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齊殤
用過了早飯，蕭月璃便讓婆子丫鬟將幾個哥兒帶了下去，留著夢姐兒與巧姐兒重新梳洗打扮，正梳著髮飾，蕭正盼就帶著她那八歲半的幼女滿面歡喜的走了進來，將那小姑娘往蕭月璃面前一推，笑道：「青黛，快見過你大表姐。」
那小姑娘容貌極為端正，青嫩的幾乎都能掐出水來，雖然並未完全長開，但已能看出傾城之姿，也難怪蕭正盼不甘女兒明珠暗投，想為她尋個好前程。
史青黛輕盈的上前福了一禮，笑容似蜜般甜心：「黛兒見過大表姐、三表姐、四表姐。」
蕭月璃笑而不語，將最後一支素釵插進巧姐兒的髮式中，卻暗暗給夢姐兒使了個眼色，夢姐兒會意，羞赧的起身扶了史青黛一把，大方道：「妹妹請起。」
史青黛笑意闌珊的貼進梳妝台，看著裡頭琳琅滿目的首飾羨慕道：「幾位姐姐的首飾可真好看，很襯姐姐們呢。」
蕭月璃自銅鏡中看清了史青黛的容貌，對這小姑娘的聰慧勁也很是喜歡。
夢姐兒愈發羞赧，自匣子里拿出一支素白珍珠簪與一雙並蒂蘭花銀釵交到史青黛手中，含笑道：「妹妹若喜歡就拿幾支回去戴，大姐姐給咱們置辦了許多呢，只是如今大娘子纏綿病榻，有些顏色的都不能上身了，妹妹委屈些，待過了這陣我再挑好的給你送去。」
巧姐兒聞言也難得的活潑起來，附和道：「是啊，妹妹多拿些，大姐姐可疼咱們姊妹了。」
史青黛的臉色微變，卻也極好的壓制了下去，仍舊露著那般沒心沒肺的笑容，與夢姐兒巧姐兒如常說笑。
蕭月璃卻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禁心寒了一半，巧姐兒本是無心之言，史青黛卻如此誤解上心，可見這孩子是個善妒的，年紀尚幼便懂得偽裝看人下菜碟……蕭月璃瞥了蕭正盼一眼，心下瞭然，史青黛如此定是這親生母親的教導，看來這母女倆也未必有面上那麼可憐。
「菱星，你將三位姑娘帶去王姑姑房裡，請她照看著，若能傳授些東西就更好了，缺什麼儘管去置辦。」
菱星領命，帶著三位戀戀不捨的姑娘離了這屋子。
蕭正盼自是無盡歡喜，現下屋裡也沒了旁人，便忙不迭的湊上蕭月璃身側，與她共坐炕床兩頭，笑容滿面：「姑娘厚愛，還讓宮裡的姑姑教導黛兒，這……叫我實在過意不去啊。」
蕭月璃端起灰白釉色茶盞，淺嘗一口裡頭清甜的冰糖燕窩，方才不徐不慢道：「瞧大娘子如沐春風的模樣，莫不是一路行來還有好戲看？」
蕭正盼正被蕭月璃說中，當即便倒豆子般傾了出來：「姑娘說的極是，我那院子離澤閣近，出門時剛巧看見哥哥下了朝，被那柔柔弱弱的齊小娘攙進了院子里，我這也不好礙眼，便留在屋子裡等了一會兒，可方才也不知怎的了，哥哥竟雷霆大怒，那謾罵聲連我院里都傳開了，之後哥哥又命婆子們將澤閣上了大鎖，哥哥身邊的石貴帶著幾個漢子將澤閣的婢僕盡數綁了，說是要全部打發出去，齊小娘隔著門哭喊哀求，反更惹得哥哥大怒，說要將她扔去郊外莊子里，這輩子都不願再見她了。」
蕭正盼說得興起，卻也不忘留意蕭月璃的反應，眼見她微微皺了眉頭，似是有所思慮，便小心翼翼的問道：「這齊小娘好歹還生了個哥兒，不比那夏氏賤蹄子，哥哥卻罰得這麼重，一點情面都不給她留，姑娘，你說這是因為什麼？」
蕭月璃怎會聽不出她言語間的探問之意，只冷冷勾唇道：「自然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才會討人嫌。」
短短一句話，就讓蕭正盼滿腔的好奇熄了火，乾笑道：「是啊……」
「只是她既被發落了，三弟弟未免也太可憐了些，我想著總得讓她們母子見最後一面才是。」說罷，也不顧蕭正盼已慘白的臉色，對外喚道：「花粹！」
伶俐的小丫鬟立馬跑了進來：「婢子在。」
蕭月璃無視蕭正盼難堪的面容，吩咐道：「你帶著三哥兒去趟遠閣找李小娘，讓她入夜後安排三哥兒與齊小娘見一面，就當訣別吧。」
「是。」花粹福身退下。
蕭正盼只得尷尬應和：「姑娘好慈心哪，那樣的人怎還配做哥兒的生母，若是換了我，定不會再讓哥兒見她。」
蕭月璃又喝了一口冰糖燕窩，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今日，黛兒表妹才要聽姑姑的教誨。」
蕭正盼霎時愣住，一張雪白的臉漸漸變得鐵青，滿腔的怒火卻不敢沖著眼前這個姑娘發，她深知自己寄人籬下，既不受兄長待見，也不被人瞧得起，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晌午過後，花粹來回話，說李小娘已然應下，讓她放心。
蕭月璃倒不怕李小娘會不答應，如今趙宜是在數著日子過活，夏氏又被發賣了，家裡唯一剩下的便是齊小娘與她抗衡，其實說抗衡也不盡然，齊小娘膝下只有一個哥兒，而李小娘則生了三個孩子，這二者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
但天下女子誰不想獨佔內院，獨佔榮華與夫君，若沒了齊小娘與她抗衡，以李小娘的能耐，繼趙宜之後被扶正只是時間問題。
因此，蕭月璃若想把握住蕭家上下，就必得將這家裡的孩子們都送得遠遠的，還得託付在信任的人手中，才能把握住李小娘，把握住讓她恨之入骨的蕭家，便能以圖來日。
當夜，李小娘便安排了三哥兒與齊小娘見最後一面，母子倆抱著痛哭不已，齊小娘還直喊著自己冤枉，直對兒子哭喊是被蕭月璃所害，這番說辭自李小娘嘴裡傳入蕭正冒耳中，蕭正冒便連夜將這不知分寸的賤人扔去了郊外的莊子里，據說臨出門前，蕭正冒還讓人給她灌了碗啞葯，以免她再胡說八道。
這也足可見蕭正冒是真的厭惡了她，也連帶著不喜歡三哥兒，以至於蕭月璃提起將孩子們送往揚州的時候，蕭正冒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
顯然這位主君也是覺得內宅太亂，需要好好整頓一番，而這個最合適整頓的人選，便是府中僅剩的李小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