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驛站風波
鎮西頭是一處緩坡,坡上隱隱約約看見有一處院落,一盞竹蔑紮成的大燈高高掛在竹竿上,上書一個「驛」字。馬車停下來,車裡的人都鬆了口氣,總算找到驛站。
這時,從院子里跑出來一個夥計,向他們擺手,大聲道:「客滿,請別處投宿吧。」
老管家上前理論:「小二,這個時辰,你讓我們去何處投宿呀?」
「不行,客已滿。」小夥計仍然揮著手。
明箏跳下馬車,跑到小夥計面前,面露難色道:「小二哥,車裡有病人,實在不能走了,你隨便找間房就行了。」
「不是我們不留你,是沒有空房間,一間也沒有。」小夥計也是一臉為難的樣子。
「你這夥計,哪有半夜拒客之理?」
一聲洪亮的呵斥從院里傳出,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出來,他方臉濃眉,雙目炯炯有神,中等身材身姿挺拔,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之氣。
小夥計認出是昨晚投宿的於先生,他們一行五人,要了三間上房。此人言語和善又體諒夥計,因此對於先生深有好感。此時見他走出來不敢怠慢,忙上前答道:「於先生,小店確實無空房了,近日小鎮鬧匪,幾家客棧都人走房空,方圓幾里就剩下咱這小店了,能不滿嗎。」
「嗯,夥計此話不假,」于謙點了下頭,他捋了下唇下短須,轉向馬車邊來人。他雖然昨日才來小鎮,但小鎮的情況他已悉數掌握,只是聽聞馬車裡有病人心裡不免一驚。他此次出京對時下的疫情多有了解,他看了眼一旁的隨從管家於賀,於賀明了先生的心思,就走過去道:「這位姑娘,不要著急,你們遇到我家老爺真是幸運,我家老爺正是郎中,可讓我家老爺給你家病人,把把脈……」
明箏一愣,隨即下車的李氏也愣住了,老管家倒是機靈,他擔心讓這位郎中發現是箭傷引發疑心,忙上前一步道:「謝這位小哥了,我家主人是舊疾複發,備的有膏藥。」
「這樣甚好。」于謙看出這家人似乎另有隱情,也不便強迫查看,笑著說道,「這樣吧,我命僕人騰出一間房,你們將就一夜吧。」
「那敢情好。」小夥計看問題解決了,回頭對明箏道,「你們還不快謝謝這位先生?」
明箏一陣欣喜,想到夜深不用再趕路,不由對面前這位器宇軒昂的於先生心生敬意,忙上前行了一禮:「謝謝先生……」
幾人又是一陣寒暄。于謙命兩個僕人很快收拾出一間上房。明箏和李氏又一陣拜謝,方去馬車裡扶住白髯老者回房。白髯老者早已換下管家的大褂,與一般老翁並無差別。老管家把馬車拉到馬廄里,給馬解了套開始喂飼料。
于謙目送三人上樓,於賀悄悄走過來小聲道:「大人,此人不像是故疾,我聞到一股血腥味,像是外傷……」
「越是臨近京城,越不太平,」于謙擰眉沉思,他此番任河南山西巡撫回京述職,一路上所見所聞讓他痛心不已,「寧騎城把此處攪得雞犬不寧,打著剿匪的名頭想幹什麼?」
「大人,眼看京城在望,」於賀話鋒一轉,有些為難地望著于謙,「要不要準備一些禮……」
「我于謙兩袖清風,銀子剛夠過日月,沒有閑錢去討好他們……」于謙一臉怒氣地叫道。
「老爺,你此番回京,多少也要盡點心呀,朝中其他官員無不是在這方面用盡心思,據傳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最看重這點,誰不知他如今深得皇上信任,早在東宮時就深得皇上歡心,要是得罪了他,在朝中為官將處境艱難呀。」
「清正在德,廉潔在志。」于謙雙手背到身後,仰臉望著京城的方向,「身有正氣,不言自威……哼,我一個堂堂大明天朝的兵部右侍郎,豈會對一個太監馬首是瞻。」
「大人,可眼下……」
「別說了……於賀,跟我去茶坊,聽聽這些住店的各地旅客在談論些什麼,也好有助我們打探京城的消息……」
