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玩山水天子頻題賦
杭州城皇后削青絲
乾隆第一次南巡,因為在山東濟南發生了富察氏皇后死諫之事,後來皇后自盡,弄得不歡而回。但乾隆還是念念不忘江南美景、美色。只要有機會,他就要帶著嬪妃滿天下去游幸一番。自從十六年那次在江寧,致仕太保大學士張廷玉以垂暮之年,對他進行過那次長談苦諫,要他誡鋪張奢華,似乎受到良心譴責,在張廷玉去世的二十年之前,他再也不敢招搖南巡了。那幾年,他奉皇太後去承德避暑山莊避暑,去盛京祭祖謁陵,去木蘭圍獵,自然也沒少玩少花銀子。
乾隆每到一地,除了吃喝玩樂,他還附庸風雅,喜歡作詩題賦。他一生六次南巡,無數次東巡北狩,足跡踏遍大清國所有繁華富庶之地。因此,在這些地方,無處不留下他的詩,他的御制詩碑、字碑、題額、名目繁多的紀念性亭閣樓宇。
乾隆一生的御制詩,合計五集、四百三十四卷、四萬二千七百七十八首,這不僅是中國之最,大概也是世界之最。古人之年高而詩最多的大詩人,在唐為白居易,藏之名勝,前後七十五卷,三千八百四十首;在宋為陸遊,合計八十五卷,一萬首。乾隆一生所寫詩作為陸放翁的四倍還多二千多首。
然而,乾隆沒有一首詩能收入歷代詩選之中,說是一堆文字垃圾也不為過。就因為他是皇帝,在當時為阿諛奉迎的臣工疆吏奉為至寶,供之於廟堂,刻之于山川名勝磨崖石壁,御制詩碑。如此勞民傷財,竟不知耗費了多少民脂民膏。時過境遷,沒有一首詩能為後人傳誦,這是對權力的莫大諷剌。
單是在木蘭圍場所豎的乾隆碑刻就有:乾隆十六年隆化之碑梁頂《於木蘭作》詩碑,十七年駱駝頭村月亮西溝《虎神槍記碑》、同年代尹村《古長城說碑》、二十六年要路溝村水安湃《圍場殪虎詩碑》、三十九年《安莽喀碑》等等。這些碑刻通高都在三米以上,最高者達五米。《於木蘭作》詩碑就刻乾隆詩三首。
乾隆在承德寫的《錘峰歌》云:
穹窿高矗飛雲流,
亭亭入望偏宜秋。
一輪冰鏡正圓滿,
憑將掛著千山頭。
乾隆御制《一片雲樓》詩曰:
白雲一片才生岫,
瞥眼岫雲一片成。
變幻千般歸靜寄,
無心妙致想泉明。
乾隆題文津閣《趣亭》詩云:
閣外假山堆碧螺,
山亭名趣意如何?
泉聲樹影則權置,
靜對詩書趣更多。
這裡錄下他的三首詩,無非說明乾隆的所謂四萬多首御制詩,都是此等毫無意義吟風弄月雕琢堆砌的詞句,因其為「御制」,而在直到今天的不少名勝之地保留下來。而成為後人譏評皇權的笑料。
乾隆三十年春正月,待朝務安排妥當,乾隆奉皇太后並攜皇后那拉氏,啟蹕進行第四次南巡。這是一次耗費極大,鋪張最甚,擾民害民,最後使皇后那氏拉無奈削髮而成為富察氏第二的悲劇巡幸。
侍駕大臣有大學士紀曉嵐、軍機大臣傅恆,還有一個莫名其妙使乾隆寵愛的鑾儀衛小衛士「小珅子」。
壬戌,啟駕離京,免直隸、山東經過州縣額賦十分之三。二月戊子,奉太后並攜皇后渡河,閱清口東壩,惠濟閘,抵山東濟寧。那拉氏皇后雖然剛直,有太后在身邊也不敢強行諫阻。一路行來,乾隆無所不為,有「小珅子」為他拉皮條,好生快樂。
民間受害的美女嬌娥不知其數,和群臣談論起來,還說自己是聖明天子,深仁厚澤,洽於民心。草野之間只有感激之心,並無挾嫌之意,所以御船每到一地,任由百姓觀看瞻仰,絕不戒備。
