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依夫計翠蓮陪醉酒 賬遭竊軍需爛如泥
上回書說到,王定和李小二一齊去汴河碼頭外小院送信,李小二吆喝了貨聲,裡面金翠蓮將計就計言說為王軍需解酒,打發錦兒出去買飲子喝。
錦兒一跑出來,見正是李貨郎在碼頭邊站定吆喝,王定遠遠看著是錦兒出來,心中大喜,只見錦兒到了貨郎切近,故意高聲說:「有沒有解酒的飲子,我買些。」
李小二聽完也高聲說:「有有有,剛剛熬制的醒酒葛根渴水,您要多少?」
錦兒說:「若有,便多來些,不怕花錢。」
李小二聽完故意高興的說:「謝謝姑娘賞錢。」說完便低頭在擔子了整備湯水,此時便小聲說:「我已見到了王公子,此時落魄的很,便在那邊林子里,這信你便拿著。」
錦兒聽了,回頭朝門口說:「敢問幾位軍爺今日還要些甚麼湯水,錦兒買來給幾位吃?」
軍漢見錦兒又要買飲子,又知道老爺在院里喝醉,一時半刻不能出門,索性便得放肆,為首的喊:「將香甜的買幾大筒便是。」
錦兒聽完又掏出錢來,這次確將自己身上帶的銀子都給了貨郎,足有二三兩,說到:「將這錢給公子暫做度日。」
一邊遞過去錢,伸手回來便接過了信,很是自然的收在了袖內,高聲說:「卻再給四位軍爺做些好的來。」
李小二答應著,這邊醒酒葛根渴水早已經做好,錦兒接過飲子來,轉身走了,偷瞄了樹林一眼,隱約見有一人朝這邊張望。
那幾個軍漢去取飲子吃不提,單說錦兒進院中,先到了自己的金翠蓮的屋裡,見屋中沒人,關上門,先將飲子放在桌上,自袖子中拿出信來,放到了裝竹板的盒子里。
之後便拿起飲子小跑到了王軍需屋裡,見王軍需還在糾纏著金翠蓮,錦兒連忙來打圓場解圍:「官人,上好的葛根醒酒飲子,快吃些罷。」金翠蓮也跟著勸慰。
王軍需嘴裡嘟囔著:「喝...甚麼飲子,好,就依翠蓮,喝了這飲子,喝完便陪我唱曲兒。」
錦兒故意說:「喝完便唱曲兒,哎呀,姐姐,出來的匆忙,竟忘了那板來,我在此服侍官人吃飲子,姐姐自去取板子來罷。」
說完一個眼神遞過去,金翠蓮便明白了,起身和王軍需說了,王軍需剛要留她,錦兒便將飲子喂到了他嘴邊,王軍需聞著這飲子香甜,便不顧金翠蓮,牛飲了起來。
金翠蓮出了小王員外的屋,急忙小跑回自己房中,徑直奔著小樂器箱子去了,打開看時,果然有一封信,急忙拆開看,上上下下看了兩遍,一一記在心頭,將信掖在床鋪底下,拿起竹板來,回到了王軍需屋裡。
進屋來見王軍需已經將一筒香飲子喝完,正在乜獃獃等著金翠蓮回來,見翠蓮進來便來了精神,緊著說:「翠蓮,給我唱個體己的曲兒來...唱個好的...」
錦兒看著甚是無奈,卻見金翠蓮並不反感,便問到:「老爺不知你愛聽甚麼曲子?」
「只要是你唱的我都愛聽...」小王員外笑著說。
金翠蓮便叫錦兒給她貼板子,自己拿起了琵琶,因這琵琶竹板都是王軍需買來的,自己也從未碰過,竹板倒還好說,琵琶還是需要調試一番,翠蓮略略定了定音,也不拘謹,張口便用諸宮調式套了李白《月下獨酌》詩的第二首,唱到: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聖,復道濁如賢。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一曲終了,真箇唱的動人,小王員外雖聽不懂全部,但卻聽得入神,裡面全是飲酒之事,故而曲助酒興,還要吃酒,便說:「錦兒,再去排下酒宴,我與你家夫人再痛飲...不對,是小酌幾大杯。」
錦兒見了更是驚慌,不知所措,金翠蓮卻十分淡定,說到:「官人吩咐下來了,快去備下酒菜罷。」
錦兒只得起身,到廚下吩咐了,不多時,便在屋中安排下酒菜宴席來,金翠蓮在彤煒坊中便會飲酒,且酒量不小,而這小王員外本就不勝酒力,卻才還喝了個大醉,如何能抵擋得住金翠蓮去,翠蓮頻頻勸酒,先前幾杯無奈喝下,後來便只是王軍需那廝獨飲了,又喝了幾大鐘,王軍需支撐不住,昏睡過去了,金翠蓮見他睡了過去,怕睡得不實,便輕聲喊到:「老爺,老爺,可還要些酒來吃?」
一連問了三兩聲,也不見回應,接著便打起了鼾聲,呼哈呼哈的好大的聲響。
