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禍不單行
蕭韓已經在車裡呆坐了一個下午了！後座上凌亂的放著他從公司帶出來的個人物品。
他沒料到，在這家公司熬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熬到中層，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被公司總部辭退了。
下午六點的城市，正是繁華熱鬧的時候，下班的、放學的、接送孩子的、買菜的，窗外的馬路上人來車往，川流不息。大家的生活都彷彿熱鬧非凡，蕭韓只覺得煩躁。
良久，煙癮發作，蕭韓緩緩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煙，推開門，下車去抽了。
蹲在車邊抽完一根煙后，蕭韓又點燃了一根。
「回去該怎麼給她說？」
蕭韓今年32歲，20歲讀大學的時候，因為一些毒雞湯輟了學，回到家鄉開始工作，經過多年的努力，小賺了點錢，在四線城市買了一套房。
四年前，偶然在一家咖啡店認識了楊小曼，蕭韓對這個看起來文靜恬淡的女孩一見鍾情，在展開瘋狂的追求后，他們兩人就順利戀愛，然後結婚了。
婚後生活也還算是穩定，偶爾有不和，蕭韓主動道個歉也就過去了。
蕭韓在打拚多年的公司做到了中層管理，工資在這個四線小城市也算優渥。
而楊小曼則在婚後辭去自己的會計職業，選擇做自己感興趣的自媒體，雖然沒有多少收入，但身心自由。
......
蕭韓抽完最後一支煙，將煙蒂踩滅，深吸了口氣，上了車。
他決定先將被辭退的消息瞞著，等再找到工作再說吧。
蕭韓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早上出門前，他發現家裡冰箱里的礦泉水快沒了。
楊小曼只固定喝一個叫依雲牌子的礦泉水，只有這家大型超市有賣。
補齊了礦泉水，蕭韓又買了一些楊小曼喜歡的小零食，才結了帳，開車回家。
回到小區，將車停好后，蕭韓提著袋子上了樓。
走到家門口，蕭韓做了幾個深呼吸，又活動了下僵硬的臉頰，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然後微笑著開門，走了進去。
「寶寶，我回來了！」
蕭韓一邊在玄關處換了鞋，一邊身子朝里笑著喊道：「寶寶，你快來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沒有人回應。
小曼不在家嗎?蕭韓將礦泉水放進冰箱里，然後將東西隨手放下，朝卧室走去。
推開門，楊小曼正抱著腿坐在飄窗上，靠著牆，歪著頭獃獃地看著窗外。
蕭韓走了進來，故作歡快地笑著問道：「寶寶你怎麼都不出聲啊，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呢。」
楊小曼彷彿沒有聽見他說話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也不回答他，也沒有回頭，只是一味的盯著窗外看。
蕭韓有些慌，又很快鎮定下來，他走到楊小曼旁邊，跪坐在窗邊順著她的目光朝窗外望去，一邊又笑道：「寶寶，在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夕陽地餘暉映照在窗內，將卧室的牆染的一片昏黃，窗外除了對面的樓層，和偶爾飛過的幾隻飛鳥，再什麼也沒有了。
蕭韓伸出一隻手，在楊小曼眼前晃了晃，笑道：「回神啦！」
楊小曼終於微微動了動，轉過頭來神情淡漠地盯著蕭韓，輕聲道：「我們離婚吧。」
蕭韓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固，心臟像是漏了一拍，不過很快又繼續笑著用頭去蹭楊小曼：「好啊，好啊，離就離啊......」
蕭韓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小曼厭惡的推開，
蕭韓慌亂了起來，他臉上笑容一點點消失，嘴唇開始有些發乾，喉嚨也莫名其妙的開始發癢。
是煙癮又發作了！
楊小曼再次直視著蕭韓，神情堅定：「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們離婚吧！」
蕭韓看著楊小曼嚴肅的表情，大腦一片空白。
她是在故意鬧著玩？
還是……認真的？！！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蕭韓終於開口了：「為什麼？我哪裡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沒有。你很好。」
楊小曼不再看蕭韓，只是把頭埋在膝間，悶聲說到：「你不喝酒，也不應酬；家務也都是你做的，工資也全都給我了；
也支持我追求理想，發展事業；我說什麼你都記在心上；也從不勉強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你對我也很好。
但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自由！」
楊小曼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但連在一起他卻怎麼也聽不懂。
蕭韓不明白。
「自由？
什麼自由？
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你......」
「是！你沒有！」
楊小曼忽然抬起頭來激動的大喊，眼眶也紅了一圈，有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因為你沒有！就是因為你對我太好了！你對我好到讓我喘不過氣來了！我不想這樣了......我想要自由......
