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孫大聖下凡
孫悟空是靈明石猴,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當年師傅失蹤之時,他就知道前因後果,所以一直穩坐花果山無動於衷。前兩百年,師傅是劫數,必須歷此一劫才能重返仙界。但最近一段時間,師傅確如八戒所說,真的被妖怪給擄走了。而且這妖怪還是舊識,取經路上曾經跟這哥們兒打過一架,後來鬧到如來坐前才算息事寧人。
這妖怪名叫大金鵬王,封神之前,與孔雀大明王菩薩一起被天地孵化,法力無邊。而後孔雀大明王菩薩誤吞如來金身,如來脫身後,因從她體內輪轉一遭,故封其為佛母金剛。從輩分上算起來,大金鵬王還是如來的舅舅呢。
取經路上的前仇舊怨就不說了,你這大鵬鳥,過了千百年還是想吃我師傅,真當我們師兄弟幾個是泥捏的嗎?不過孫猴子怎麼也想不明白,以前如來會出面主持公道,這回為啥一直裝聾作啞,對大金鵬王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呢?
師傅沒有圓寂,但元神已經下落凡間,而且是追隨女兒國國王下的凡。曾經的國王現在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師傅沒跟她再續前緣,反而占人家便宜當了人家繼父。至於沒有當成親爹,原因很簡單,師傅不能破色戒啊。
八戒忠心可嘉,但身在靈山,一舉一動都容易被察覺,所以暫時要穩住。小白龍敖烈盤在通靈柱上,也不能輕易使喚。算來算去,只有去流沙河去找沙師弟,這憨厚的哥們兒才是最佳搭檔。
翻起筋斗雲,眨眼間來到八百里流沙河。避開人群落下雲頭,孫悟空頓時大吃一驚。原來流沙河兩畔已經裝了防護欄,還蓋了無數新院落。記憶里人跡罕至的荒野河流,現在人煙旺盛,車水馬龍,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的喜慶模樣。孫悟空看了片刻,搖身變作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穿著一身緊緻的牛仔褲,向人群里走去。
自從降生天地間,孫悟空穿過草皮裙,穿過虎皮裙,也穿過粗布絲綢。但人間的牛仔褲,這還真是第一次嘗試。街上人山人海,孫悟空被擠的東倒西歪,聽著各地方言叫賣小吃特產的聲音,孫悟空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啥都覺得新奇不已。街邊開了無數飯店,有些飯店的門口立著幾個石膏像,全是師傅和自家幾個兄弟的模樣。不過石膏像弄的不倫不類,唐僧白白凈凈,孫悟空尖嘴猴腮,豬八戒大大的啤酒肚,沙和尚一臉的晦氣像。只有小白龍變的那匹馬還像回事,因為天底下的馬都一樣。
孫悟空皺著眉頭嘀咕道:「瞎搞,瞎搞,師傅西天取經十萬八千里,曬的跟夜叉一樣,哪有這麼白凈。」
旁邊馬上有人介面道:「哎呀,你懂個屁,遲老師就是白白凈凈的嘛。」
孫悟空不知道誰是遲老師,又說:「俺老孫這模樣也不對,小巧歸小巧,面孔怎麼弄這麼尖。」
那人又說:「你小子看沒看過《西遊記》啊,六小老師就是這樣的。」
孫悟空頓時心裡一陣草泥馬奔過。不過這是凡間,不能隨便泄露身份,只好悶頭向前走。走不多遠,前面有個草檯子,幾個臉上戴著師徒四人面具的人正在賣力表演。好巧不巧,演的居然是西梁女國那一幕,可惜台上那個女兒國國王跟記憶中的賢淑良德完全不搭邊,穿著暴露,賣弄風情。唐僧也輕佻之極,滿口的女王妹妹等等我,哥哥取經回來就娶你等等。孫悟空按捺不住,氣不打一處來,猛的跳到台上,怒聲叫道:「咄,你們這群跳樑小丑,在這裡敗壞我等聲譽,再敢信口雌黃,小心吃老孫一棒!」
女兒國國王扭著腰走過來,笑嘻嘻的道:「喲,小兄弟,吃哪個棒子啊?」
台下哄然大笑,有幾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叫道:「小屁孩沒長成呢,妹子,要吃吃哥哥我的。」
孫悟空大怒不已,剛想把這草檯子給掀了,一個黑臉大漢跳上來扯住他的胳膊說道:「少爺,少爺,別在這搗亂,咱們回家去,車在路口等著呢。」
孫悟空火眼金睛,知道這是本地的日游神,便順著他下了檯子。走出幾步,台上又咿呀咿呀的唱了起來。日游神拉著孫悟空走到街角,瞅著周圍沒人,低聲道:「大聖,您老怎麼來凡間了?」