金翠蓮見已經睡實了,便小聲對錦兒說:「他出來採購必有賬本,王公子說叫我們將他的賬本找出,謄寫出去,再做計較。」
錦兒聽完便和金翠蓮分頭尋找,無非是桌上、床里、枕邊之類的,這是小王員外自己卧室,哪裡設防,輕鬆的便在床頭翻找到了賬本,錦兒將賬本拿至在書桌之上,金翠蓮跟著也過來翻看著,告訴錦兒,先記好筆墨如何擺放,錦兒看完幾下了,便開始準備紙張,金翠蓮不看則以,一看卻險些笑出聲來。
看開頭幾頁時,便是此次採購軍需的正常價目,又往後翻看,不料想小王員外將一應扣子和花銷全都列在了上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錦兒研得了墨,掭飽了毛筆,鋪好了紙,錦兒在一邊放風,金翠蓮便將賬本撿要害之處迅速謄抄了一遍。抄完之後,叫錦兒將毛筆放回原處。
二人等了一會,待墨跡幹了,便小心翼翼的揣在袖子里。又躡足潛蹤的走到了床邊,將賬本放回了原處,一切都沒有了破綻,看了一眼小王員外,依然如爛泥般酣睡。
金翠蓮與妹妹對視了一眼,拿起琵琶和竹板,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在外面將屋門帶上,回自己屋裡去了。
進了屋,錦兒忙將外屋門緊閉,到了裡間卧房,掛上帘子,金翠蓮便將抄寫回來的賬目展開來看,叫錦兒再去研墨,金翠蓮來在書桌旁,將賬目又工整的謄寫了一遍,但見:
公子,昨日得了那廝的賬本,天公開眼,一應剋扣花銷盡皆在冊,採購商戶,剋扣財產數目也都寫的分明,依次看來,他罪過不輕,一款大罪是以次充好,延誤邊關軍務;二款大罪是盜使官家銀錢,中飽私囊;三是身為朝廷官員,出入風花妓館;四是使用淫威,強奪他**女。前三款都有證據,第四條需要你我二人一同對簿公堂才能算數。前幾款便也都是該死的罪過!
公子,朝廷既然科考無期,你為了妾身便放棄了應試。要去渭州告王軍需這幾款大罪,怎奈何有一點奴家擔心,一則這王軍需在京城也是頗有門路勢力,又是經略相公府里的軍需,你到渭州地界,找知府告他,恐怕難以受理,即便知府接了狀子,恐怕又打草驚蛇,私自通氣與他,到那時王軍需這邊銷毀證據,知府衙門那邊壓案不查,故意推脫。到那時,你一介書生無力回天,奴家恐怕便熬不到時日,也只能以死名節了。
倒不如你速速趕到渭州,直奔經略相公衙門,你身上有功名,經略相公必然會高看一眼,公子又文武雙全,如今邊關四處烽火,正是缺人效力之時,你便入了行伍,若有機會,便爭先立功。
王軍需這廝卻是走行戍漕,逆流而上,行動緩慢,到了渭州怕晚你個月有餘,到那時,你在經略相公面前有了執事,說話也有了分量,鐵證如山,聞聽人言,那小種經略相公與那老種經略相公兄弟一樣,多年來鎮守邊關,有生殺大權,即便小王員外與京城官員有瓜葛,也不愁告不倒他,定能為我伸張正義,你我二人定有團圓之日,望不負我心,千萬!
緊接著便將賬目謄寫在紙上,寫得分明:
支領渭州經略府糧草軍費十萬貫,摺合八千萬文錢,採購黍米五萬石,每石報七百文,應花銷三千五百萬錢;麥粉三萬石,每石報七百五十文,應花銷兩千兩百五十萬錢;醬三萬壇,每壇報價六百五十文,應花銷一千九百五十萬錢,腌菜五萬簍,每簍六十文,應花銷三十萬錢,共計八千萬文,摺合十萬貫錢。
又寫:採購黍米五萬石,每石報七百文,李記糧行購得,十五石米黍米摻雜稷米一石,砂石半石,實用六百文,共省五百萬錢;
麥粉三萬石,每石報七百五十文,王家面庄購得,七石新粉摻雜陳年麥粉一石,實用六百五十文,共省三百萬錢;
醬三萬壇,每壇報價六百五十文,鞏氏醬園購得陳醬,實用六百文,共省一百五十萬錢;
腌菜五萬簍,每簍六十文,鞏氏醬園購得,實用五十文,共省五十萬錢;
全部款項共計省一千萬錢,摺合一萬兩千五百貫。
後面便是些的所貪款項如何花銷,寫的一清二楚,待墨跡乾燥裝入信封之內。
究竟明日王定如何得到此信,請看下回:王公子奔走渭州府經略司使人催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