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聯繫
城主府內在明爭暗鬥著,為了各自的利益正展開激烈的爭辯。
而就在城西軍營處,一名身穿西晉軍士甲衣的士兵卻低著頭走出了軍營大門。
若是紀靈見著了,多半會驚異非常,這種時候,你怎麼敢來這裡?你又是怎麼混進西晉軍隊中的?!
林安之低著頭走出營地,看了看左右,就朝著城北行去。
邊走邊看,林安之暗暗點頭。
紀靈和李明達畢竟是在白馬關生活了這麼些年,而且兩人的叛亂也不全是為了名利,他們對白馬關的感情還是很深的。所以一路看來,白馬關內部被破壞的並不多,周圍的民房都保存完好,只有街角的一些牆面,還有馬路上,有一些被馬蹄踐踏或是刀兵毀傷的痕迹。
沿途的百姓來往不多,但也偶有幾個臉色木訥的走在街上。林安之隱約記得其中一些人的容貌,似乎以前在白馬關的時候見到過。
能記住這些,一來是林安之本身就是密諜出身,很注意對周圍行人的觀察,二來自然也是源自於他那無名功法的奇妙作用。
百姓民生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林安之心頭暗暗估算著。
林安之看似緩緩行走,但實際上腳程極快,只是半個時辰,就從西城門到了北城。
北城多是城中百姓居住的地方,相比起西門來,行人就更多了。不過從路人的神色看,一個個面色陰沉,許多人更是帶著濃濃的憂色。畢竟白馬關住著的都是大魏的人,現在白馬關落到了西晉手中,這裡的百姓都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覺。
很快的,林安之到了一座店鋪前,停住了腳步。
店鋪很冷清,門可羅雀。那被煙熏得有些發黑的招牌上,清晰可見三個大字「周豆腐」。
大門是敞開著,裡面零星坐著幾個食客。從穿著看,似乎是城中百姓。不過林安之能敏銳的發現,這些人的神態和氣質上,和一般百姓很是有些區別。
城中百姓多是神色憂慮,好點的也是面無表情。而這幾人,雖然同樣是面無表情,但神色中卻多了幾分鎮定和冷淡。
看著,林安之便心頭有數了。
大步邁進大門,看了看左右,便扯著嗓子叫道:「人呢?都死光了?沒見你家軍爺來了,還不出來招呼著?!」
這一聲叫喊,頓時驚動了店中的幾名食客,他們紛紛朝林安之投來各色目光。其中一人還皺了皺眉頭,不過旁邊的夥伴立刻朝他打了個眼色。
這些動作都很隱蔽,不過卻分毫不差地羅愛了林安之眼裡。
他走到一張桌子旁,抬腳把那長凳踹開了些,大馬金刀地坐下。
這時候,從內堂里才走出一個夥計來。
夥計四十來歲,穿著一身夥計的衣裳,看上去有些乾瘦。興許是這兵荒馬亂的,這才淪落到來這酒店做夥計。
他佝僂著身子到了桌前,看到林安之,就趕緊露出諂媚笑容。
「軍爺,您要點什麼?」夥計問道。
林安之掀起眼帘看了他兩眼,這才道:「你這兒有什麼好吃的?」
夥計點頭哈腰著笑道:「咱們這間是豆腐店,只賣豆腐……」
「那你還說個屁啊?!」林安之叫罵了聲,「去給軍爺弄點招牌的花式來,記得要放豬肉!別清湯寡水的,軍爺不喜歡!」
夥計滿臉愁容,道:「軍爺,這兵荒馬亂的,哪裡還有肉鋪開著門……」
林安之眉梢一揚,臉上露出一片獰色:「給你說了老子要吃肉,沒肉,就割你的!」
這話一出,夥計幾乎要哭出聲來。
旁邊的食客終於是看不過去,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沉聲道:「這位軍爺,你身為西晉軍士,何必來為難一般百姓?」
林安之瞪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是什麼玩意兒,也敢管老子的事情?信不信現在就把你當間諜鎖了?」
這中年人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寒芒,旁邊的夥伴臉上也泛起一抹焦急。
林安之冷笑著,手扶腰刀,毫不避讓地跟他對視著。
片刻過去,那中年人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淡淡地道:「我不過是跟軍爺您說道理,您不聽就算了,何必跟我這老百姓計較。」說著端起一碗酒水朝林安之比劃了下,「多有得罪了。」
將酒水一飲而盡后,這總粘人就不再理會林安之。
