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封侯食邑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廂情願
皎潔的月亮已經爬上了夜空,不知凡幾的朗星爍爍閃光,月明風高,夜色茫茫。
張致遠本想著在換了個住的地之後,就可以和表妹之間串串門,沒想到這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卻撲了個空。中間的那道橫牆便如同一道天塹,直接將東廂和西廂劃成了兩部分。
錢總不能白花吧?
老張琢磨之下,便搬出來個椅子踩在上面朝東廂觀望,可惜由於隔牆太高,他踮著腳尖也只能勉強得瞄上一眼。
東廂燭光影影,看不清誰是誰的房間,望了一陣兒無果,也只得失望地跳了下來。
自己花了大價錢才拿下西廂的這處小院,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卵用沒有。
正患得患失的磨著牙,忽然聽到啪的一聲輕響,似乎有東西落地。走上前去看時,卻發現地上落下來一個小紙團,攤開后卻見上面寫著:小姐今晚拜月,君願見否?
聽這語氣,應該是出自紅娘的口吻。可是她又如何猜到自己在暗中窺視的呢?
真是怪哉!
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沒有惡意,似乎還有相幫的意思,想想也就一笑了之。
關於拜月這個風俗自古就有,但大多都是參拜滿月,拜彎月的幾乎沒有,也不知紅娘是打的什麼主意。
既然表妹想要拜月,自己何不躲在暗處,來一出隔牆有耳?
小寒風颼颼的,凍著老張抽抽的。
想要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一個時辰過去了……
「這都快到半夜了,表妹她怎麼還不出來?莫非紅娘故意耍我?」張致遠搓了搓凍得發麻的雙手,悻悻道。
「一定是了,這三更半夜的,又是大冷的天,誰會出來挨凍拜月?」
正歇斯底里的嘀咕著,忽聽牆壁那邊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
然後就是崔鶯鶯的聲音:「紅娘,拜鉤月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到底行不行?」
紅娘道:「心誠則靈,萬一滿月時趕上個陰天,豈不是拜不成了?」
「嗯,也有道理。」
輕輕幾聲脆響,想來是擺上了供品,然後又緊接著是火鐮聲響,燃燭焚香。
張致遠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細耳聆聽。
「朗朗明月,俯瞰世間百態,……月神細聽我述,小女子崔鶯鶯在此祈禱,希望能和表哥張致遠廝守終生,不離不棄……」
哈哈!
張致遠正高興的怦然心跳,忽聽那聲音又道:「可惜他和他卻是同一人,但在我心裡卻是兩個人,也不知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還有另外一個我?這什麼鬼?
「嘻嘻,小姐說的話繞來繞去聽不明白,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你的這個心事還是留給表少爺去解吧。」紅娘朗朗說道。
這口氣似是說給崔鶯鶯聽,又似在暗示著張致遠。
嘿,那我也拜上一拜。
噗通一聲!
「小生張珙,今日參拜月神,希望保佑我今科金榜題名……」
竟然隔牆有耳!
按照禮儀規矩,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對面那位張生怎麼連這些基本都不知道呢?
崔鶯鶯微微一驚,然後羞紅了臉道:「紅娘,現在天冷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紅娘卻道:「小姐別慌,那人剛才太過無禮,我先把他斥責一番。」
斥責?
這又是搞的哪一出?
「喂!我說那位張生,你剛才是在故意偷聽呢,還是說偶遇至此無意間聽聞?」
「咳!實屬偶遇,絕對的偶遇,我剛才也是什麼都沒聽到。」
汗!
這話問得也太低級了,是個人都會回答。
「那就饒了你吧,我告訴你呀,男子是不能拜月的,真是個蠢人!」
「好好,小生記下了。對了,崔小姐……」
話還沒有說完,便傳來了二人離去的腳步聲。
就這麼走了?
沒想到到頭來,表妹竟然是一句話都沒搭理自己,這風花雪月的美好願望,最終也只落了個一廂情願。
正想離去,忽然啪的一聲輕響,隔牆那邊又丟過來一個小紙團。
借著月光來看,發現那字體寫得比較潦草,也比較倉促,但內容卻很直白,信中言道:小姐的一個他是表哥,而另外的那個叫做君瑞先生,雖明知兩者就是一人,但心裏面就是順不過來這個坎。
君瑞?那不就是我嗎?
