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樂夫子」

夏虹宇看著眼前熟悉的私塾，思緒從思考轉移到對過去的回憶中。

「曦輝學堂」

自建城以來，便是此地唯一的私塾，檜城所有官富子弟都在這裡學習。

樂家原也是越國的老功臣，屬於朝中貴族，可是隨著時代變遷，和平時期武力漸漸勢微，貴族們為了維護地位，變得越來越發艱難，朝中的明爭暗鬥不斷升級，最終朝堂權術高於力量，部分貴族選擇棄武從文，可殊不知，當這些改革的家族因過度專研文學，其的武學斷層也隨即出現，這時徹底失去力量的人，他們在這場權利遊戲中真正徹底的失敗。

樂夫子本名為樂家輝，便生於這般沒落的貴族家中，失去地位的先祖被越國派到邊境，負責建設南部地區，之後又因為得罪權貴貶作百姓。

而他自幼便是檜城出身。其祖父那一輩便已經徹底放棄重獲權力這個目標。專註教育事業通過前貴族的身份，用那僅剩無幾的便利，創立邊境城市唯一的私塾。

剛開始因為有教無類的思想，給與很多平民讀書識字機會，獲得很多讚譽。可後來樂家逐漸被金錢腐敗，現在只收有錢有勢弟子，所以樂家雖然沒有過往富餘，但生活還算不錯。

夏虹宇記憶里自己的老師，說話溫和大方，給常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再加上書香世家的身份，城內的街坊對其很是信任。

「哼！」

少年想起眾人對樂夫子的肯定，回憶起兒時的記憶，不禁冷哼一聲，對於街坊鄰里給自己老師的評價嗤之以鼻。

因為對於自己的老師，他有另外一套看法。

*****

「什麼人？」

私塾內的下人聽到敲門聲，打開大門對夏虹宇問道。

「煩請稟告一聲樂夫子，學生夏虹宇應邀來見！」

「好的，那您稍等一會！」下人打量了眼前年輕人的穿著，雖然有些輕蔑但還是不敢怠慢，因為對方似乎讀懂自己想法，原先平淡無奇的身軀釋放出一股駭人的壓力。

夏虹宇看著急沖沖離開的下人，不禁有些好笑，隔著沒有關牢的門縫，看著裡面布置，發現其中變化不大，一時間感慨萬千。

「夏公子！我家主人有請！讓你久等，實在抱歉。」

沉浸回憶中的少年沒有注意到時間流逝，就連周圍變化都遲鈍了不少，下人回來都沒有發現，直到對方說話才回過神。

「無妨。」夏虹宇聞言一愣，收斂身上散發的氣勢，冷冷說道。

兩人踏入大門，快速穿過前院，通過長廊來到後花園的池塘邊，下人指著前面的涼亭說道：「公子您請！」

夏虹宇獨自往前走去，很快便來到涼亭看著眼前坐在石桌前裹著厚厚棉衣，獨自品酒的乾瘦老人，頓時恍然失色，如果不是與自己記憶中的老師樣貌還有幾分相似，真的不敢相認。

「老師好！」夏虹宇施禮道。

「來了！不用這樣客氣，坐下唄。這是今年新釀的酒，你也嘗嘗？」樂夫子瞄了一眼夏虹宇，沒有感到特別。不過根據府衙中得來的情報，依然不敢過於掉以輕心，裝作和睦語氣說道。

夏虹宇確認眼前正是樂夫子，不禁有些疑問，因為過去這位老師那是肥頭大耳，天生微微上翹的嘴角，笑起來十分親切，即使嚴肅的時候也很陽光，所以不管是家長還是學生都對其十分親切。而現在乾瘦的臉頰，深邃的黑眼圈，下沉的嘴角，方才遠遠看其一言不發坐著，顯得格外陰暗。

「老師！實在抱歉！因為事發突然，沒有備手禮便來打攪您了！」夏虹宇客套道。

「無妨！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我就如同親人，我怎麼會在意這些繁文禮節！」樂夫子聞言，微微一笑，聳聳肩輕鬆說道。

「是！老師教訓的是！多年未見不知這些年您身體還好嗎？」夏虹宇心中有些無語對方，迅速佔了自己便宜，但為了解開心中疑慮還是不在意無視，裝作關心模樣問道。

「呵呵～年紀大了，就是有些小毛病，沒有大礙！」樂夫子抬起手錘了錘肩膀，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那還請老師多注意身體。」看著對方不是很願意提及的模樣，夏虹宇也不作糾纏，粗略淡然的回應道。

「嗯！沒什麼大礙！只是我現在因為老了，總是回憶過去，如果之前有對不起你的事情，還望你不要介意！」樂夫子看對方索然無趣的模樣，內心有些著急，不過為了女兒還是端起酒杯，對著年輕人說道。

夏虹宇看著對自己敬酒的老師，有些不知所措，不禁想到眼前的老師，應該有難言之隱不好開口，於是也端起酒杯對其說道：「老師！您多慮了！是否有困難。您如果相信我，但說無妨，只要學生能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你跟衛唯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這件事都是誤會，以我對他的了解，如果他知道是你不會這樣做。你們都是我的學生，我不想看到你們同門相殘！」樂夫子點點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后開口道。