一日,龍舟由山東開赴江南,卻在濟寧州出了一椿事情:山東巡撫即行參劾,原想把知州顏希深扳掉。結果扳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弄掉的是自己巡撫頂戴,卻讓顏希深撿了個便宜。
原來這一年,山東地方遭水災,濟寧州水災尤甚,知州顏希深,因事他出,地方百姓請求急賑。顏希深的母親何氏,盡發倉粟賑救饑民。山東巡撫因他未奉上命,擅發倉粟,所以舉奏彈劾。
這日御船停靠濟寧,山東巡撫率地方疆吏前來朝見皇帝,便將這椿事情當面奏聞。
乾隆聽了此奏,勃然大怒道:
「有這樣賢母好官為國為民,巡撫不行保奏,倒反參劾,何以服眾?」
當下就將巡撫申飭了一番,褫官奪職,立刻擢升顏希深為山東巡撫,賜他的母親何氏三品封典。皇太后聽說顏希深之母愛民如子,將她召上鳳舸,當面褒獎,並且賜給她綢緞、匾額。
何氏謝恩而退。後來,顏希深不上幾年又做到河南總督,這就是受南巡的恩惠了。
受恩的人固然有,那受害的人更加不少。
不說旁的事,就是御舟一路行來,那沿途的供應兵丁侍衛的騷擾,弄得地方上雞犬不寧,已是不堪忍受。還要收索民間的年輕美女前去侍駕,兩岸豎起屏障,如堆錦疊翠一般。眾美女穿了光彩四射的織錦衣褲,挽著綠纜,緩步徐行,口中慢慢地唱著歌兒:
紙醉金迷地,
風柔月中天。
勝地當佳節,
船橈舞翩躚。
幸我腳輕便,
紅粉一路妍。
江南花爛漫,
天子花中眠。
微風吹來,音韻悠揚,使人聽了心醉神迷。乾隆憑窗眺望,以為笑樂。遇有美貌可心的女子,立即讓「小珅子」宣上御船任情調笑。到得夜來,揀那格外美貌的留在艙中侍駕,玩夠了再放登岸。
乾隆此次巡幸,那豪華奢侈,直與隋煬帝的游幸江南毫無分別,真有「春風舉國裁宮去,半作障泥半作帆」的景象。太平天子此時此刻快樂無比,直喜得手舞足蹈,如痴如狂,如老頑童一般。
實際上,乾隆已是五十五歲的老人,因為體質好加上御醫隨身保養,仍有血氣方剛的中年人情慾罷了。
誰知樂極生悲,御駕到了揚州,忽然發生一樁驚人的事情,使乾隆不得任意放蕩,竟至戒嚴起來。
原來御船將抵揚州,文武百官、地方紳士都趕出百十裡外,辦理供應,迎接聖駕。有一個姓汪的紳士,行到半路上忽被仇家擊斃。這個消息傳將開來,紛紛擾擾,都說有了刺客。
乾隆是知道聖祖爺巡幸江南,在太湖遭遇剌客的故事的,聽說有剌客殺了人,大吃了一驚道:
「朕躬巡幸之地,竟敢有人刺殺迎駕的官紳,這人的膽量本領著實不小,倒不能不加防備了。」
故御船巡幸,經過揚州方欲渡江,忽然傳出戒嚴。戒嚴令傳出之後,可不得了。凡是御舟所經過的地方,自京口以下,沿路這些人家都要閉戶塞窗,不得稍有窺伺,犯者立殺無赦。
這日,御船停靠焦山,焦山上的遊客已清理一空,連寺廟庵堂里的和尚尼姑都掃地出門,只留下年邁體弱無力「行剌」的方丈長老在山上恭迎聖駕。乾隆奉太后攜皇后繞焦山一周,在水晶庵前,乾隆反背著手,在欣賞長沙陳恪勤手書一聯:
山月不隨江水去,
天風時送海風來。
此聯有一跋云:「此山中舊聯,不知為何人所作,今久無存,山僧數為吟誦,余甚愛之,以屬對不甚工,或亦傳述之偽,因以江月易作山月,流水易作江水。」
紀曉嵐深知乾隆喜好吟詩作對,走到哪裡,必吟到哪裡,題字題對到哪裡。聖上那些詩作對聯,他從來不敢恭維。水準平平,全都是大白話,順口溜,但那些地方封疆大吏,得到乾隆御制的詩、對、題詞,如獲至寶,刻之名山,鏤之高閣,已成定製。