客棧一樓的大堂是供客人吃飯、喝茶、聚會的場所。大堂的四角掛著四隻竹篾紮成的燈,燈影晃動影影綽綽,此時雖已入夜,但茶桌上卻是座無虛席。大家來自天南海北,如今卻只有一個目標,進京。此處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個驛站,明天就可到達京城……
明箏拉著李氏找了半天,終於在靠牆邊找到一張空桌子,身後跟過來的老管家一邊左右張望,一邊嘖嘖稱奇,「一路上沒遇到幾個人,怎麼在這裡會有這麼多人?」
「這是進京的必經之路。」李氏說著,望著滿屋子的人還是有些後悔,帶明箏來這種地方真不明智。明箏卻出奇的興奮,伸長脖子找夥計,她餓得不行了,卻不見夥計的身影。
一旁桌子坐著一個皮貨商和三個茶葉商人談得正歡,由於經常往來於各地,練就了他們個個能言善談,見人就熟的性格,聊以打發路上寂寞時光。
「你們聽說了嗎?駙馬府都尉被囚禁起來了……」
「誰敢這麼干?那可是皇親呀?」
「誰?皇上身邊的人唄,那個大太監王振就敢……」
「喂,各位,」一旁桌上一個中年人回過頭,壓低聲音道,「莫提國事,這要是被東廠的人聽到,要砍頭的……」
「是呀,你們沒看見一路上什麼光景,聽說,這個鎮上十戶人家走了九戶,為避匪禍,這次是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帶隊前來剿滅。」
于謙就坐在幾人後面,他們的對話他全聽見了,他沒想到自己離開京城的這段日子,王振的勢力已經大到如此地步,可以直接蔑視皇親貴戚……他與於賀交換了個眼色。於賀轉身笑著問道:「這位老哥,我初來貴地,不知你們說的匪是些什麼人呀?」
那位皮貨商人起身,煞有介事的道:「你們不知道,滿鎮都貼有告示,海捕文書上說,狐族是匪,他們的頭目叫狐山君王是朝廷要犯。聽說那狐族人是異類,專吃小孩和婦女,長得青面獠牙,可怕極了……」
「啊,怪不得錦衣衛都出動了,」中年人搖頭嘆息。
「這裡來自京城消息倒是很多呀?」於賀仍有打探的意思問道。
「那是,這裡離京城不過一箭之遙,什麼消息聽不到。」皮貨商人道。
「這位先生,」這時,中間一桌上一位年輕人站起身好奇地轉向商人,匆匆行了一禮,問道,「在下李春陽,此番進京趕考,敢問先生可有科考方面的消息?」
皮貨商人一樂,道:「噢,這倒是沒聽說,你們幾位是一同來趕考的嗎?」
「也是碰巧在這裡遇到。」李春陽笑著說。
「這位小哥最有趣,」夥計端著托盤一路笑嘻嘻的走過來,「人家趕考擔著考箱,他擔了一扁擔菜刀進京,邊賣菜刀邊趕考……」
席上眾人一聽此話,轟然大笑……中間桌上一個方臉的年輕人,立刻紅著臉低下頭……
明箏看不過夥計嫌貧愛富的可惡嘴臉,突然對夥計叫道:「你一個端盤子的憑什麼看不起人家賣菜刀趕考,人家也沒偷也沒搶,有什麼可笑的,趕明金榜題名做了你的縣官,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你,你這個小姑娘好生……」
沒等小夥計說完,明箏站起身對那個紅臉的年輕人說道:「那個賣菜刀的,我買你五把菜刀。」
「我的小祖宗,」李氏急忙去拉明箏的衣袖,「你買那麼多菜刀幹什麼用呀?」
「這位姑娘,」紅臉的年輕人雖然尷尬,但是對明箏的好心還是心存感激,他施了一禮道,「姑娘,我叫張浩文,家父是打鐵匠,因湊不齊盤纏才出此招,讓姑娘見笑了,謝你好心,菜刀就不要買了吧。」
于謙被兩人逗樂了,他同於賀低聲說道:「這個小姑娘倒是個性情中人,甚是可愛。」
這時,大門發出「嘭」地一聲巨響,一股寒風卷著雪花撲進來,隨之而到的還有幾個高大的身影,他們個個身披重甲,面貌肅穆。屋裡的食客驚愕地放下竹筷,緊張地注視著他們。
「搜——」寧騎城冷冷地吐出一個字,眼睛眯成一條線迅速環視了一下大廳,冷冷一笑,「呵,還廷熱鬧……」他只用幾個字就把一座熱氣騰騰的屋子變成陰寒恐怖的牢獄。
聽到指令,幾個錦衣衛校尉迅速跑進來,挨著桌子查看,他們手拿海捕文書一個人一個人地核對。
寧騎城目光掠過眾人在明箏的桌上停下來,沒想到在這裡又遇見這個小丫頭,看見她一手抓著一個雞腿一手抓著一個大餅,張著大嘴大嚼,目光便不由停下來。
