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故友
到了甲帳城,林安之算是暫時鬆了口氣。現在大雪封山,白馬平原上行動相當困難。白馬關那邊有可能會派人過來確認甲帳城的情況,但林安之並沒有多擔心,畢竟徐宇還在城裡,真要派人過來了,讓徐宇去對付就是,想來他不會腦袋發熱拿全家性命開玩笑。
而丁帳城那邊,也已經安排蒲蘭天和庫勒帶兵過去,只要是按照林安之的計劃行事,丁帳城不可能會出意外。
畢竟,蒲蘭天和庫勒帶過去的人馬有丁帳城七八倍之多,十萬大軍要還拿不下個小小的丁帳城,那可就別怪他林安之翻臉無情,拿蒲蘭天的人頭祭天了。
城主府後堂內,林安之微閉著雙眼躺在炕上。角落裡點著爐子,炕下還生著火,讓整個房間里溫暖無比。
炕邊上,上官蓉跪坐在床腳,輕輕給林安之按摩著腿。
「少爺,這軟骨散的毒還要多久才能解開?」上官蓉問道。
林安之無奈搖頭:「不知道。」說著微微一頓,便接著道,「這毒性有些古怪,我試了好幾種辦法,始終無法徹底清除。而且這裡藥品也不足,只能等回去后,找齊藥物再看看了。」
說起來林安之也是心頭犯嘀咕,《岐黃總章》可是孫老頭這一代毒王的心血之作,林安之出道以來,用起來簡直無往不利,但現在,就連上面的方子都對付不了這軟骨散。
「當真是不能小瞧天下英雄啊。」林安之嘆了口氣。
上官蓉掩嘴輕笑:「少爺說笑了,這天下英雄有誰能跟少爺相比?」
林安之失笑,拍了拍上官蓉白嫩的小手:「這話也是楊絮教的?」
上官蓉俏臉微紅,道:「楊大家可不會教這些……」
聽到楊大家這個名字,林安之一怔,心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當年還在出雲縣的時候,他可是教楊絮的母親楊柳做楊大家,沒想著現在,連楊絮也成了「大家」了。
想著就忍不住失笑,這才過了多久,小姑娘就長大了。
腦海里莫名就泛起楊絮的模樣,每次見著,都是一副嬌滴滴的樣子,誰能想到,她現在竟然已經是勾玉中獨當一面的角色。一個個畫面在腦海里浮現,從一開始被人當街追殺,到後來遠赴銀月城主持大局,之後又在大魏境內各地建立據點。
自然,這些畫面中免不了在平州那一夜。
林安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興許是房間中的房間中的爐火,興許是炕下那燃著的木炭,他忽然覺得有些發熱。
看了眼上官蓉,似笑非笑。
上官蓉的俏臉陡然變得緋紅,連給林安之按摩雙腿的小手都有些顫抖。
「過來。」林安之輕聲說道。
……
消息傳來的時候已經是林安之到甲帳城的第十五天,這已經是二月初了。地面的積雪開始融化,大地終於有了復甦的跡象。
傳來的消息不止一個,而是足足三個。
第一個自然是朱凌和林峰的彙報,十萬大軍已經掃平了三處流民的駐地。而朱凌和林峰兩人,也借著帶隊探路的名頭,「孤軍深入」流民陣營腹地,結果被全數殲滅。
借著這個名頭,他們也由明轉暗,監視著白馬關大軍的行動。
他們回來的時候,白馬關的大軍也開始返程,算算日子,應該還有兩三天就會到白馬關了。
第二個消息,則是蒲蘭天傳來的,丁帳城順利拿下,傷亡只有數百人。
林安之聽著,暗暗點頭,倒真有些看輕蒲蘭天了,這個白馬關軍械庫的管事,用兵倒真是不錯。
而第三個消息,則是在林安之意料中,卻又偏偏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這是李玄嵇派的運糧隊到了,足足三百車的糧食,而且李玄嵇承諾後續會源源不斷的送來。
北雲山的暗道其實真不算什麼秘密,無論是大魏還是北越,甚至西晉都知道不少。但能夠無聲無息的通過,這可是要不小的本事。
但最讓人林安之並非這些,而是跟著李玄嵇運糧隊過來的人。
「聽說你出事了,我過來看看。」
坐在軟炕上,看著許峰那張冷酷的臉,林安之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上次見著許峰,那還是幾年前在銀月城了。
那時候的許峰還是過街老鼠一樣,為了要給妹妹許倩找個安定的住所,流亡在銀月城。
沒想著這再次相見,竟然是這種情況。
林安之愣了半晌,這才硬邦邦的冒出一句:「許兄,你胖了……」
許峰臉頰微微抽動,彷彿在強忍著什麼,半晌才嘆了口氣:「你倒是沒怎麼變。」
兩人沉默片刻,便是相對一笑。
上官蓉端了沏好的茶水和糕點過來,整齊的擺放在桌上。她面色紅潤,眉宇間帶著淡淡慵懶羞澀。
許峰忍不住看了眼,他當年也算是皇城有名的浪蕩公子哥,自然一眼就明白怎麼回事。
心頭嘆了口氣,想著自家小妹對這傢伙一直念念不忘,這次過來還說要一起過來看林安之。但這傢伙,簡直就是一花心大蘿蔔,身旁的女子從來沒斷過。
想到自家那寶貝妹妹,又是一陣頭疼。
「我聽楊絮說,你在銀月城還不錯,怎麼想著跑到這邊來了?」林安之問道。
一說到正事,許峰的臉色總算是嚴肅了起來。