到此,張致遠忽然想起來往昔的一幕。記得在很久之前,自己贈送臻滿溢酒樓墨寶時,表妹曾對著那君瑞的筆跡發怔,原來是這麼個情況。
在後世里,曾有一種叫做精神戀愛的說法。也就是,把自己的愛人分為是實際和理想上的兩種。很明顯,在表妹的眼裡,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她實際上的愛人,而君瑞先生卻是她精神上的愛人。這個坎她一直沒有釋然,看來是翻不過去了。
不過這幸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要不然豈不是要多吃飛醋?不過,想要化解表妹的這個心結,必須要找到合適的辦法才行。
第二天一早,張致遠就戴好面具,興緻沖沖地來到了大雄寶殿。遠遠的就看到了表妹以及同樣身穿重孝的小舅子崔歡。崔夫人臉色略含有傷,靜靜地端坐在一側發怔。
殿的正中,已故的崔相國的朱紅棺槨很是醒目,前方的供桌上都擺滿了果酥供品。而法正方丈正率著大小和尚念經超度,寶象莊嚴,木魚聲繞樑不絕。
說起法正,張致遠並沒有反感,這老方丈也算是自己的恩人,當初若不是他贈的那本破書,自己很有可能無法痊癒。於是,他進了殿之後,先是對法正大師行了禮。
輕輕一瞥間,卻見表妹哭得梨花帶雨,一臉的緬懷傷痛之情,沉浸其中不能自已,竟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到來。
張致遠看了看紅棺,心中幽幽一嘆,既然是老丈人的遺骸,那得誠心地拜一拜!
噗通一聲,大禮!
崔夫人一怔,突見一位陌不相識的白面書生對著自己丈夫的棺槨大禮參拜,心中泛起了不解。
崔鶯鶯也反應了過來,同樣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老大人,聽說您老生前愛民如子,力扶社稷,晚生張珙心裡仰慕的很。今日有幸瞻仰遺風,心下甚慰。望您在天有靈,保佑我夙願得償,一生美滿。」禮畢,張致遠便上了一炷香。
原來是個仰慕的書生!
崔夫人恍然地點了點頭,臉色也平靜下來,輕聲道:「公子如此大禮,老婦人在這裡謝過了。」
張致遠急忙道:「夫人言重了。」
此時的早經也接近了尾聲,崔夫人告了聲退,便自行離去了。
走了正好!
斜眼間,卻見紅娘在一旁發笑,還時不時的給自己丟個眼色,只是弄不請她真實的用意。但卻也能看得出來,她是在鼓勵自己去搭訕表妹。
自己這次可是有準備才來的!
啪的一聲!
崔鶯鶯定眼一看,卻發現自己身前落下一封書信,顯然是那位張生丟過來的。正想斥他輕薄之意,忽見信封的落款處赫然寫著:君瑞。遲疑之下,又收入了懷中。
見小計得逞,張致遠嘿嘿一笑,而後一溜煙地跑掉了。
再說崔小姐,在法事完課之後,就悄悄地走回了自己的廂房,見左右無人後,這才小心地打開了那封書信,只見上面寫道:「今夜子時,邀佳人隔牆答話,以解君瑞之疑團。——張生敬邀。」
他怎麼知道我心裡的想法?
哼,不去!如果表哥了知道會生氣的!
可是,他似乎又無惡意……
這個夜晚真的難熬,尤其是被人看破了心思的崔小姐,更患得患失的惆悵起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裡頭一直在糾結著去還是不去的事。若是去的話,又怕母親知道了罵自己傷風敗俗,若是不去的話,心裡頭又挺好奇的。
這時,紅娘嘻嘻一笑,道:「小姐,我給你講個寓言故事。」
「隨便吧。」崔小姐敷衍道。
「這個寓言叫做小馬過河,說一隻小馬想要過河,又怕河水太深淹死自己,於是它先後問了松鼠和黃牛,這河水到底深淺如何……」
崔小姐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什麼事情都要自己去試探,不要患得患失的懸而不決,是不是這個意思?」
「嗯,小姐真是聰明。」
眼看到了子時,崔鶯鶯正想過去赴約,卻見娘親突然走了進來。
「這大半夜的,你穿個披風,這是要到哪裡去呀?」
崔鶯鶯一怔,心虛之下,竟然語塞答不上話來。
紅娘嘻嘻一笑,急替她答道:「夫人,在白天時,小姐因為緬懷老相國悲傷過度,現在情緒不平無法安睡,想去園中撫琴一曲安心靜氣。」
崔夫人點了點頭,嘆道:「真是難為你了,你想撫琴那就去吧,不過現在天冷,記得不要太久時間,免得染上了風寒。」
崔鶯鶯應了一聲,返身回去取了瑤琴,待娘親退去了之後,這才小心地步到園中。
靜聽了一會兒,卻發現牆的那邊悄無動靜,莫非是那人戲弄自己不成?
還是紅娘機靈,小聲道:「小姐,你剛才對夫人說了撫琴,如果她沒聽到琴聲豈不是起疑?不如你隨便撫上一曲,一來可以搪塞夫人,二來呢也可以提醒一些裝睡的人。」
裝睡的人,所指幾乎不言而喻了。
不過,這也是個辦法,於是崔鶯鶯擺好了瑤琴,指下的柔聲也開始響起。
所奏的曲子依舊是那曲成名之作——《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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