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訴衷腸

第一百三十三章 訴衷腸

北王妃回到後院,就看到家裡最疼的老小怯生生的站在她娘卧房門口,旁邊照顧她的侍婢一個個著急得不行,還不敢去碰她。

「這是怎麼了?」

「阿娘,我娘她一直不吃東西。」

看到北王妃回來,小郡主蝴蝶似的撲進她懷裡,聲音委委屈屈。

其實北王妃也能理解淑君的傷心。她因為意外失憶了,忘卻了以前的種種,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這些年來在北王和北王妃的照顧下活得無憂無慮,還生了個女兒,又被全家人放在心尖上疼寵。

一朝恢復記憶,卻告訴她還有個女兒在她錦衣玉食的時候過得困頓潦倒,這種打擊但凡是個真心疼愛孩子的女人都受不了。

魏淑君僅著單衣,披了一件灰色的裘皮襖子,坐在梳妝台前盯著銅鏡里的自己看了一天一.夜。

她臉色極其蒼白,披頭散髮,眼中血絲密布,眼底青黑一片,不化妝都能直接做女鬼了。

北王妃不客氣的推門而入,看了一眼,又把門給掩上。

「你這小妮子老了老了還矯情起來了。」北王妃挨著魏淑君坐下,拿起玉梳替她梳發。

「你又不是故意忘記她的,這不是你撞著腦子了嘛。連自己是哪裡人都忘記了,記不起她也屬正常。跟你說,我已經和王爺說好了,明兒就帶著你跟老小南下,好歹也要讓你們娘仨見一面。」

魏淑君一把握住王妃的手,面色痛苦糾結。

「我,我怕她恨我。也怕她恨老小。」

「那孩子我聽人說了,是個通透大氣的,恨是不大會恨,但要說跟你和老小毫無芥蒂,我也沒這個底氣。但不管如何,她是你的女兒,便是我北王府的女兒,總不能讓她被人欺負了去。」

「有人欺負她?」魏淑君扭頭,眼底是隱約的火焰。

北王妃眼珠子一轉,點頭:「可不是,不但京城裡那瘋婆子欺負她,那瘋婆子的女兒小瘋婆子也欺負她,便是你那娘親家裡,也在欺負她。」

魏淑君臉一沉,哼了一聲:「魏家向來如此。最擅便是明哲保身。」

北王妃又道:「不過還好,南邊兒那個藥罐子小公爺對她不錯,就是那人身子骨不好。早些年被他那蠢貨父親和繼夫人給害的,到現在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連老小都不如。你若不去看著,你那女兒怕就是這麼著被人叼走了。」

魏淑君臉色幾番變化,最後卻嘆了一口氣:「如果那是她喜歡的,也隨她吧。我是個不稱職的娘親,都沒能撫養她多少年,何來底氣對她的婚事指手畫腳。」

「可你不出頭也不行啊。」北王妃替她扎了髮髻,又插了兩根碧玉簪,「小公爺雖然承襲了爵位,但他的婚事必然是不能隨心所欲的。三丫頭她上無爹娘,兄弟又還未成年,跟小公爺門不當戶不對,若是當個妾室還沒問題,相當公爺夫人……」

魏淑君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銀牙暗咬,只覺女兒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受了莫大的委屈。

「別說那麼多了,走吧,好好收拾收拾,去庫房裡挑些當用的。明兒我們南下,不管怎麼做,便是讓老小撒潑耍賴,也得把這個姐姐給認回來。」

說到這裡,魏淑君又開始忐忑。

「我這幾日,把老小給嚇著了吧?」

「可不是。」北王妃用蜜粉替魏淑君遮點了眼下的青黑痕迹,「她被嚇得厥過去了。王爺又是個不穩當的性子,鬧得府里雞飛狗跳。本來兩孩子去給老小尋醫問葯來著,被他一嚇,剛到地方就只能顛顛兒迴轉。這會兒還在黑水等著我們呢。」