林安之冷笑著轉頭望向那夥計:「你,怎麼說?」
夥計已經是滿臉愁容,良久才道:「前兩天打了幾隻雀兒,如果官爺不嫌棄……」
「幾隻?」
「五隻……」
「媽的,說你們是刁民吧,還不認!去給老子弄兩隻來。」林安之罵了聲。
夥計趕緊端了一壇酒過來,這才退下去了後堂。
林安之給自己斟上了一碗,這才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那幾個食客。
那肆無忌憚的目光,很是惹人眼,讓人渾身不自在。
終於,幾名食客也不知道是受不了林安之的囂張跋扈的作風,還是確實有些害怕惹事,扔了碎銀子在桌上后,就退出了周豆腐的店鋪。
一時間,整個店鋪里空無一人。
過了足足一刻鐘,夥計才端著一盤鴿子肉走了上來。
「少爺,您太冒險了!」夥計低聲道。
林安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冒險怎麼能見著你?張揚,可是好久不見了。」
這夥計不是別人,正是林安之的頭號狗腿張揚。
幾個月前白馬關之變后,張揚就跟林安之失散了。林安之今天來周豆腐,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周媚,沒想到的是,竟然會意外的遇上張揚。
「那些人是誰?」林安之低聲問道。
張揚埋著頭,滿臉愁容,店外的人間了,還當是他在低聲下氣賠禮。
他低聲道:「不知道,已經連著來了幾天了,不過看起來不像是晉密衛的人。」
林安之眼帘低垂,這是當然。
晉密衛大致跟大魏的南院差不多,是西晉密探組織。剛才那個中年男人明顯是壓不住自己的火氣想要找林安之麻煩,如果晉密衛都是這種角色,那西晉本土早就被南院打得千瘡百孔了。然而事實上是,這麼多年來,南院還沒真正對西晉做出什麼大的動作,反倒是自家的巡察使被晉密衛給策反了一個。
既然不是晉密衛,那應該就是軍方的人了。
從當初白馬關之變的情況看,周豆腐應該是暴露了的,畢竟紀靈和李明達在第一時間裡就把這個據點給攻破,甚至安排了埋伏等著林安之。
不過從今天的情況看,周豆腐依然在,甚至還能開業,就說明紀靈並沒有真的把這地方給交代出去。
也就是說……
剛才那些人,十有八九是紀靈的人。
林安之想著,心頭微微一凜。
他倒不怕西晉的人,西晉的人能認識他的可不多。但如果是紀靈的人,這些人回去把自己容貌這些一回報,說不定真引來紀靈的懷疑。
以紀靈和李明達對老太爺的恨意,自己恐怕很難走出這白馬關。
說來千頭萬緒,其實也不過是轉念之間。
「這裡現在是你在主持?」林安之低聲問道。
沒有直接問周媚,因為紀靈既然能發現這裡,想來是早就知道周媚的身份了。
張揚道:「是趙老頭。」
林安之暗暗點頭,趙老頭是南院的老人,被放在這白馬關幾十年沒有動過,除了本身老練無比外,還藏得極深。他如果決定接手這周豆腐,多半就是有把握不會被發現。
心頭還有很多問題,但此刻也不方便多問。
「什麼時候安全?」林安之快速問道。
張揚道:「今夜子時,北門。」
話音剛一落下,林安之忽然眉梢一揚,抬手就是一耳光,把他抽得滾了出去。張揚捂著臉,滿臉惶恐地站起來,朝著林安之不斷點頭作揖,飛快地跑進了後堂。
林安之也不理會他,就著酒水和鴿子肉大快朵頤。一通下來喝得滿臉通紅,打著酒嗝搖搖晃晃站起來,也不結賬,抬步就走出了店鋪。
這一幕幕都落在了街角的幾人眼中,這幾人正是剛才在周豆腐店內的那些個食客。
「怎麼樣?」開始跟林安之爭執的中年人沉聲問道。
旁邊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微閉著雙眼,側耳傾聽著,緩緩道:「聽口音不像是白馬關的人,也不像是我西晉內地的人。反倒有點像是……甲帳城那邊的口音。」
「甲帳城?」中年人一怔,「甲帳城的士兵被安排在東門執勤,怎麼會來這裡?」
另一人道:「我聽說今天有士兵從家長城過來,說是甲帳城被流民襲擊了,過來求白馬關給他們做主。」
中年人皺眉道:「還有這事兒?」
「聽說是的。」旁邊一人道,「我家大人已經被叫去了城主府議事,應該錯不了。」
中年人嘆了口氣。
夜幕緩緩降臨,林安之一身夜行衣,無聲無息地潛入到了北門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