「主子,」紀曉嵐見乾隆對這副對聯如此關注,淡淡一笑道,「在自然庵有林少穆尚書手書同樣一聯,只改了三個字,作『江月不隨流水去,天風直送海濤來』,跋云:『此朱文公句,陳恪勤不審所出,易江月為山月,流水為江水,又誤以直作時,今重書以正之。』」
「噢,那是陳恪勤以意輕改舊句了?」
「林少穆也錯了。」
乾隆一怔:
「怎麼兩人都錯了?」
「這副對聯,並非朱子之句,而是宋趙忠定公同林擇之、姚宏甫游鼓山詩句,朱子喜之,摘『天風海濤』四字大書磨崖於屴崱山頂,後人建『天風海濤』亭,於是後人誤以為是朱子之詩了。」
「原來如此,」乾隆遙望焦山對面石公山,回頭道,「紀昀,朕有一聯,速速記下。」
「扎。」紀曉嵐立即從裝大煙鍋的布袋裡,掏出紙、筆和墨盒侍候著。乾隆搖頭晃腦吟出一聯:
入室果同水晶域,
開門正對石公山。
紀曉嵐記下了,不以為然地撂傅恆和嫣紅、英英兩個美女一眼,低聲問道:
「主子,把御制聯賞了庵堂尼姑?」
「不,回頭給尹繼善,」乾隆遙指對面的石公山道,「叫他建御碑亭,立在焦山、石公山都可。」
「扎。」紀曉嵐暗想,沒說要磨崖刻壁就是幸事了。
主僕一行數十人來到焦山松寥閣稍事休息,喝了杯山上的雨前茶,便下山乘舟直赴南京。
沿途四處都早已戒嚴,地方官吏奉到聖旨,惟恐小民無知,有犯聖駕,以致被牽累。只得鳴鉦行牌,到處宣示,使地方上家喻戶曉,免得犯禁。
此令一下,沿路的居民住戶,怵怵悚悚,不知是何緣故。奉了官府的命令哪敢不遵,只得伏處室內,連大門都不敢出。那些扈從保駕的侍衛,偏生要無是生非,狐假虎威,到處搜尋人犯,殺雞唬猴。
就說御舟經過京口的金牛鎮,有個年老農人正在田間耕種,不及迴避,卻被侍衛看見。說他有違禁令,手起刀落,枉送了性命。
常州昆陵驛後面有個孀婦,只生一子,方才周歲,夜間啼哭不止。卻巧碰著前鋒到來,說她有驚聖駕,母子二人一齊被害。
閏二月丙子朔,乾隆奉太后攜皇后駐蹕蘇州府,謁文廟。免江寧、蘇州、杭州附郭諸縣本年丁銀。然而就在皇帝慷國家之慨做出愛民之舉時,御舟所過之地,卻接連發生聳人聽聞的血案。最慘的是蘇州地方因為一點火光,就遭滅門之禍了。
原來蘇州有一處地方,名叫滸墅關,商賈往來,貨物雲集,乃是著名的繁盛市集。居民有數千家之多,市中有一片集肆,店主姓馮。夫婦二人年過花甲,並無子嗣,孿生二女,性喜讀書,且嫻吟詠。馮老夫婦異常珍愛,所居小樓臨近河干,垂柳搖曳,風景如畫。
這姊妹二人十分親愛,因是孿生,立誓不肯分離,情願學著娥皇女英,同嫁一個丈夫。二人性情最是風雅,每逢春和景麗的時候,兩人惜花起早,登樓焚香,憑欄縱眺習以為常。
這日乾隆御船到來,人人奔走迴避,斷絕交通,知道禁令的人自然不敢出外,無論有何急事,也要等御舟過了再去辦理。這馮姓兩姊妹,深居香閨,哪裡知道外面的事情?清晨起身,曉妝未整,照著舊例,攜手登樓,先將地上打掃清潔,開放了臨河窗軒,敲石取火,預備焚香。忽聽颼颼一聲,不知什麼東西,勢如疾風過耳,飛鳥振羽,直望樓上射來。
只聽見兩姊妹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家中父母聽得喊聲,一齊跑了出來一看,只見二女一同倒地,橫卧血泊之中。推求致死的原由,只有一枝長箭,從長女面頰直貫過來,射穿次女頸項。
