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覺醒!
神山的時歷以南北相分,因日月各懸於空,所以兩地不同天,此刻山陰已入冬至,山陽卻才過立秋,來到了七月十五。
今日的天,格外陰沉,灰雲壓迫著大氣,重的連太陽都抬不起頭,只能躲在穹頂背後,黯然神傷。
林子軒站在窗前,對於昨晚店家講述,他想到了一個故事。
一個小孩,半夜沒有回家,母親匆忙去尋,但遲遲不見人影,絕望中,她看到一個背影在哭泣,於是大膽走向前方……
次日,父親發現妻兒一夜未歸,馬上向族內稟報,長老為了自身的威信,為了部落的安穩,親自去找。
他先在崖洞內找到發瘋的母親,又在廢墟中找到玩耍的小孩,正想把他帶回,可小孩哭鬧,不僅拒絕自己,還在不停頂撞。
當獸性蓋過理智,長老直接將此子滅殺,但恨意卻不減絲毫,看著抱著小孩屍體搖晃的母親,一個邪惡計劃瞬間湧上心頭。
長老指子成魔,先害母親,又殺族人,十惡不赦,只有封印在黃紙,由母親焚身贖過,才能使他消除罪孽。
原始社會,長幼尊卑是刻在骨子裡的,對於長老的安排,父親只能服從,而對於孩子的虧欠,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恨自己無用,怪母親無能。
此事過後,街上的哭聲越來越多,男人的責罵越來越重,小孩依舊貪玩,長老總在尋找,人間又成一片疾苦。
「江塵,趕緊出發,聽說這次古祭,連羽民部落的三位仙子都來了!」
隨著拉鐵聲音響起,林子軒從思緒中清醒,他看向窗外的熙熙攘攘,沉默片刻,轉身便離去。
古祭前的城,比之平常要熱鬧太多,燧人早早就沐浴更衣,擺香納貢,一些虔誠者,還會默念經文,一路向西朝拜。
但對於林子軒這樣的外族部落,他們不會刻意的入鄉隨俗,只會對此地風氣保持基本的尊重。
「燧明部以火為祭,但其拜的不是火神祝融,而是其先祖燧皇。」
「傳說無盡歲月前,天地還未睜眼,那位大人不忍眾生茹毛飲血,長期生活在黑暗之中,他取燧樹之枝,教會族人鑽木取火,用火烹食,使其終生免受病災。」
桑靈罕見開口,神情也變得肅然,燧皇的功德無量,他也想成為那樣的人,哪怕為之奮鬥一生。
這些話語,讓林子軒目中露出神往,能在那個時代稱皇,其實力絕不簡單。
「據古籍記載,神靈還沒有降臨前,燧皇曾帶領人族一統蠻荒大陸,創立燧明古國,巔峰時萬族來拜,可惜歲月更迭,古國最終還是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中。」
聽著桑靈的話語,林子軒心底思緒波瀾起伏,他看著拉鐵擦拭鐵劍,看著瑪雅自顧化妝,看著亞當扛鼎修鍊,或許光陰之後,這些記憶都將成為歷史,那些點滴也不會重來。
一路疾馳,當晚風吹走黎明,在祭祀的歌聲里,林子軒看到了目的地。
那條泛著紅色,到處都漂浮著三牲屍骸的燧明長河。
河岸上,燧樹紮根在血土裡,引來?鵌駐足,它們吸著氤氳,吞著血肉,身上散發的氣息,將空氣都變得炙熱起來。
「江塵,你看那赤毛大鳥品相多好,到時肉拿來燉湯,羽拿來煉器,骨頭沒用也可以喂狗。」
拉鐵站在林子軒身邊,凝望那些?鵌,雙眼冒光,興奮的開口。
林子軒沒有說話,而是跟著桑靈向前,來到那片燃火的祭台,那因祭天而修築的神聖之地。
只是一眼,林子軒便心神一震。
準確來說,那是九尊巨人屍骸,呈跪拜姿勢,雖然俯地,但其萬丈的身軀,無邊無際,腳下站立著的占星族人,與其相比,好似螻蟻。