原先因為自己受到老師重視，還有些喜色的少年，聞言后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端著酒杯的手不自覺用力。

「啪！」

酒杯承受不了巨大力量，瞬間破裂裡面清澈的美酒四濺，滴落在地上。

樂夫子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方動作，被夏虹宇動作嚇了一跳，看著其緊握陶瓷碎片卻毫髮無損的手掌，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這才醒悟原來眼前瘦弱的少年，已然不是過去的孩子。

「抱歉！老師我不是故意的！」夏虹宇冷冷道。

「沒事！」樂夫子急忙道。

「老師，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夏虹宇看著臉色蒼白的老師，有些內疚道。

「是哦！天氣有點涼，我身體一時適應不過來。今日不如就到此為止，他日待我身體恢復，再設宴招待你。」樂夫子聞言趕緊順著對方的話，裝作不舒服的模樣，拽緊衣襟縮了縮身子道。

「老師說笑了！應該是做學生招呼你。既然你身體不舒服，我就不做太多打擾！」夏虹宇聞言，很快便明白對方恐懼，只能自覺無趣回應道。

兩人再次客套幾句，便各懷心事分道揚鑣。

樂夫子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心中十分鬱悶氣血不暢，腦內思緒萬千，最後無奈嘆息一聲。緩緩站起身子，往樂依房間位置走去，老人知道自己已經失敗，無法挽回兩個學生矛盾。現在唯一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似乎只有其女兒。因為過去她與他之間有些特殊情況。

「唉！」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樂夫子並不想讓女兒出面，可事情似乎超過自己預想。

夏虹宇踏出私塾的大門，站在門外人流人往的街道，想著老師剛剛的話，內心委屈不甘，呼出一口氣迅速的低下頭，因為其眼睛有些濕潤。

其實他很想知道，為什麼老師從小到大隻幫衛唯說話，明明受害者是自己。

少年深呼吸，換了一口氣重新平復心情，抬起頭正準備離開。這時餘光見到私塾旁巷子，不由呆住了身子，雙腿身不由己走向哪裡。

巷子內兩旁斑白的牆面，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圖案，幼稚的筆跡宣告著這些作者們的身份。夏虹宇伸出手感受著牆面的划痕，慢慢走向深處。

原來此處是一條死胡同，最裡面是私塾的後門，當年放學的時候除了大門，學生還可以從後門離開，這裡同時也是這些學生的畫板。過去夏虹宇也跟要好的同學在這裡留下筆跡。

「夏虹宇？」

「？」

私塾後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一位身著黃衣的靚麗少女從裡面探出腦袋對少年叫道。

夏虹宇回過頭望向後門位置，他看見陽光映照在青春的美少女的臉上，搭配那媚人的充滿笑意的月牙眼，如同漆黑夜晚的明月，讓孤獨前行的他找到方向。

「樂依？」夏虹宇帶著疑慮開口道。

黃衣少女聞言頓時笑容變得更加燦爛，雖然她不如朱敏兒氣質出眾，樣貌姿色也稍遜，但給人如沐春風的舒適感，加上記憶中的美化，更讓夏虹宇心跳加速，他大腦就像凍結了一般，顯得格外手足無措。

「果然是你！」樂依走前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夏虹宇緊張到忘了打招呼，舔了舔嘴唇好奇道。

「聽說你回來了！還來拜訪我父親，我趕來才發現你已經離開。所以我就想你會不會在這裡，畢竟以前你經常躲在這裡。」樂依依舊怡然自得毫無防備在少年面前比劃道。

「呵呵～是嗎？」夏虹宇聞著對面少女身上傳來的香味，更加痴獃，用手抓了抓後腦勺說道。

「還是獃頭獃腦的樣子！不過現在你回來的正是時候。這樣你就趕上我的婚禮了！」樂依繼續興奮說道。

「恰巧而已，你真的要嫁給衛唯嗎？」夏虹宇頓時清醒了，他看著女孩有些難以置信問道。

「嗯！」

夏虹宇看著眼前談及這個話題，眼睛閃爍著光芒的女孩，便已經知道她的選擇。因為曾經他也在另外一個女孩眼睛中見過。

「……」

「我明白你們兩個人之間有些矛盾，但是衛唯其實還是有善良的一面，就是因為身邊的朋友讓其走錯路。過去做了很多錯事，但是你相信我，接下來他一定會變好，我們會一起彌補過去對你傷害。」樂依看著沉默的少年，有些急了連忙抓住他的手說道。

「……」

「你就原諒他好不好？」樂依搖了搖緊握夏虹宇的手，有些撒嬌道。

「我本來就沒想找他麻煩，只要他不來找我麻煩就好了。」夏虹宇露出一絲苦笑，咬了咬下唇說道。

「那太好了！後天我出嫁你要來哦！到時候所有同窗都會出席，你可別遲到了！」樂依放開手，指著夏虹宇鼻子佯裝威脅道。

「嗯嗯！」

夏虹宇還想再說幾句，兩人就聽到私塾內下人尋找樂依的喊聲，於是將那些卡在喉嚨里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你忙吧！」夏虹宇指著樂依身後的方向說道。

「嗯。」

樂依站在原處看著消失在街道的少年，抬起手放在鼻尖嗅了嗅，原本充滿喜悅的眼睛閃過一絲悲戚，喃喃自語道：「你回來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