「我在那邊消息不是很靈通,年前才聽說你對夜雨樓動手的事情。」
說到夜雨樓,這就輪到林安之頭疼了。
那夜雨樓主八品上的修為,這已經不是恐怖的問題了,林安之就覺得,只要自己撞見了,多半就是死定了。
上次在南莞如果不是張放鶴、祝霽月全力出手,外加有重兵布放,指不定就讓夜雨樓主幹掉了。
林安之嘆了口氣:「這不是沒辦法嗎,你也知道我這人,向來是吃不得虧。那夜雨樓的殺手三番兩次對我出手,我這脾氣自然是忍不住。」
許峰微微點頭:「可有後悔?」
林安之嘿笑:「也談不上後悔,就是覺得麻煩。被八品上惦記著,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說著,他臉色漸漸嚴肅,緩緩接著道,「而且夜雨樓本就是一幫無法無天之徒聚集的地方,不知道做了多少滅門兇案,能剿滅它們也算是一件功德。」
許峰緩緩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事。」
林安之一怔,奇道:「怎麼,你跟那夜雨樓主還有交情,能幫我說項下?」說著又不好意思搓了搓手,「其實吧,我跟那夜雨樓主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當時也是他們先招惹我。再說了,夜雨樓不是跟魔教有些瓜葛嗎,我跟魔教聖女蘇皖可是好朋友,你如果真能幫我說兩句……」
正說著,就發現許峰的臉色不對,他臉上竟然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中還帶著一抹捉狹之色。
「難道不是?」林安之問道。
許峰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離開半雪城的時候還小,家裡也算是朝廷重臣,怎麼會跟夜雨樓這種組織有瓜葛。」
「那你說為這事而來,是什麼意思?」
許峰微微沉默,片刻后才緩緩道:「現在銀月城很安定,舍妹在那邊生活的很好。這些都是你帶給我的。雖說朋友間說感激有些不合適,但這些是我都記在心底。」
林安之聽著,似乎隱約猜到了許峰想說什麼。
「所以,我覺得那個夜雨樓主既然對你這麼危險,不如我幫你解決掉他。」許峰盯著林安之,緩緩說道。
林安之上下打量了許峰半晌,這才道:「八品了?」
許峰搖頭:「沒有。」
林安之想了想,正色道:「許兄你這番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而且那夜雨樓主真想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我手下幾十萬大軍,如果也讓他給行刺了,那也是我自己蠢。」
夜雨樓主有多難殺,林安之可是親自體會過。
當初在陰水湖上,五大高手圍殺夜雨樓主,雖說最後一刻影子叛變了,但一開始可也出力不少,最後還差點把林安之自己給賠進去。
就這樣,結果還讓夜雨樓主給跑了。
之後在南莞都城,林安之身邊有突破到八品的李雯,有修鍊成了「沖拳十二步」的張放鶴,外加大軍壓陣,但最後還是讓夜雨樓主給跑了。
經過這兩次,林安之就對這夜雨樓主沒什麼想法了。除非哪天李雯、林韌、李乘風甚至是秦苑清突破到八品上,他才會再找機會嘗試,但那必然是很久以後,也絕不是現在。
許峰少年成名,很多年前就號稱半步宗師,修鍊天賦極強,這都不假。但他現在畢竟才七品上,要說他能殺掉夜雨樓主,林安之一萬個不相信。
「這些都是我的問題,你不用擔心。」許峰淡淡地道。
林安之苦笑道:「許兄,好意心領了,我真不想見著你去送死。」說著,就把那兩次和夜雨樓主交鋒的事情跟許峰說了一遍。
許峰聽得很認真,許多細節都一一詢問。
林安之心頭嘆了口氣,知道勸不動許峰了。他尋思著,看來真得找個機會讓人把夜雨樓主給幹掉,否則這麼一個耿直的朋友,眼見著就要去送死了。
一切說完,許峰忽然道:「你身邊那個李雯,已經突破到八品了?」
林安之揉了揉鼻子:「當初在南莞就突破了,最近沒見著,不知道鞏固的怎麼樣。」
許峰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秦苑清現在在什麼地方?」
林安之一怔,有些沒明白許峰為什麼忽然問到秦苑清,不過還是回道:「應該是在半雪皇城,但具體的我不是很清楚。白馬關破后,她送了我一路,我估摸著聖芯庵聖女最終還是要回皇城的……」
話音落下,他心頭莫名一痛。
許峰倒是沒察覺林安之眼神中的異樣,只是臉上露出一抹可惜之色:「那就有些不方便了……不過也還好,我會去找林韌前輩和李乘風前輩問問。」
林安之苦笑:「你還真準備去找夜雨樓主?真的別去,我可不想你出意外。再說了,這天大地大的,你也找不著他。」
許峰只是搖頭,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