而在他們的頭頂,便是那座懸空的祭台,其上白玉為階,石鼎盛火,其下廷伸的鐵鏈與巨人脊柱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九條凌霄聖路。
看著遠處的血與火,桑靈目光灼熱,淡淡開口。
「九道朝天,是燧明部對祭祀者實力的一種考驗,聖路沒有規則,可以廝殺,可以混戰,但無論誰輸誰勝,只有過了鐵鏈盡頭的青銅門,試煉才會結束,那時才是真正的成功。」
「天黑在亥時,我們分三路走,亞當你保護瑪雅,拉鐵你跟著江塵,其餘人與我同行,這不僅是一次機會,更是一種證明,證明我祭司部來過。」
「眾人都在爭先,你我豈能落後!」桑靈說完,便踏上征程,其後一道道身影陸續沖向聖路,林子軒也沒有猶豫,只有拉鐵站在原地,他凝望著林子軒背影,揮手告別。
「江塵,你和桑靈大哥說一聲,我去抓?鵌了,到時給你們煮湯燉肉,讓你們好好補補。」
林子軒微微點頭,人各有志,他尊重對方的決定。
一步往上,在這聖路中,天空風雷滾滾,嘶吼不斷,似有強者在交手,林子軒看到那霧中翻騰的蛟龍,若沒猜錯,其中一位應該來自東夷部。
另一個,他沒看清相貌,但此人腳下踏著由數萬陣法重疊在一起的浩瀚陣圖,想必實力絲毫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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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些,林子軒沒有停留很久,而是立刻動身,途中有戰士向他揮刀,但他沒有理會,而是全速向前。
「小子,老子古羌部吉馬,你以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那大漢獰笑衝來,又是一刀劈下,林子軒正要閃避,可那刀鋒太快,轟的一聲,其大刀直接砍在了林子軒身上。
轟鳴之聲回蕩,林子軒身體一頓,向後踉蹌的退出幾步,嘴角溢出鮮血,即便他衣下穿著軟甲,也依然出現一道可怕的傷痕。
眼看敵弱,那大漢目中更加瘋狂,抬手橫劈,向著林子軒的脖子直接划來。
林子軒眉毛一揚,體內修為爆發,恐怖的威壓讓面前大漢猛然一怔,那揮刀的手承受不住瞬間崩潰,連身體也開始出現裂痕。
血肉模糊間,那大漢神色露出駭然急速倒退,但還是晚了,一把黑色小劍破空而來,直接從其腦袋上穿透而過,頓時絕命。
擦去身上殘留碎肉,林子軒神色如常,他本不想殺人,可那人卻一再觸碰自己的紅線,這使他再也無法忍受。
那人的挑釁,也讓他明白,退讓換不來尊嚴,要在這聖路上行走,必須露出自己的獠牙,警告所有人。
犯我者死!
想到這,為了避免牽連部落,林子軒帶上了青銅面具,身體一晃,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一路上的殺戮,一路上的慘叫,讓林子軒神經時刻繃緊,不敢疲憊下來,他怕自己登不上祭台,更怕自己回不了家。
或是這強烈的信念,他殺了無數阻攔的人,同樣的,他也傷得很重,整個人披頭散髮,滿身血痕,意識開始恍惚,彷彿瀕死。
此刻,所有人都冷冷注視著林子軒,但無人敢向前一步,他們也怕,怕他身上濃濃的煞氣,怕他還有餘力反撲,他們不敢去賭!