魏淑君吐了口氣,振作了精神,開門就看到小女兒被幾個侍婢圍著,眼睛紅紅的,臉上帶著委屈看著她。

魏淑君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上前一步抱著女兒瘦削的身體。

「你怎麼不愛惜自己,這天寒地凍的,也不說到屋裡坐著。看吧,手都涼涼的。」

「娘啊,你別嚇我了。」小郡主柔柔細細的聲音還帶著些微顫,環抱住她娘的腰身,埋首在她胸.前。

「不嚇你了。明兒你阿娘要帶我們南下,你可能去?」

「要去,要去。」小郡主拚命點頭,「我聽他們說我姐姐也在那邊,我要去看看她。」

這個姐姐可不是柔郡主,而是她親娘忘掉的大女兒。聽說還跟南邊那個可怕的小公爺好得不行。有人在暗地裡詆毀說她阿姐不守婦道,跟男人私相授受,她就很想拍過去了。

都是些什麼人啊,分明是嫉妒她姐姐得了小公爺的傾心。

小姑娘還天真爛漫,正是喜歡才子佳人的時候。巧的是她阿姐跟話本上那些身世可憐的小孤女相似,男方也是話本里常出現的貴人公子,這就是活生生的一處才子佳人戲,怎麼能讓那些眼紅的人給壞了好事!

第二天清早,北王妃帶著魏淑君和小郡主坐著馬車就一路往黑水趕去。

等到了黑水只稍作休息,便繼續南下去翼州。

剛到黑水外百餘里地,就聽護衛說有人來求救。

「是翼州那邊的人,說是給北王府押送藥材的車隊,在前面十餘裡外被人追擊。」

北王妃那可是個狠人,上馬能殺敵,下馬能彈琴的奇女子。一聽這事兒,留下保護魏淑君和小郡主的人手后,帶著其他人馳援去了。

等到了那邊,看到局勢尚且還能控制,再加上北王妃的強勢插入,追擊的一方節節敗退,最後五十來人只逃脫十餘人,剩下的大都被斬殺當場。

「可查清對方身份?」北王妃抹去臉上的血痕,厲聲問領隊的人。

「對方做了偽裝,帶的武器也沒有標記,不過看他們舉止不像是散兵。」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可怖了。不是散兵,那就是大營出來的。離這裡最近的大營是青州大營,掌營的人是安王爺的女婿。

正在北王妃沉吟著打算想辦法去找安王爺要個說法的時候,前面一陣喧鬧,那逃脫的十餘人被一隊裝備精良的兵士給押了回來。

「青州大營裨將阮清參見北王妃。」

當頭的那個年輕小將還未近身便飛身下馬,隔著三五米遠,就拱手躬身行禮。

他是武將,有將令在身,加之北王妃實際上不掌兵權,所以不必跪拜。

「這些人是你們派出來的?」北王妃也不跟他兜圈子,直來直去的問出口。

「非是青州大營的人。他們出自京畿大營。」那裨將阮清也是個敢說的,直接道明這些黑衣人來歷,「其中有幾個是我麾下士兵的同鄉,已經問過了,都是在京畿大營當兵的。」

北王妃看了一眼,那些人一個個下巴錯開,口水滴答,很顯然是被人卸掉下巴,防著他們咬舌自盡呢。

北王妃點點頭,讓人把那些人和之前受傷未死的人一併看管起來,這才領著阮清往回走。

到了馬車駐紮的地方,阮清又見過側王妃和小郡主,才得了空跟北王妃解釋這一切。

「這麼說,長公主調動京畿大營的人手,陛下不知?」

「也不是不知。聽我岳父的話,應該是陛下有意為之。」阮清看看左右,放低聲音,「那位最近因西南戰事的緣故,和陛下有些僵持。長公主當年受先皇寵愛,手裡還有一股勢力。陛下的意思是讓長公主動用起來,然後再一併除根斬盡。」

說實話,對於陛下的打算,北王妃都沒覺得能成功的。因為那個男人實在太難對付了,智計百出不說,在市井間的名聲威望又高,一個不慎,讓他抓到機會,這江山會不會改姓還難說呢。

現在他們這些異姓王也好,皇親國戚也好,都沒把握徹底扳倒他,更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在私底下還有其他的手段。