「......」
......
......
蕭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間的，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又坐在車裡了。
蕭韓獃滯的望著窗外，掏出新買的一包煙剛要下車去抽，頓了頓，他又冷笑著關上了車門，將車窗搖了下來，頹然地坐在車裡，點燃香煙，深吸一口......
蕭韓是想和楊小曼好好談一談的。他不想離婚，楊小曼卻異常堅決。
蕭韓像是忽然不認識楊小曼一樣，他從沒想過，記憶中溫柔淡雅如茉莉一般的女人，卻能大聲尖叫著，去摔打家裡一切能看得到的東西。
「什麼叫做我對你太好了？」
蕭韓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楊小曼到底是什麼意思?
對她好，難道也是一種錯嗎？
這支煙抽完，又過了好久，蕭韓嘆了口氣，然後下車朝家走去。
到了家門口，蕭韓卻發現自己進不去，門被楊小曼反鎖了！
「嘭嘭嘭！」
「楊小曼！開門！」
裡面楊小曼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走吧！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
蕭韓不甘心，又敲了幾下門，依舊沒人開。
「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鄰居暴怒的聲音傳來。
蕭韓回到車庫，坐到車裡，關上車門的一瞬間，深深的疲憊襲來......
沒了工作，眼看也要沒了老婆，有家也回不了家......
現在能去哪？
蕭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只能將座椅放平，躺了下去，接著再點著一支煙。
腦海中反覆響起楊小曼今天說的那些話......
胡思亂想中，蕭韓睡著了。
......
......
「滴鈴鈴！」
一陣鈴聲響起，蕭韓迷迷糊糊接了起來。
「你在哪，馬上回來，我有事要說。」
是楊小曼！
蕭韓立刻清醒過來，一邊爬起下了車朝電梯跑去，一邊答應著：「我馬上就上來了！」
前後不過兩三分鐘，蕭韓就回到家裡。楊小曼眼神淡漠的端坐在沙發上，沙發旁是兩個大的行李箱，沙發前面的茶几上則放著一摞紙。
蕭韓遲疑著走上前去，坐了下來，楊小曼順手把紙遞給蕭韓。
蕭韓拿起一看。離婚協議書。
蕭韓太陽穴像針扎一般突突的跳個不停，他將滿臉疲憊埋在雙手之間，幾次深呼吸后，抬頭看著楊小曼，依舊忍不住皺眉道：「小曼，別鬧了，我真的太累了！」
楊小曼神情冷漠，「不是鬧著玩，我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你趕緊簽字吧，房子歸我，存款也歸我，車你拿去吧，我跟了你三年多，浪費了我三年的青春，這些，就當是補償我的。」
蕭韓獃滯的看著楊小曼。心底有一些什麼東西慢慢碎落塌陷了。他知道，這一次，沒有迴旋餘地了。
因為這就是楊小曼，一旦認定了某一件事，就沒有商量餘地了。
蕭韓一臉痛苦地抱著頭，艱難道：「小曼，你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也要告訴你一個事實。」
楊小曼皺眉道：「什麼事實？」
蕭韓突然露出了微笑，淡淡道：「房子是我租的，一直瞞著你，存摺也是假的，是我花20塊錢網上造的，至於車子，是抵押車……」
「你別騙我，之前你給我看過餘額的，有一百多萬呢！」