「大人,此女子姿色出眾,你看……」他身後的隨從也是寧府管家李達走上前,看見寧騎城盯著明箏,壓低聲音道,「大人,開春後宮里就要選秀,很多公公都已跑到南方四處尋覓美女,我看眼前這位……」
寧騎城聽到李達的話,眼神一滯,眼中射出寒光,冷冷地說道:「就她這樣,到宮裡不出兩天還不被打死?哼,盡出餿主意……」
「是。」李達尷尬地一笑,低頭退後一步。
這時,錦衣衛千戶高健領著兩個校尉從左邊一路查到右邊,他走到一個桌前,于謙抬起頭向他微微一笑。高健愣在當地,他一眼就認出於謙,他曾在於謙兵部呆過兩年,視如恩師。于謙對他眨了下眼,高健馬上會意,他知道于謙有微服出行的習慣,便回報一個笑容,直接走過去。
高健手下兩個校尉,都是新入錦衣衛的世家子弟,平時就不把高健放眼裡,此時只想在寧大人面前露個臉,看見高健與此人眉來眼去,然後直接走過去而不檢查路引文書,兩人互相遞個眼色,一個突然說道:「你的呢?拿出來。」
這邊的動靜,引來不少人回頭張望。
「怎麼回事?」李達大步走過來。
「此人沒有路引文書。」一個校尉指著于謙說道。
「你……你胡說……」高健走到那個校尉面前,一把推開他。
于謙神情坦然地站起身,看到已無法再隱瞞身份,便從袖內取出一折文書遞給李達。李達看了一眼于謙,猶疑地接過文書,低頭一看,臉上一驚,立刻返身遞給寧騎城。
寧騎城面無表情地掃了眼文書,走過來懶洋洋地一揖,道:「原來是兵部右侍郎於大人,失敬了。」
「寧指揮使晝夜公幹,勞苦功高呀。」于謙話中帶刺地回道,他與寧騎城只有幾面之交,對他不熟,但寧騎城的各種傳奇卻早已灌滿兩耳。
在河南時他就聽聞一個錦衣衛百戶憑藉一本江湖上瘋傳的奇書打敗五大門派,搜羅天下奇寶,甚得王振歡心,幾乎一夜之間就躍上指揮使的寶座,此人狡詐又陰險武功極高,憑著絕技一刀封喉,稱霸京城。據傳他的名號在京城婦孺皆知,提起他大白天都能把人嚇死。
「於大人耽擱在此,有何公幹?」寧騎城並不理會于謙的諷刺,冷著臉問道。
「我此番奉旨回京。」于謙不冷不淡簡短地回道。
此二人的對話讓四周的座客聽得心驚不已,個個嚇得縮頭吐舌,直後悔剛才多言多語,現在只想找個地縫往裡鑽,不一會兒功夫,座上賓客已溜走大半。
明箏沒想到給他們讓出客房的原來是個朝中大員,她震驚於此人的做派與那些官員如此不同,不由對他產生不少好感。
寧騎城陰晴不定的臉沖于謙點了下,算做告辭便轉身走到屋外,大聲吩咐手下人:「聽著,除於大人的房間,其餘房間一間不落,搜一遍。」
十幾個人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仍然一無所獲,這才飛身上馬,向下一站疾馳而去。
明箏看錦衣衛走了,心裡暗暗慶幸他們的房間是在於大人名下,算是躲過一劫。她和李氏、老管家走回房間,看到白髯老者服下藥仍然酣睡不醒,三人不由唏噓不已,這位於謙大人竟然在無意間救了他們四人的性命。明箏心想,明天一定要前去拜謝……
夜裡,明箏靠著牆坐在一個木凳上打盹,卻總是被噩夢驚醒,一會兒是與錦衣衛廝殺,一會兒是掉進狼窩……等他又一次從噩夢裡醒來,已是四更天,她看大炕上三位老人和衣而卧睡意正酣,不忍打擾,就閉目養神。
「嘎……嘰……」
突然,屋外傳來幾聲詭異的鳥鳴,明箏猛地站起身,此聲如此耳熟,甚是奇怪。如此寒夜怎會有鳥禽飛過?接著,又傳來幾聲鳥鳴,似乎越來越近……
明箏忍不住好奇,輕輕拔掉門栓,剛露出一條縫,一股寒風夾著雪片就飛進來。明箏心裡更起疑了,她返回身迅速披上一件棉披風,取出長劍走出房門。走廊里落下一層雪,她手扶欄杆往院里一看,白茫茫一片,一夜落雪四周乾乾淨淨,並沒發現有何異常。
明箏又站了片刻,實在寒風太烈,只得回房間。
在房裡又打了盹,等醒來,天已大亮。管家和李氏都醒來,三人商議著要早點動身。炕上的白髯老者休養了一夜也精神多了,他已能下地。他扶著炕沿下了地,走到老管家和李氏面前深深一揖,又向明箏行了一禮:
