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一箭定勝負
「……」
六人對視一眼,沒人願意去當這個「英雄」,但他們很願意別人去當。
「我記得,您曾經有過閃躲五支箭矢的壯舉吧,現在到了您表現的時候,快上吧。」
這個時候,以前喝酒時吹噓的資本就成了催命的絞索。
「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XXX。」
面對同伴們投來鼓勵目光,「五箭郎」連連擺手,也不說什麼「能力」,直接拒絕承認那個人是自己。
不等他對自己的果決感到滿意,旁里就傳來一聲幽幽的呢喃:
「可我還沒說名字呢。」
「……」x6
現場瞬間降至冰點,一股名為尷尬的氣氛在擴散,自作聰明的騎士如同壞掉的玩偶,僵在那裡一動不動,試圖通過裝死來矇混過關。
其餘人也不好意思拆穿。
這畢竟事關生命,不是大冒險式的玩鬧,一個[拙劣的失敗]可以讓人向陌生人表白,但不能讓人去送死。
於是,事情就演變成了這個樣子。
「嘎吱」
騎士們緊繃身體,不是太合身的皮甲被抻得筆直,眼角餘光快速地略過周圍,從不在某處停頓一秒以上,誰也不敢第一個開口,第一個行動。
「咚咚。」
「哐哐,吼吼。」
唯有前方那倆位還在努力威嚇的騎士們發出的聲響,讓所有人意識到這裡是廝殺場。
「呼,呼哧。」
「啪,啪嗒。」
呼吸不知不覺變得粗重,滿是汗水的手掌張開,又重新握緊。
不用誰來提醒,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僵持下去絕不是辦法。
越是僵持,先前瞬殺五人的威嚇力就越是減少,下一次衝鋒帶來的恐懼也就越少,敵人也就越容易抵擋下來。
可承認自己不是「勇士」,承認自己貪生怕死……匈奴人再怎麼不恥談退避,這依舊是一個需要勇氣的事情。
「咳咳,我說。」
「刷。」x6
小隊長輕咳一聲,立刻吸引到了包括木偶人在內的六騎注意力。
迎著這些視線,小隊長抬起長鋌,一指那些開始著手解決恫嚇二人組的匈奴士卒,提醒道:
「要是沒人願意犧牲的,那就不要再看了,快些分作兩組上前去吧。
「再不去,就要來不及了。」
他很樂意多死幾個,最後分錢的時候少些人,但若是為了少人而少人,把到手的勝利葬送,配合著對方上演一波絕地反擊,那就是愚蠢了。
「諾。」
急於擺脫尷尬的「五箭郎」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匆匆向著小隊長一拱手,就提起鋌尖染血的兵刃,用鋌桿一磕馬屁股,選擇右邊沖了上去。
「咚咚咚。」
讓人奇怪的是,兩次同樣是獨自衝鋒,為什麼剛才死活不願意,現在主動出擊?
明明你作為第一個衝出去的,哪怕饒了弧線,也是會遭到集火的呀。
「放!」
「嗡嗡。」
一捧箭雨迎面掃來,有兩支箭因為角度問題而射空,其餘七支,「五箭郎」左支右絀,前多后閃,使出渾身解數,還是沒有突破個人記錄。
「唔!」
第四箭就被射中了右肩,格擋動作變形,之後的三箭一個沒擋下,全拿身體接了下來。
「噗嗤噗嗤,啪。」
不幸中的萬幸,中箭后的他伏低身體,用沒受傷的左手死死抓著韁繩,右臂抱著馬脖子,倒也沒有當場落馬,成為本戰中的第四個戰鬥減員。
同時,這對剩餘的五騎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他們不用糾結誰先走,已經有人替他們趟雷了。
「我左。」
「我也左。」
「那我們右。」
無須話語交流,只一個眼神看過去,騎士們便達成了共識。
「咚咚咚。」x5
他們分作兩組,一左一右,向著最後的殘兵包夾過去。
沒有被集火秒掉的「五箭郎」,和一分為二的敵人,都讓殘兵們無所適從。
「頭目,只能再射一波了,我們要射哪邊?」
「是左,還是右?」
「左,先射人少的那邊。」
相對已經減員的左邊,由三名完好無損的騎士組成的右路帶給人的壓力更大,不過,頭目猶豫了下,他堅持了先前定下的計劃。
「射完這波,不管射中多少,都給我收回弓失,拿起盾鋌,跟著我去迎擊右路。」
「嗡嗡~」
最後一捧箭雨撒過去,戰果寥寥。
「叮叮,咚。」
因為不是直來直去,更不容易射中,箭矢又被兩人分攤的緣故,左路軍連擋帶躲,竟是無一人中箭。
「……」
雖然大家都知道,百發百中是射鵰者的象徵,尋常弓手,射移動靶十發中五的水準就已經算得上合格。
