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黃河之水天上來

……

看著地上還沒死透的槐樹精怪，陸盡歡心裡確實想再補幾劍。

不過……

若是真的如她師尊猜測的那般，這個槐樹妖死的太快，那還……

怪可惜的！

吞生魂，養人畜，借母體，取胎兒。

哪一樣單拎出來都罪不容誅——

挫骨揚灰才是它唯一的出路。

不過目前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有二:

其一，這兒是屬於槐樹妖的領域，因為剛剛的那一擊，以它力量所凝的領域已經搖搖欲墜了，那麼是否將它給殺死，他們就可以從這裡出去了？

其二，在被拉入這個領域前，之前遇到的那顆頭顱與槐樹妖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無怪乎陸盡歡會猶豫不定，如果這是在打遊戲副本的話，那麼將boss給擊敗就等同於通關成功，但現實是這槐樹妖的領域與陣法地勢雖相輔相成，卻也各自為政。

簡單點說，就是領域破，但地勢陣法還是在的，那『山下有水』之勢倒是不打緊，其根本還是外層有個地炁連環陣。

——即先前所見到的「雷池」。

還是一個沒有加入肅心陣的「雷池」。

未加肅心陣改進的「雷池」中，其所困之惡鬼會蠶食人的生機，用以增加自身的力量和實力，亟待機會破陣而出。

而山下有水之勢也恰好是以法陣為鎖，然後汲取陰氣為營，與地煞連環陣的『陣法鎖陰脈，憑陰氣通晦朔』殊途同歸。

這二者必定是有關聯的。

牽一髮而動全身。

故而，還是得再好好斟酌一下。

少女站在原地，半闔著眼思索著，輕撫著不問天的劍身，指尖從平窄光滑的利刃掠過，仿若陷入了艱難的權衡中，深奧的思考中，下一瞬，似想到什麼，快速的抬眼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青年一眼。

青年的側臉線條此刻頗為柔和，眼一眨，垂首，有些疑惑的與少女對上視線。

陸盡歡移開了視線，又落到槐樹妖的身上，不過——

天罡為陽，地煞為陰；

孤陽不生，弧陰不長；

陰陽二炁，有開有合；

炁機周流，聚合成陣。

凡是陣法，必定是有陰亦有陽，陰陽相濟，方可成陣。

若是此陣屬性極陰，那麼此陣必定是有陽點，這就是陣法的陰陽平衡。

這就好比如——

吃橘子的時候，橘子肉是上火的，而橘子皮是下火的；

吃生薑的時候，生薑肉是上火的，而生薑皮是下火的。

陰陽平衡便是如此。

因此，只要找到陣法的陽點，就可以直接破陣了。陽點其實也是屬於陣眼。

弼星眉眼低垂，容色清寒，見自家徒兒呆愣在原地蹙眉不語，便知她在推測著此地之勢，因而並沒有出聲打擾，而是沉默的站在她身側，彷彿有一種無形的默契。

——畢竟要是打斷這孽徒的思路，他腿都可能給她打折。

哎，他這個師尊當的沒有一點排面。

弼星在心中為自己掬了一把淚。

陸盡歡並不知身側之人在哀嘆自己師綱不振的頹喪心理，披散的墨發被冷風絲絲縷縷吹動，拂過她半闔的眼帘，隨即抬起眼定定的看著倒地像是毫無生息的槐樹妖。

有風。

看來這領域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少女頓在原地，簡單整理了一下思緒，才往前走了兩步，歪了歪頭，手卻毫不猶豫地用劍尖捅了捅槐樹的樹根。

動作看起來十分溫柔，實則暗藏的力度狠辣驚人。

黃河之水天上來，狗樹今日當棺材。

在槐樹妖在作姦犯科的反派生涯中，大概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種明明都準備領盒飯了，卻還被「鞭屍」的戲份。

對此，如果槐樹妖會說話的話，大概有且僅有一句:……你禮貌嗎？！

陸盡歡面無表情地又繼續用劍尖往深捅了下，利刃直接沒入樹體。

就在這時——

像是垂死前的最後反撲，槐樹妖的根部驀地寸寸破裂，化作一股濃郁的瘴氣直接朝著陸盡歡撲去。

一線繃緊之時，陸盡歡正想橫劍擋下，便見到一旁的弼星迅速的掠了過來，他扣住了她的手，眼中隱約帶著幾分不動聲色的試探，直直面對瘴氣。

「……？！！」

陸盡歡有一瞬間的匪夷所思。

謝邀，人麻了。

此時此刻，她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師尊對她的情誼了，師尊待她情深似切，師尊待她深情似海，若不然怎麼會這麼情比金堅的帶她殉情啊摔！

少女沉默地用目光譴責拉著自己手仿若要跟自己同生共死的青年，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一行字：崽種，真想給一個大逼兜。

弼星見狀，不由彎了彎眼，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無事。

陸盡歡表面雖然是罵罵咧咧地，實則心中對自家師尊卻是相當信任的，倒是沒怎麼掙扎，反正不管怎麼樣，他也不會害她。

絕對不是因為掙扎了也沒用。

迎面撲來的瘴氣將二人包圍住，猶如凝膠一樣延伸拉長，化為實質，貼地而來，猛然纏住了少女跟青年的腳，周身的時空有一瞬的凝滯扭曲。

失重感隨之傳來。

陸盡歡好似感覺自己看到一片血紅，隨之而來卻是天清雲淡，還有一棵翠綠茂盛的槐樹高聳而立，耳邊卻傳來人群的喧囂聲，好似在祈求著什麼一樣，她下意識往聲源處看過去，卻沒有看到人影。

少女眉宇皺了皺，輕眨了眨眼，驟然的光亮讓視線帶上些許重影。

那棵槐樹植於中央，樹上掛著紅綢，沒有先前古怪的粘稠厚重氣息，反而帶著受願力侵染的莊重感。

怎麼回事？

這槐樹妖不是都快領盒飯了嗎？

眼下是什麼情況？

莫非……他們是被拉入了槐樹妖從前的回憶中了嗎？

陸盡歡心緒微動，腳步一抬，下意識地想走上去看看，甫一動，卻沒有邁開幾步，才後知後覺反應手被牽著，偏首看去，握著自己手的青年似乎在望著槐樹，又似乎只是在注視著空氣沉思。

細微的聲音再度入耳。

「這樣真的能行嗎？」

「這是在造孽啊，真的要殺掉嗎？」

「小點聲，被人發現就完了。」

「可是……」

「別可是了，再找不到合適的藥引，死得就是我們了。」

「……」

隨著話音的落下，陸盡歡好似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在老槐樹下若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