「恩公,三位恩公請受老夫一拜。」老者吐字不清含糊地說著,又一揖,「我身上的傷勢已無大礙,在此將養幾日就妥,不耽擱幾位恩公的行程了。」
李氏一聽此話正合心意,就喜笑顏開地點頭稱是。明箏一看老人確實已無大礙,便也放心了,想到還要向於大人辭行,忙推門走出去。
明箏腳剛踏出大門,就愣住了。門前堆著三隻尚有氣息的野雞,它們的翅膀還在不停地扇動,血跡染紅了地板上積雪。老管家跟著走出來,驚奇地大喊:「哪來的呀?」明箏立刻聯想到昨夜詭異的鳥鳴。李氏推開兩人喜滋滋地掂起一隻野雞。「管他哪來的,飽餐一頓,好趕路。」
只有坐在炕上的白髯老者不為所動,仍然閉目養神。
李氏和老管家提著野雞下樓去找店夥計,明箏雖然奇怪三隻野雞來歷不明,但是既然放在他們房門前,一定是給他們的……突然她想到於大人,只有他知道他們有病人,會不會是……
明箏走出去,沿走廊走到於大人房前,店裡一個夥計正巧路過看見她探頭探腦,叫住她:「這房客人一早就啟程了。」明箏有些遺憾,沒能與恩人辭別。她慢慢吞吞沿走廊往回走,由於腳步很輕,屋裡人並沒有發覺。
此時屋裡只有白髯老者一人,她進來時,看見他正在翻她的行李包裹。明箏咳了一聲,白髯老者回過頭,甚是尷尬地一笑,道:「噢,明箏姑娘,你回來了,我,我想找點吃食……」
「你是想找吃的,還是想偷東西?」明箏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白髯老者被嗆得愣住,望著明箏半天無語。
「雞湯來了……」這時,老管家和李氏端著一陶罐雞湯走進來,雞湯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明箏不再理會白髯老者,跑到方桌邊撲到陶罐前,李氏從竹籃里取出四隻碗,分別盛上雞湯。老管家也請白髯老者坐下喝湯,白髯老者也不客氣,當即坐下。他伸出手去端碗,剛伸出衣袖,就立刻縮了回去,他發現明箏一雙機靈的大眼睛在盯著自己的手。
白髯老者並不急著喝湯,而是用嘴吹著湯碗……
熱湯進肚,李氏臉上有了光彩,她吩咐明箏收拾好行李,準備上路。
白髯老者起身相送:「三位恩公,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明箏斜眼盯著他,想到此人身上雖然疑點重重,但就要在此分手,相忘於江湖,心下也坦然多了,調皮地回了一句:「下次再被追殺,希望你依然好命……」
「這孩子……」李氏嗔怪地拍了下明箏的背,三人哈哈笑著走出去。
白髯老者目送三人走出驛站,馬車早已套好,還有半日他們就可到北京城,他盯著馬車消失在官道上,方返回房間。他立刻緊閉大門,盤腿坐到炕上,開始閉目打坐,以內力療傷。
「嘎……嘰……」突然,窗外幾聲鳥鳴,接著緊閉的窗戶從外面被撬開,探進一顆人頭,倒吊著,頭上的羽毛在風中晃動,凸起的鷹鉤鼻下一雙細長的眼睛盯住炕上之人。白髯老者一動不動,依然閉目打坐,只是淡淡地開口道:「下來吧。」此時他已恢復正常,話音清晰簡短。
窗上之人身法奇詭地從外面翻入房內,接著又一個身影躍上窗檯,只是這人就沒有他順利,他矮胖的身軀卡在窗框上,身體一半在外,一半在內,急的大叫:「林棲,快幫幫我……」
林棲大咧咧地靠在牆邊,抱著雙臂根本不為所動:「誰讓你跟著我。」
盤陽哭喪著臉,「好,以後不跟著你了,你看我現在掛在這兒,合適嗎?」
白髯老者長出一口氣,把體內氣息調整順暢。林棲看白髯老者打坐完畢,迅速出手拉出卡在窗框上的盤陽,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大炕前。白髯老者伸出一隻手,抓住頭頂髮髻往下猛一拉,一張皺巴巴的人皮面具被拽下,露出一張年輕清俊的面孔。
林棲和盤陽一起跪下,齊聲道:「參見狐山君王。」
「起來說話。」終於摘下面具,他鬆了一口氣,雖然身中兩箭,但在明箏的救治下,已恢復大半。他望著面前的兩人,急忙問道:「外面情況如何?」
「傷亡的弟兄,都已埋葬,其他人也陸續進京。」盤陽回話道。