這邊應對完,不多時,另一頭司馬霽就已經得到消息了。

「奇怪。」他燒掉紙條,眉頭死死擰在一起,「長公主能做出追殺的命令我不懷疑,但是以她的城府,不會這麼自爆底牌才對。」

「之前來府中搗亂的那幾人也是她派來的啊,我也沒看出她哪有城府了。」

魏瑧不解的抬頭看司馬霽。

聽到魏瑧的話,司馬霽才淺淺露出個笑容,溫聲細語的給她解釋。

上次來的人只是長公主養在公主府的門下徒而已,說個不好聽的,就是明面上幫她處理那些骯髒事的打手而已。她並不如何忌憚司馬霽,所以才直接派了那幾人過來幫易嬌雪做事。但是追擊北王府馬車的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這弄不好就要跟北王兵戎相見,斷然不可能用這些雞鳴狗盜之徒。

「所以長公主能動用的人手只可能是先帝留給她的那些暗手。不過我們收到的消息卻說那些人來自京畿大營。這不太可能。先帝就算再寵愛長公主,也不可能把京畿大營的權利交給她。所以,很可能這裡面有首輔的手筆。」

「如果你們以前說的是真的,首輔更不可能露出這種不是馬腳的馬腳。」魏瑧反而搖頭,「連公主都知道不能動用官面上的力量,首輔會不知道?除非他是故意讓你們把目光放到京畿大營上。」

魏瑧搖頭:「我不太懂你們朝廷的事情,但是分析一個人的行為,得從各方面去分析,從他以前的行事和為人的態度,還有一貫的手段風格來分析。不排除有人性情大變手段也跟著變,但你們之前可有聽人說首輔性情大變了的?」

見司馬霽和蘇武搖頭,魏瑧聳聳肩:「所以了,要麼是首輔故意的,要麼就是有人想要栽贓,要麼……」

魏瑧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她放低聲音到幾乎只剩氣音:「會不會是陛下乾的?」她說話的同時,手指頭也示意般的指指頭上。

司馬霽跟蘇武抽一口涼氣,片刻后卻心有戚戚焉的點頭。沒錯,如果排除了長公主和首輔大人的話,還真有可能是陛下乾的。

「但是,陛下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難道他想要動北王?」

這點魏瑧就不知道了,也不想去費這個腦子。

「行了,這邊事情差不多了,你們看是明天走還是後天走?」

魏瑧還不知道北王妃帶著她親娘已經南下,而知道的司馬霽跟蘇武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她。

「再等兩日吧。」司馬霽硬著頭皮道,「這事兒突然出現變化,我也不知道是好是歹,要不再看看後續?我就擔心離得遠了,消息不暢通,萬一有事不能掌握先機。」

魏瑧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雖然很不想呆下去了,但是不能因為她的小心思耽擱了司馬霽的大事。

談完公事,魏瑧小小的打了個呵欠,看到司馬霽在看論語。

「你還沒死心呢?怎麼著,真打算去考個狀元郎出來?」

「反正也是閑著無事,正好北地這邊文人大儒多,我多看些書,去請教的時候也能言之有物。」

魏瑧對他豎起大拇指。皇親國戚有爵位的人裡面,恐怕這位小公爺是最有文化的一個了。即便現在不是,以後也得是。

轉念又想到因為這個爵位他失掉的那些東西,魏瑧都替他心疼。如果真的能靠自身位列公卿,這個爵位到時候還回去也是可以的。

「行吧,那你給自己立個小目標,不如,就幹掉首輔你上位吧。」

蘇武扭頭悶聲笑,司馬霽則紅了臉跟耳朵,無奈又深情的看了魏瑧一眼,小聲的叫了一聲阿瑧姐姐。

看到他這般模樣,魏瑧也是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腦袋。

「早年你跟在我身邊當個燒火童兒,以後只怕要你阿瑧姐姐跟在你身邊當個伺候你穿衣吃飯的老媽子了。」

司馬霽橫了蘇武一眼,後者識趣的離開。

「阿瑧,你,跟我回去漳州好不好?以後我們都不分開。四花兒我會把她當成親妹妹,大寶就是我親弟弟。」

「可把你美得。」魏瑧抽回首,趴桌上看著他,表情有些莫名,「你還小呢,等你當上首輔的時候再說吧。」

司馬霽皺眉。他快速的盤算了一下,即便他用最快的速度考科舉入仕,哪怕是受陛下重用,想要登上首輔之位至少也得十年,十年後魏瑧就是二十多歲的老姑娘了!

「阿瑧你,還是不肯嫁人嗎?」司馬霽略微苦澀的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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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是個嬌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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