馮老夫婦急得放聲大哭,央求鄰居訪查放箭的人。鄰人說道:
「不用訪查,皇帝南巡,御船剛才經過這裡,去還不遠哩,必定是保駕侍衛所放之箭。要是尋常之人,誰有這樣本領能夠一箭射死兩人。」
馮老夫婦一聽是御前侍衛所造的「天孽」,不敢再吭聲了,只得含冤負屈,殯殮起來。夫婦兩人從此悲悲切切,日夜思念二女,不上幾日便憂傷成疾、雙雙下世。一家人就此滅門絕戶了。
閑言休敘。且說乾隆此次南巡,由揚州至蘇州,由蘇州至杭州,再由杭州到海寧,查察海塘工程,瞻禮陳閣老的墳墓。斯時,乾隆的親祖父陳詵已經去世,生父陳世倌官至大學士也已致仕在海寧養老。
乾隆小時候在藩邸,可能聽一些老奴老媼說過「以鳳換龍」的故事,他雖不能公開承認是陳家血脈――那樣會失去他的九五之尊,但血脈也許在冥冥中有一種魔力,故乾隆一生六次巡幸江南,幾乎每次都要來海寧看望陳家祭奠陳閣老的墳墓。
南方的名勝盡都遊覽遍了,覺得無甚興味,大有倦遊思返之意。更兼皇太后自從來到海寧,不服水土,時患微恙,亦復急急欲歸。
遂即傳旨迴鑾,所過地方文武官員沿途送迎,仍照出巡時的儀節。乾隆因太后歸心似箭,不敢逗留,所以從湖州至海寧至杭州,曉夜不停,十分迅速。
閏二月壬子,返鑾再次駐蹕杭州行宮。因為京城六百里急傳送來的奏摺積壓太多,在杭州滯留多日,以處理積案。乙卯,因烏什回人作亂,敕辦事大臣素誠速去軍中處置。丁巳,加沈德潛、錢陳群太子太傅。命明瑞進剿烏什回部。庚申,命明瑞、額爾景額總理烏什軍務,明瑞節制各軍。命阿桂、明亮赴伊犁辦事。乙巳,賜伊犁新築駐防城名曰惠遠,哈什回城曰懷順。
在杭州滯留期間,白天處理積案奏章,夜晚由「小珅子」陪伴,悄悄溜出行宮,或去煙花柳巷、歌舞艫船聽曲彈弦,或乾脆就在青樓妓館安宿。皇后那拉氏日夜陪侍皇太后,玩雀牌,聽小曲,對皇帝行蹤本也不太留意。後來聽一貼身宮女無意之中說:
「娘娘,皇帝近兩晚並不在行宮。」
「到哪裡去了?」
「奴婢聽老太監高公公說,是鑾儀衛『小珅子』,每晚天黑陪主子出去,第二天早晨才回來。」
皇后這才覺得問題的嚴重,在杭州這麼多天,皇帝以處置政務為由,太后多次提出要啟駕都不予理睬,原來又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毛病兒犯了。那拉氏一怕皇帝在外歇宿遭遇不測,二怕五十多歲的人了在外放蕩壞了身子,三怕在那些妓女身上惹下病毒,遺誤子孫,壞了聖名,越想越不安心。這天傍晚,她讓嫣紅、英英陪著老佛爺,自己抽空兒來到皇帝寢宮。
正好乾隆打算跟「小珅子」出門,皇后攔住道:
「主子,天都黑了,您還要去哪?」
「去杭州府有事。」乾隆想蒙哄皇后。
那拉氏有備而來,輕聲一笑道:
「杭州府有事,還用主子屈尊親往?打發個奴才把杭州知府叫來便是。」
「多嘴!」乾隆生氣道,「是朕去還是著人叫來,還用你說?可知大清律有一條,嚴禁內宮干政?」
「臣妾不敢。」皇后掌握了把柄,也就毫無畏懼地說道,「不是臣妾干政,臣妾主持六宮,對皇帝夜晚游幸有應負之責。聽說主子爺近兩晚並不在行宮安歇,而是在青樓跟煙花女子在一起,臣妾深為萬歲的安危擔憂,也為萬歲的龍體憂慮……」