日游神是天神,不歸佛界管,所以稱呼還是孫悟空在天界的名號。孫悟空眼珠子一轉,故作氣呼呼的說:「俺老孫在花果山都聽說了,有人在下界毀俺清譽,所以下界來查探一番。哎,你這個毛神,你巡遊人間,不知道這事兒嗎?」
日游神尷尬的笑道:「大聖,大聖,切莫生氣,聽小神一言。」
「快說,別磨磨蹭蹭。」
日游神道:「大聖啊,您遠居深山,可能還不知道人間已經不一樣了。現在的凡人啊,坐飛機能日行千萬里,乘船夜行八百里。上到九天寒月,下到四海海底,比之我們神人也不遑多讓啊。」
孫悟空挑著眉毛問:「飛機?那是什麼東西?」
日游神也不懂,支支吾吾的道:「就是……就是一個鐵皮盒子,有兩個翅膀……四個屁股會冒煙,然後就飛起來了。對了,大聖啊,現在凡人都能人工降雨了,一個炮筒子往天上一打,嘩啦啦的落大雨啊,四海龍王天天找玉帝訴苦,說他們的差事都沒法幹了。」
孫悟空不耐煩的擺擺手:「別跟俺瞎扯,我問你,近日見我沙師弟沒有?」
日游神咧嘴笑道:「大聖,您順著流沙河往前走,走到鳳岐山上,就找到捲簾大將了。」
孫悟空點點頭,閃身一變,人就到了鳳岐山上。
鳳岐山極為荒涼,半山腰裡搭了一個簡易的棚子,一臉烏黑的沙和尚正在棚子門口坐著。看到孫悟空憑空出現,沙悟凈目瞪口呆的叫道:「大師兄,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師傅又出事了?」
孫悟空很無奈,師傅都被抓走兩百年了,你現在才想起來,腦迴路也太長了。
「沒錯,這倒霉師傅,一輩子跟妖怪杠上了。」孫悟空一屁股坐下來,沒好氣的說道。沙悟凈聽了這話轉身就走,回棚子里提著降妖寶杖出來道:「走,大師兄,咱們去救師傅。」
孫悟空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幾千年過去了,沙師弟還是出門不帶腦子,連妖怪是誰都不問,張嘴就要救師傅,真是忠心可嘉。「等等,先歇著。沙師弟,你好歹也是金身羅漢,怎麼不在道場里待著,跑這半山腰幹什麼?」
沙和尚撓著頭,說:「大師兄,你從山下過來的么?」
「是啊。」
「那大師兄,你沒看到流沙河兩岸都蓋了房子?」
孫悟空瞪大了眼睛,道:「看到了,我還納悶呢,這不是你的道場,怎麼都是凡人的屋子。」
沙和尚道:「唉,大師兄啊,你不知道,那些人搞起了農家樂,天天吵的我不得安寧。沒辦法啊,我只能搬到山上來。幾年前在山頂修了道場,結果被人給拆了,說那是違法建築,還要罰錢坐牢。要不是我遁地走了,還真是麻煩事。」
孫悟空笑道:「你是神仙,還被凡人搞成這樣?」
沙和尚一臉慎重的說:「大師兄,不可掉以輕心啊。你不知道,現在的凡人可了不得,上回我下凡過去,被人用煙花炸的滿臉開花。還有我那流沙河裡,天天都有人去采砂。施法懲罰他們,怕違了天規,不管不問吧,又聒噪的受不了。對了,大師兄,你怎麼也下凡了,是不是花果山也被凡人給嚯嚯了?」
孫悟空不屑的道:「誰敢到我那裡胡來,老孫一棒子讓他重新投胎做人。」
沙和尚眼裡都是小星星,大師兄就是大師兄,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威風凜凜。不過師傅都被妖怪抓走了,大師兄怎麼一點都不急呢?正想開口問詢,孫悟空突然問道:「沙師弟,你曾任捲簾大將,跟千里眼、順風耳熟不熟啊?」
沙和尚尷尬道:「見面之交,不算熟識。」
孫悟空道:「不打緊,不打緊。沙師弟,你找他幫個忙,看看文殊和普賢兩位菩薩的坐騎現在哪裡。」
沙和尚點點頭,元神出竅上天去了。過不多時,元神歸位,沙悟凈滿臉震驚的站了起來,大聲道:「大師兄,大事不妙啊。」
孫悟空似乎早有預料,道:「青獅和白象又下界了是吧?」
沙和尚道:「不錯,大師兄你真是神機妙算。」
這馬屁拍的孫悟空無言以對,只能滿頭黑線。現在已經很清楚了,領頭的是大金鵬王,跟班是青獅和白象。這回去的是不是獅駝嶺,孫悟空不清楚,但他們的主人都裝聾作啞,充分證明這事兒不簡單。
「沙師弟,走吧,把你那棚子推倒,咱到人間的滬上市去。」
「滬上市?去那裡幹什麼?」
「師傅在那裡。」
「大師兄,師傅被妖怪抓到滬上去了?」
孫悟空沒好氣的道:「不是,師傅轉生到凡間,給人當老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