狐山君王消瘦的臉頰由於刻意壓抑而抽搐了一下,他緩緩站起身:「此次行動失敗,傷亡太大,這次潛入京城定要重新謀划,且不可再輕舉妄動。現在江湖上都知道狐族發了狐王令,絞殺王振,想必王振也已聽聞,必會處處小心謹慎,再想尋他的紕漏下手,已非易事,因此這段時間對王振停止所有行動,進京主要是尋找青冥郡主。」他目光堅定地望著兩人,「我在老狐王墳前發過血誓,此番不救出青冥郡主奪回狐蟾宮珠,我蕭天誓不為人。」
「主人……」林棲聽狐山君王一番表白,突然伏地抱住他雙腿就哭。狐山君王深知林棲對老狐王的感情,也不苛責他,拍了拍他的肩,接著說道,「此番進京,異常兇險,咱們都是海捕文書上通緝之人,好在咱們狐族的易容之術讓咱們可以躲過東廠和錦衣衛的搜捕,但是只有一個人,蒲源,只有他認識咱們所有人,這個心腹大患必須除掉。」
「蒲源這個內奸,已被咱們的人盯住,狐山君王放心,他活不過兩日。」盤陽說道。
「到了京城,必須隱瞞身份,以後你們不可再稱呼狐山君王,我叫蕭天。你們兩個直接去上仙閣,我已告知興龍幫大把頭李漠帆,讓他安排你們做店夥計。」
「我不去上仙閣,那個李漠帆心術不正。」林棲一蹦多高,一臉怒火地叫道。
「人家咋心術不正啦,李把頭把幫主之位讓咱們狐山君王做,那是出於感恩。」盤陽一本正經地說道,他回頭望著狐山君王,「君王,你說是吧。」
「憑什麼,狐山君王就是狐山君王,不是什麼幫主。」林棲擰著脖子吼道。
對於這個一根筋,兩人相視一笑。
「噢,說到我這個身份,這次進京倒可以幫咱們。」蕭天走到窗前,突然想到一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你們兩人立刻起身跟隨那輛馬車,切記不可傷著他們,秘密護送他們進京,勿必探清他們的落腳點,這家人對咱們非常重要。」
「這一家人,除了小丫頭會點武功,老頭老太太就是一對棺材瓤子。」盤陽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明箏姑娘手中有一本書,我懷疑是《天門山錄》,」蕭天憂心地說道,剛才他在明箏行囊里沒有找到那本書,已猜出必是她隨身帶在身上,小丫頭鬼怪精靈,頗不好對付,又不想傷到她,錯失了時機,「此書如何會落到她手中,我必須去探清虛實。」
「什麼?」林棲大驚,瞪著蕭天,怒道,「主人,你為何不早說,我定不會讓這一家人活著走出這間房……」
蕭天突然翻臉,厲聲呵斥:「放肆,我狐族雖被污為逆匪,但善惡分明,是非明晰,豈可濫殺無辜。」他緩和下語氣,「這本書出現在我面前,也是天賜良機,以我的觀察,明箏姑娘似乎並不知道此書的來歷。」
林棲恨得咬牙切齒道:「我狐族的災難就始於這本《天門山錄》,那個老道士吾土,是我救他於崖頭,背進寨子。我真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我族待他如友人,他卻把狐地的秘密都寫在那本書上,讓王振得到此書,攪動得整個江湖血雨腥風。狐地也遭滅頂之災,族人被屠,君主被掠,鎮界之寶被奪,我林棲死不足惜,只是背負這滔天大罪我愧對先祖。」
蕭天抓住林棲的手臂,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被仇恨折磨得幾近瘋狂了,但是面對痛苦,再多的語言也顯得蒼白,他猛拍他的肩膀,大聲說道:「林棲,這不是你的錯。這次,決不能再讓這本書為禍江湖了,一定要在它在京城露面之前,奪過來。」
林棲聽蕭天如此一說,漸漸冷靜下來,坐到桌前。
蕭天轉身問盤陽:「京城那邊如何?」
「翠微姑姑傳來消息,內廷選秀提前了,狐族女子有四人進京,在翠微姑姑的**下,學習宮廷禮儀和歌舞。還有宮裡仍然沒有青冥郡主的消息。」
蕭天點點頭,目光看著他們:「好吧,你們出發吧。」
「主人,那你……」林棲沒想到蕭天不跟他們一起走。
蕭天並不回答,向他們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