「你去銀行取吧！你看看能不能取出來。」
楊小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直接拿上存摺，急匆匆地朝外跑去，她不相信，她要親眼去銀行看看。
蕭韓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
楊小曼到達銀行，直接去了櫃檯，要求取一萬塊錢。
「對不起，您的存摺里沒有這麼多錢！」
楊小曼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真的被騙了？
她急忙道：「你幫我查查，裡面有多少錢！」
「您的存摺里，還有四塊五毛錢。」
楊小曼瞬間癱倒在椅子上，完了。
演了三年，竟然被白嫖！
正在這時，一道鈴聲傳來。
天黑了，你很憂愁。
你說世界上。
找不到四塊五的妞。
……
楊小曼回到家，蕭韓遞給了他一張租賃合同。
正是他們所住的房子合同。
「……」
楊小曼跟瘋了一樣，絲襪都沒脫，朝蕭韓撲去。
「你TM白嫖我三年，你混蛋！」
「蕭韓，我艹你大爺的！」
「……」
楊小曼被蕭韓壓在牆角，有些抓狂，她真的被白嫖了！
蕭韓微笑道：「別急，還有更刺激的。」
說罷，他掏出手機，打開支付寶的借唄。
「您的信用卡欠費合計金額：289000元」
「您的借唄總額度200000元，日利率萬4.5，蕭韓，你可以借0元。」
蕭韓咳嗽了一聲道：「除了這些，我還借了網貸，那些是高利貸，有接近一百多萬的欠款，別急著離，咱們一起慢慢還，或者你幫我背一半。」
「……」
……
最終，他們還是離婚了！
楊小曼罵罵咧咧的離開了，她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了。
她本來還想看能不能再弄點錢，結果，等來的是催債的人。
這次，她真的死心了！
她真的被白嫖了！
……
生活總是充滿戲劇性。
蕭韓的房子，本來是他，存款也曾經是真的，車子也是他的。
但是，因為一次在線發牌，他下載了一個APP。
那是他的噩夢。
贏了還想贏，輸了想翻盤。
他粘上了賭博。
輸得一無所有。
他總想著翻盤，總想著翻盤。
不僅輸光了存款，還輸掉了房子，車子，甚至借了那麼多外債。
……
如果沒有楊小曼這一出，他也完蛋了！
只能說，楊小曼爆發的太晚，也太能忍，忍到現在才下手。
但是，她也確實夠倒霉的。
……
催債的人，已經打來了無數個電話了！
各種威脅的話語，隨口就來。
蕭韓徹底崩潰了，他的人生，毀了！
被他自己毀了！
……
蕭韓已經徹底不記得已經過了多久，家裡已經沒有乾淨的落腳地了，到處都是煙頭、空酒瓶、外賣盒。
緊閉的窗帘讓蕭韓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他也不需要知道。蕭韓又一次醒來后第一件事，依舊是蹣跚著走到冰箱旁去拿酒喝。一瓶、兩瓶。沒有了。家裡所有的酒已經都喝完了。
酒！我需要酒！
蕭韓隨意拉起一件外套，搖搖晃晃的朝門外走去。他需要更多酒精去麻痹自己。幾乎是憑藉著本能，蕭韓走出樓門，走出小區，超市就在馬路對面。蕭韓喘息著舔著嘴唇，邁著沉重的雙腿朝對面走去，陽光此刻有些晃眼，蕭韓下意識地用手遮住眼睛，耳邊轟隆隆地像是有什麼聲音在喊......蕭韓緊皺著眉回頭......
滴——！滴——！滴——！
一輛汽車狂按著喇叭，在蕭韓地瞳孔里漸漸放大！
嘭——！
世界一切又終於像是歸於平靜。
在最後的瞬間，蕭韓有這樣一個念頭：「如果有來生，我想做個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