝結出一道氣牆，那花邊便凝滯不動。

絕羨道：「你在逼我動手？」

莫辭道：「我不是在逼你，只是在笑你瞎了眼睛！歸途長老一眼便看出我的來歷，而我與你說了這麼多，你卻仍然不知，恐怕是太過沉溺於你的美貌幻影吧？」

宮殿里沉默許久，忽然傳出一道蒼老的嘆息聲，隨即走出一名老婦人。

那老嫗仍穿著廣袖流仙裙，卻是身形佝僂，全無青春美貌，滿身肌膚已近乎皸裂，遠遠看去，就像是穿了衣服的枯樹。

尤為可怕的是，她那雙眼睛是空洞洞的，只留黝黑的眼窩。

「你怎麼會……」莫辭驚道。

絕羨說道：「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瞎了眼睛。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何會瞎？」

莫辭略作思索：以萬法仙宗的法術，應該不至於治不好眼睛。她不惜以那絕美幻影來接見人，恐怕是接受不了自己那副蒼老的皮囊，難道說……

絕羨道：「我想你已經猜到了，不錯，我這雙眼睛，就是我自己挖的，我實在不想看到我這張臉。」

莫辭道：「你既想要青春和美貌，那你追求長生的渴望將比所有人更強烈，這麼說，你走過了方向？」

絕羨嘆道：「若非如此，又豈會發生當年的事？」

莫辭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絕羨道：「我問你，你與莫無情到底是什麼關係？」

莫辭道：「他是我母親！」

絕羨氣息一滯，帶著怒意道：「你這身子，不過二十多歲，也就是說，她生你之時，仍然是年輕模樣？」

莫辭道：「我母親直到死前，仍然形同少女。」

絕羨神情狂亂，「少女！少女！你想說仙女對不對！哈哈哈哈，你真以為她有多美？你真以為她比我漂亮？她不過是駐顏有術，不過是運氣好而已！你知道我初次見到她時，是多麼的不甘心？你知道我幫她修這座宮殿時，埋了多少詛咒？她死了，我還要佔住她的房子，得到她的一切！」

她又怔住許久，怒意逐漸消失，重重嘆道：「想當年，我窮盡畢生修為，仍然敵不過衰老，她卻能輕易擁有我想要的一切。既是如此，那我害她，也不算過分。」

莫辭先是憐憫心情，隨即怒意陡升，咬牙道：「你這蛇蠍心腸！莫說你那醜陋骯髒的嫉妒之心，即便是你幻想的完美之軀，也比不過我母親一根手指！」

絕羨呵呵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她到底是如何被追殺？」

莫辭平復下心情，說道：「正要請教。」

絕羨冷笑道：「說起來也是可笑。我萬法仙宗守著那飛仙之路，雖說並不能幫我們參悟飛升之法，但多少能給我們聯繫仙人的機會。當年正是我，將你母親的消息告知黑水神宗。你以為洛音憑什麼能修鍊有成？還不是因為我幫他求得了好處！」

莫辭拳頭一緊，恨不得現在就動手。

絕羨譏諷地道：「可笑的是，那群老東西，都一把年紀了，還整日圍著那賤貨到處亂轉，簡直就像狗一樣！更可笑的是，當他們聽說能獲得長生之時，卻毫不留情地向她出手，哈哈哈哈，我們那麼多人，好像我出手反倒是最輕的。」

莫辭舒了口氣，冷笑道：「原來這才是真相，我還以為有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不過如此而已。你可以準備受死了。」

「受死？」絕羨譏笑道，「不錯，頂著這樣的皮囊，我活得的確太久了，早該死啦。」

莫辭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絕羨道：「但在臨死之前，能殺了他兒子，倒也不枉此生！」

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只是輕嘆一聲，全身戾氣忽然一掃而光，整個人變得空空蕩蕩，似有似無。

宮殿周圍滿山的鮮花紛紛飄起，五顏六色的花瓣散布滿天，又宛如銀河一般流進她體內。

彷彿時光在她身上倒流，她的腰背直了起來，身形恢復窈窕，肌膚重新現出水嫩，連眼睛也恢復得明亮秀氣。

她身上毫無殺氣，甚至有些暖意，但莫辭感覺到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是仙人之力！真正的仙人之力！正是先前隱約察覺到的令他忌憚的力量！

原來絕羨與歸途是修鍊到了聖與仙的夾縫之中，既進不得，也退不得，所以他們才能保持這搖搖欲墜的滄桑之軀苟活。

然而他們畢竟走錯了路，然後偏越遠，這樣的力量，需要他們用生命獲取。

莫辭下意識地想要逃走，但馬上又想：不，我要博一搏，仙人的力量可遇不可求，反正她都要死了，我若能把這股力量搶過來，接下來的路必然暢通無阻！

絕羨微微一笑，笑容和煦、高貴、光彩照人，但在莫辭眼中，卻是極其扭曲。

「你叫什麼名字？」絕羨問道。

莫辭道：「父親給我取名常越山，假死後我隨母姓，改名莫辭，復仇之名，風漸！」

絕羨掩嘴竊笑，眼波流轉，「名字這麼多，說明你有很多渴望，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渴望。」

莫辭不解其意，皺眉道：「什麼？」

絕羨道：「你想要報仇，想你的家人，想你母親，所以你想要這仙人的力量。」

莫辭道：「是又如何？」

絕羨道：「你既然想要，那我就給你。」

莫辭一愣，「什麼意思？」

絕羨「咯咯」笑了幾聲，說道：「我忽然改主意了，我問你，我美嗎？我和你母親，誰更美？」

莫辭咽咽口水。

不得不承認，恢復了年輕模樣的絕羨，的確可以顛倒眾生，但在莫辭眼中，她絕不可能稱得上美。

只是說出口的話，可能會死。

絕羨又笑，「只要你說，我比你母親更美，我就……跟你睡一覺，哈哈哈哈。」

「什麼？」莫辭已經凌亂。

絕羨道：「我都要死了，還保留這處子之身什麼意義？殺了你，對我又有什麼好處？要是能與她兒子睡一覺，豈不是真正的痛快？哈哈哈哈！」

這個老妖婆！她玩真的！莫辭祭出寶劍。

「來吧來吧，說我更美，佔有我的身子，你就能擁有你想要的力量。」絕羨做擁抱狀撲過來。

「去死！」

莫辭一劍斬去，灌注了全身力量，饒是如顧文刀、靈泉這樣的聖境巔峰，也絕不敢輕易抵擋。

然而絕羨只伸出一根手指，便令那鋒利的劍刃寸步難進。

退！

要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反正她就要死了，那仙人力量，不要也罷！

莫辭急忙轉身，使出「馮虛御風」，還沒挪動腳步，周圍空氣都已被鎖定，讓他幾乎連腿都抬不起來。

「不要走。」左邊出現一個絕羨，挽住了他的左臂。

「難道我的美貌。」右邊也出現一個絕羨，伏上了他的肩頭。

「還不能讓你心動？」身後一個柔軟的身子，摟住他的腰肢。

「來吧，從今以後，我永遠屬於你。」纖嫩的雙手捧住他的臉龐，嬌艷的紅唇吻上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