但現在不是射術比賽,是只能活一個的慘烈廝殺,此時每中一箭,一會面對的敵人就少一個,自己活下來的機會也就更大一點。
這樣的期待卻迎來了九矢中零的結果,士卒們難免不會升起一陣沮喪。
「可惡,居然沒中。」
「我再射一次,這回一定能中。」
有人絕望地抓住髮辮,有人忘記了命令,從箭袋裡抓出第二支箭,喘著紊亂的呼吸,試圖彌補。
「啪。」
打掉搭在弓弦上的第二支箭,頭目把自己的長鋌扔到了他的懷裡。
「嘭,我咳咳咳。」
再怎麼偷工減料,青銅鋌也是一桿十斤左右的重/雙手兵器,砸到胸口,直接把那人想說的話砸回了肚子。
「抱緊它,就像抱你的老子娘一樣不撒手!」
「咳咳。」
解決掉不聽話的傢伙,頭目轉過身,開始應付那些沮喪的屬下:
「不要喪失希望,我們已經降低了左路的速度,製造出了兩遍抵達的時間差距,只要我們能迅速解決掉右路,剩下的左路不成問題。
「勝利終會屬於我們!」
他用激昂的腔調喊著,將最重要的事情混雜在一句話里,想要鼓舞起一眾屬下的士氣。
「前提是我們能解決掉……」
「還要在左路比右路晚到的這段時間內……」
或許是沒了心氣后,看問題更清楚,屬下們並沒有被話術騙到,一眼就識破了說起來容易,坐起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啪,爛泥扶不上牆。」
話語被識破后額惱羞成怒,頭目把盾牌往地上一摜,將長弓交到右手上,左手從箭袋中捻出一根箭矢。
「莎莎。」
他沒急著搭箭射出去,他先從空閑過於狹小的人群中走出來,站在右路三騎的路線上,緩緩地張弓。
「嘎吱嘎吱。」
搭在長弓中間的箭鏃瞄準打頭的騎士,敵人的臉在視野中越來越大。
「呼嘶,呼。」
頭目平息下激動的心跳和呼吸,慢慢鬆開抓弓弦的手。
「嗡~」x2
弓弦彈開,箭矢破空的呼嘯響起,箭鏃鑽進缺少防禦的頸部,從另一端透出,騎士從馬背上摔下。
「撲通。」
一騎倒地,剩餘二騎不可避免地產生「要是下一個射中的是我……」的恐懼,本能地減緩馬速,改變直衝的方向,讓自己躲到不面對他們的那一側。
與之相反的則是殘兵們,他們的士氣就像是測試力道的鐵盤,隨著一箭射中,哐的一下迅速上升。
「中了。」
「中了,射中了!」
幾聲歡呼過後,不用頭目催促,他們就自覺挽起長弓,對著剩餘四騎(左二右二)傾斜箭矢。
士氣不能讓射術憑空提高,但它可以讓士卒們產生「我們射不中,也有一箭射殺一騎的頭目在」的感覺。
殘兵和敗兵的最大差距就是,一個能拿的起武器,進行戰鬥;另一個只會把礙事的武器扔掉,拚命逃跑。
「啪,嘩嘩。」
頭目把長弓從左手交換到右手,攤開左手手掌,掌心滿滿的都是汗。
最後能射中,他也是鬆了一口氣。
「中了,呼~」
沒了壓力,頭目開始有心思去想別的,第一時間出現在腦海中的便是剛剛射箭的異狀。
「不過,是錯覺嗎,我說出了一支箭,卻聽到了兩聲箭響哎。」
抬頭看向天空,一抹閃光出現在視野中,自上而下降落。
頭目立刻意識到那是什麼,他張了張嘴,說出了最後的遺言:
「怎麼可咚!」
「能」字沒來得及說,就被箭矢貫入口中,一截箭鏃從腦後探出,乾脆利落地向後倒下。
「撲通。」
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以至於等他在地上躺了好一會,那些殘兵才意識到了自己的精神支柱沒了!
「頭目!」
「頭目,你怎樣,還能起來嗎?」
有人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也有人撲在屍體身上哭嚎,也有人苦苦堅守崗位,維持著微薄的箭雨,原本還算有序的戰鬥立刻亂成了一窩蜂。
如此戰機,自然沒有逃脫騎士們的眼睛。
「刷,為死去袍澤報仇的時候到了!」
「報仇,報仇。」x3
右路軍從馬匹身後站起,把歪掉的方向調回來;受了傷的繞后二人組不作吶喊,只是揮舞兵刃;
唯有完好無損的左路軍,他們在發起號召后,用挺桿猛磕馬屁股,直衝殘兵。
「叮噹,嘭~」
挑飛幾支象徵意義更多過實際的箭矢,騎士們終於衝進了人群中,和他們短兵相交。
「跑啊,二五仔衝過來了!」
「投降,我投降。」
除去被撞飛的兩個倒霉蛋,其他人並沒有殺傷,但還在勉強維持作戰姿態的眾人腦中斷了一根弦,轟然四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