「你,你――」乾隆被點到了痛處,惱羞成怒,咆哮唾罵道,「你比富察氏還壞,竟敢讓人跟蹤朕?朕是去杭州府衙還是去煙柳青樓,用得著你來剌探!豈知你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臣妾知道,當年富察氏皇后在濟南,就是因為死諫主子不該寵幸煙花妓女,被皇上和太后逼得削髮為尼,最後自盡身亡……」
「你,你真是瘋了!」
「臣妾沒瘋,是皇上瘋了。你滯留杭州這些日子,名為處理積案奏章,實為這裡的煙花女迷住了。人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沒想皇上既迷蘇杭名山勝水,就連蘇杭一錢不值滿身騷腥味的妓女也惹上了癮。宮內有名份的嬪妃就有三十六個,還有那麼多答應、常在、宮娥,哪一個不比青樓里的**乾淨漂亮……」
「你滾!滾!滾!」乾隆朝「小珅子」丟了個眼色,袍袖一甩就要出門。那拉氏也真是犟性子,她竟敢上前拖住乾隆的袍袖道:
「聖上以孝悌自詡,今天咱們就當平常夫妻,去老佛爺那裡評評理。」
「你反了!」
「男為天女為地,男為乾女為坤,」那拉氏豁出命來要論長短,「沒有男女何為天地乾坤,皇帝最尊也是男人,皇后最賤也是女人。既為皇帝皇后,就要各遵本分。殊不知桀紂隋煬**,終遭喪國,唐玄宗寵妃無度失政,導至馬嵬之災,皇帝呀皇帝……」
那拉氏纏得乾隆一時暴跳如雷,揮起一掌將皇后推倒在地,再踢一腳。那拉氏從地上爬了起來,倏地從衣袖裡抽出一把剪刀,一聲獰笑道:
「好呀,該發生的就照原樣來吧!」
乾隆驚退一步,大叫:
「來人呀!皇后瘋了,要行剌於朕……」
門外幾名侍衛聞聲跑了進來,一見皇后舉著剪刀,一個個嚇得渾身發抖,不敢近前。
那拉氏將自己頭上的冠戴一丟,頭髮一散,晃著剪刀沖侍衛們瘋笑道:
「放心,這裡沒有誰要行剌皇上,倒上皇帝要逼皇后削髮為尼。好了,不用你們費力,有富察氏姐姐前車為鑒,臣妾自己把頭髮絞了!」
說著,她舞動剪刀,將她一頭美麗的青絲髮絞了個一乾二淨。青絲長發散落一地,唬得乾隆、小珅子和眾侍衛太監目瞪口呆。
皇后絞完了頭髮,「哇」地哭叫一聲,雙手抱著青光溜白的頭,像瘋婆子一般沖了出去。
這事發生在三十年閏二月的月底,絞了頭髮的皇后已不成皇后了,乾隆將此事稟告太后。太后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婆子,她也知道做皇后做女人之難,鑒於已有一個皇后削髮為尼,被逼自盡,老婆子再也不敢偏袒皇帝,把皇后逼入西湖某個庵堂為尼。再有一個皇后自盡,傳揚開去這皇家將遺臭萬年。
太後身子本也游倦了,她要皇帝分出人馬,護送太后和皇后回京。至於皇后落髮之事,嚴守秘密,讓那拉氏戴著鳳冠,回到宮中再也不見人。
那拉氏回到北京,心情鬱悶,一病不起,不到一年就病死在宮中。乾隆吩咐僅按皇貴妃治喪――這個乾隆爺確是個風流皇帝,無情情種。
乾隆還有一個妃子姓魏,漢族人,被舉入滿州旗的時候,在姓氏上增加了一個「佳」字,改姓為魏佳氏。她是內管領魏清泰的女兒。魏佳氏初進宮時,只是個貴人,以後升為嬪、妃。乾隆二十五年十月,魏佳氏生了個男孩,就是後來的嘉慶帝。
三十一年七月,那拉氏皇后抑鬱而死後,魏佳氏被封為皇貴妃,統攝行六宮事。
乾隆再也不敢冊封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