「我還是太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林子軒眼前出現了模糊,他看不到強敵環伺,更看不到前路坎坷,心神的倦意讓他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但他不敢表現,而是用盡全力把背挺直,不讓別人看出他的虛弱,看出他面具下扭曲著的痛苦。
走著,走著,林子軒嘴角溢出鮮血,但卻沒有停頓,繼續走著。
風變得更大,蕭蕭寒聲讓林子軒速度有了緩慢,與此同時,他的周圍也降臨一道道無攻擊性的神通法術。
顯然,有些人在試探,想知道這老虎是不是沒了爪牙。
「好像那年的冬天也沒這麼冷吧……」林子軒喃喃,依稀中,耳邊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目中的畫面,只剩下那漸暗的天空。
隱隱間,他看到藏在烏雲中的那個夜晚,那裡有風雪,有篝火,有房屋,更有一群族人圍在祖公身邊,聽著他回憶往事。
「我曾去過東海,那裡的部落不吃魚獸,而是吃人。」
「對他們而言,出海意味著兇險,但截船不會,因為其上都是凡俗,沒有修為,可以任人魚肉。」
「當時的我,看著身邊一個個同伴被擄掠,於是咆哮著想喚醒其沉睡的意志,但他們依然無動於衷,從那刻起,我才知道,當一個人跪得久了,就已經學不會堅強。」
「所幸,我成功突圍,從東海逃出,部落沒有派人追我,他們覺得,一個有實力的占星族人比之凶獸更加可怕。」
思緒回過,林子軒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原來他傷的不是肉體,而是靈魂,是那一直在消沉的意志。
看著逐步靠近的大量身影,林子軒雙目閃動,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這戰場的氣息,其身向前猛地衝出,眨眼到了死秋部的一個族人面前。
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前,直接一拳落下,轟鳴中,那人身體四分五裂,直接爆開。
血腥的風瀰漫聖路,其他人心神震動紛紛後退,可還是晚了,林子軒的速度更快,右手抬起一揮之下,黑色小劍穿透一個個散修的脖頸,頭顱飛起間,他又邁步到了乞顏部強者的前方。
他是圍狩林子軒的發起者,也傷他傷得最狠。
「困獸猶鬥,不過是熱血上腦時出現的愚蠢,我會讓你明白你與我之間的真正差距。」灰衣男子淡淡開口,目中冷漠里蘊含了一絲輕蔑,他看不起林子軒,這個以傷換殺的人只是個莽夫,不懂保護自己,更不懂戰鬥。
話語剛剛說完,林子軒身體便已臨近,全力一拳轟殺而去。
轟鳴中,灰衣男子揮手阻擋,但根本沒用,恐怖的力道讓他退後數步,全身狂震不止。
趁著機會,林子軒目中寒芒一閃,驀然追去。
二人剎那再次碰觸,眨眼便交鋒百次,出手即是殺招,一個比一個狠辣,一次比一次激烈。
但很快,灰衣男子便落入下風,他不如林子軒兇殘,更沒有那般瘋狂,以命搏命的拼殺,他做不到。
眼看林子軒殺機滔天,再次衝來,灰衣男子呼吸急促,眼睛里露出血絲,哪怕飛速倒退,可還是被其追上,一拳轟在後背。
灰衣男子慘哼一聲,吐出幾口鮮血,望著面色猙獰的林子軒,這一刻,他雙手掐決,被迫將星紋召喚而出。
一股驚天之力,從灰衣男子身上爆發,就連這昏暗的天,也都似凝固下來。
在他頭頂驀然出現了一片血色世界,其內有赤紅的天,有枯黃的地,更有一枚枚種子墜落而下,化作一根根蔓延千里的血肉爬滕。
那是地藏天紋,傳承自殺神白虎。
「在我這片末日國度中,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
灰衣男子大笑開口,他右手一指,那血色世界彷彿有扭曲空間之能,直接就將林子軒所在區域籠罩,八方滕蔓纏繞而來,欲將其生生吞噬。
林子軒神色平靜,只是向著眉心一劃,剎那間,這片血色世界頓時一震,蒼穹翻滾,好似有一股外力降臨,將此界強行撕開,更是在天幕上,留下一道萬丈之長的巨大裂縫。
隨後,裂縫之上出現一條無邊的白鱗手臂,此手遮天,帶著無上之威,只是輕輕向下一抓,便讓天地色變,所有滕蔓承受不住瞬間崩潰,更有一股不可言的力量,要將整片世界抹去。
這一幕,讓灰衣男子一愣,眼睛剎那收縮,那手臂他認得,那是白虎之手,是他星紋之力的源頭。
他想不到一個小部之人為何會有神紋,更想不到他會死在他所信仰的神靈手裡。
隨著灰衣男子身體湮滅,整條聖路戰場,一下子安靜了,那些跟隨者目中的殺意已經被強烈的恐懼所替代,他們倉惶的四散逃離。
可在神靈注視之下,一切修為,一切速度,都是無用,他們能做的,只剩下絕望!
風還在刮,林子軒依舊站在那裡,不同的是,他的身旁多了一具具屍體,那裡有仇人,也有路人,同樣的是,他們心懷不軌,對林子軒都起了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