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旅途(2)
局勢遠比她們想象的要糟糕。
她們抵達核心地帶時,衝突已經徹底爆發,炮火漫天,滿目瘡痍。
攝影師的朋友是個戰地記者,一周前跟同伴出去后就沒有回來。
時薇心知,在這裡失蹤一周只怕已經凶多吉少,但攝影師不肯放棄,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試圖尋求使館幫助,但是隨著衝突加劇,大使館人滿為患,不斷有避難的人們湧進來,根本分不出餘力去搜尋失蹤的人,只能跟當地政府進行交涉,看有沒有消息。
許是見攝影師太著急,一位在當地討生活的華人告訴她們,可以找傭兵幫忙,當然,前提是她們有足夠的傭金。
在那位華人的牽線下,她們找到了一個信譽可靠的傭兵組織。
沒想到的是領隊的人是個華國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他手下的人來自各大洲,有白人,有黑人,也有亞裔。
時薇暗地裡打聽了這個傭兵組織,他們的任務完成率很高,只要出得起價錢,哪裡都敢去,當然,價格也很可觀。
湊齊傭金,傭兵迅速根據攝影師提供的信息找人。
隊伍里有個才二十齣頭的華國小伙,他很活潑,操這一口蹩腳的英語跟隊友交流,時薇聽了半天就知道他來自華國的一個偏遠山村,學歷不高,不知從什麼渠道報名了傭兵培訓,今年才來到這裡,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來這裡做傭兵?」
小伙露出一口白牙,「為了錢。」
「這裡很危險。」
「對啊,所以才有錢。」小伙笑嘻嘻道,「而且公司給我們買了保險,只要我們身亡,就會補償我的家人400萬。」他比劃了一下厚度,「這麼多,有這麼多錢,我弟弟可以蓋棟房子娶個媳婦,我妹妹可以去上大學,剩下的錢足夠我爹媽安享晚年。」
「……但那時候你連命都沒有。」
小伙笑笑,「從踏上這裡開始,我就沒想著活著回去。」
時薇嘴唇顫了顫,艱難道:「那你家人怎麼辦?」
「我們家,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有個弟弟,他又小兒麻痹症,沒怎麼讀書,也不會什麼營生,我妹妹才十多歲,不過她成績很好,老師都說她保持下去肯定可以考上大學,我爸有心臟病,每年葯不能斷。我以前很混賬,上學的時候就是個混混,不知天高地厚,早兩年打架傷了人,去牢里走了一趟,出來才發現我家快要垮了。」
小伙漫不經心地說著,取出一根煙,也沒有點燃,就叼在嘴裡,「我沒什麼學歷,還有案底,在國內只能搬磚,這裡危險了點,不過報酬夠高,就算我死了,我家也不用再為錢奔波。」
「……那他們呢?」
小伙笑了笑,指著邊上的黑人夥伴,「這傢伙,因為他在這裡賣命,妻兒可以從底特律搬到華盛頓,過得很不錯。」
又指了指後面的白人夥伴,「他比我們都要好一點,也是為了錢,不過他是為了攢錢回去娶自己心愛的姑娘。」
他如數家珍,大致地將同伴們來這裡的原因說了說,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也不怕時薇知道。
最後他說,「也不都是為了400萬,能活著回去,誰不願意呢?」
為錢賣命的人從來不少,卻從未像在這裡這般清晰,時薇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世間眾人各有各的不幸,大多數人都在苦苦掙扎,可有一些人,縱然卑微如螻蟻,也要抵力反抗。
那她呢?
下午,他們繼續深入搜索。
在一個廢棄的工廠里,他們發現了失蹤的戰地記者和他的同伴,兩男一女,全是華國人。
攝影師跑進去解開朋友,兩人激動地相擁而泣。
「他們怎麼會被綁在這裡?」時薇感覺有點不對。
領隊眉頭緊皺,「很可能是對方發現他們是華國人。」
華國崛起,影響力日漸不容忽視,加上和平外交政策,在這裡不管是叛軍還是政府軍都很少對華國人下手,這些記者會被留在這裡,很可能是叛軍發現他們是華國人,不願惹上華國。
確認了三人的身份后,他們迅速離開。
誰知道他們走出工廠沒多久,槍聲響起了。
雙方交火。
漸漸地,他們被逼進巷子里。
領隊已經意識到不妙,這三個人恐怕是誘餌,對方想抓更多的人做人質。
突然一聲慘叫,那個妻兒在華盛頓的黑人中彈身亡。
「啊!」女記者忍不住叫出聲。
「不要叫!」領隊喝道,連隊友的屍體都沒來不及收拾。
他們且打且退,慢慢地退到了巷子盡頭。
「時小姐!」
那個華國小伙叫了聲,把時薇拉開,隨後就彷彿慢鏡頭似的,她看到小伙的脖子噴射出一道鮮血。
她瞳仁猛地一縮。
小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到滿手鮮血。
他從脖子上扯下一個荷包,伸手交給她。
時薇愣愣地接過。
小伙笑了笑,砰一聲倒地,眼睛望著東方,遲遲沒有閉上。
時薇睜大了眼睛,緊緊抓著荷包,眼瞳里映出亡者的倒影。
「別發獃!」
有人拉了她一下,躲到掩體后。
她才發現是被綁架的一個男記者,他長得很高,躲在掩體後有點為難,一個疏忽就冒了頭,子彈就打了過來。
對方火力很強,打得他們抬不起頭,不但是武器上,人數恐怕也倍於他們。
這裡遠離中心地帶,即使發出了救援,救援能趕得來嗎?
時薇發現自己短暫的心慌后,竟然很平靜。
就在這時,他們被包圍了。
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們,不遠處有人扛著火箭炮,只要他們再動一下,就給他們一炮直接上天。
這些人,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人,而是拿三個記者當誘餌,誘捕更多的人質。
領隊猜到他們的打算,面色鐵青。
他們的眼睛被蒙住,不知道自己被帶到哪裡,時薇只能聽過聲音猜測他們被帶到了叛軍的大本營。
因為她聽到了坦克的聲音,雖然聽不懂語言,但是通過語氣可以聽出抓住他們的武裝分子很輕鬆,頗有得意的樣子。
這裡勢必武裝重重,逃出去的希望不足萬分之一。
很快,更糟糕的情況發生了——他們被分別關押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