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閱風樓軍漢聽艷曲 戲台後錦兒傳家書
上回書說到王定出走渭州。小王員外接到小種經略相公鈞旨,叫他急忙迴轉渭州。錦兒聽到了信,在屋內與翠蓮商議對策。
話音未落,門便開了,進來一位身高七尺有餘的胖漢,渾圓的身軀剛好將門外的陽光遮了起來,周身閃著晃人眼的陽光,恰似日全食一般,隨著往屋裡走,屋裡隨著亮了些。這胖漢不是別人,正是小王員外,屋內二人見突然有人進來便收起了話頭。
小王員外邊進來邊說:「娘子,今天一早渭州經略府上司老爺到了兵馬司,兵馬司來了信兒,令我立刻押赴軍需物品趕赴渭州,立刻登程,我們乘坐快船,怕你身體不得消受,便不能隨我一起了。只好明日另行啟程,我派了四個精明能幹的小校跟著你,有甚麼事情止管讓這些人去做,一路上要多多保重啊。啊?我的美人兒。」
金翠蓮一聽與錦兒猜想的一般無二,心中暗喜。
這小王員外素日里雖是尋花問柳,不為正事,但眼下軍情正緊也不由得他緊張起來,就沒有過多的話了,轉身出來,著人打點所採辦的軍需往渭州去了,不提。
單說金翠蓮知道這次真是到了要離開東京的時候了,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父母十幾年來含辛茹苦將自己帶大,本以為能嫁得個好人除了樂籍,贍養父母,可現在卻連父母的面卻也見不到了。
再想想在彤煒坊里從小一起和自己要好的姐妹,也許她們會羨慕我跳出了火坑,可她們哪裡知道我是才出火坑又如煉獄啊,為甚麼我要成為別人籠子里的金絲雀?命是天給的,運得靠自己爭,可有的時候,與運氣去爭本身就需要運氣,當然智慧和勇氣也是必須的,此時此刻的金翠蓮為了能和自己的父母見上一面需要智慧和勇氣,更需要運氣,思忖著一條計策湧上心頭。
金翠蓮將錦兒叫了過來,把自己的想法一一的說了,如此這段這般如此,說罷二人趕緊地打點行囊,帶好換洗的衣物和細軟,各事都收拾停當已經是過了未時了,金翠蓮便打發錦兒去找留下來的四名軍漢,錦兒裡外尋了一遍,正是門外找守把院門的那四位軍漢護送她們趕奔渭州,錦兒說小夫人有請,為首的便跟著錦兒來至在金翠蓮的房中,見了禮道:「夫人叫小人來不知有何吩咐?」
金翠蓮笑著說道:「吩咐可不敢,妾身這些日在這碼頭外院中居住,多蒙軍爺護衛,明天便要迴轉渭州了,軍爺這次來到這天子腳下繁華所在,也只是在這院子里駐守沒有去那東京城裡走一走耍一通罷?」
那軍漢一聽又是喜又是惱,喜的是奶奶惦記著自己沒有去城內玩耍,惱的是老爺只管自己快活也沒帶下面的人出去耍過一次啊。
這回奶奶問到了此事,莫非是要……因此連忙回到:「正是,小人自到了東京就整日在這院內把守,無有機會出去,更不消說去玩耍了。」
金翠蓮遞給錦兒個眼色,錦兒接著說道:「軍爺,現如今老爺已經起程了,明天我們才迴轉渭州,常言說『丁是丁卯是卯,今晚日子就挺好』,不知幾位軍爺要不要去汴京城裡瀟洒快活一番啊?」
「這……」軍漢遲疑了一下。
錦兒看出了他們的顧慮就說:「嗨,我知道您幾位得負責我家小姐的安全,這不打緊,我們可以跟著幾位爺一起走一遭,不怕我們跑了。再說東京好玩的地方在哪我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我們帶您去您也省的走那冤枉路,花那冤枉錢不是。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們知我們知,只是背著老爺就是了,有何不可?」
這軍漢聽完再沒了疑惑,能快活有何不答應,便連連稱謝,回去告訴手下的幾個兄弟,幾人也免不了興奮了一陣,都換了便裝,金翠蓮和錦兒也梳洗打扮完畢,軍漢在院外碼頭上的車馬鋪雇了一乘小轎叫金翠蓮坐了,六個人就從西華門進得城來。
錦兒自然是將這些人帶至在西市同福里斜月巷,今天天氣格外的好,氣溫舒適還有些微微的風,到了斜月巷時已天近黃昏。這斜月巷兩行都是煙月牌,一家緊挨一家,一家勝似一家,家家白日踏鶯歌燕舞,處處深夜燕舞鶯歌,此時有些家已經長起了紅燈。
轎子就停在閱風樓門前的空地之上,這閱風樓是這斜月巷的中心,前面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之上搭建起了露天頂上帶海幔的戲台,戲台上從白天到夜晚都有各式把戲雜耍評話彈詞,戲台的街對面則是閱風樓,這便是官家的樂坊了,除了官妓之外,裡面有專名掌管樂籍的樂司官和一些負責各項事宜的差使雜役。
金翠蓮讓錦兒將這些人帶至在這閱風樓外的戲台的目的很明確,因為自己的父親金嗩吶正是在這裡的戲台為唱曲的伶人歌姬伴奏的。也只有在這才有可能與父親見上一面,來至在大致上靠前排的地方要了兩個桌兒坐下,點了些各色果品,泡了兩壺香茗坐定了。
此時這台上台下便漸漸的熱鬧了起來,但對於金翠蓮而言此時還時間尚早,因為那父親金嗩吶是有名的樂師,傍的是汴京城裡唱戲唱曲有名兒的角兒,上場的時間自然靠後,金翠蓮和錦兒只能暫且同幾位軍漢一起坐著喝茶聽曲,真是心內著急。
因是午後的場子,演出的儘是些剛剛出道登台不久的小角,金翠蓮坐在台下,看見那台上唱曲的女孩便覺得像是看到了自己,自己當年十四五歲年紀大時候也曾在這個大戲台上登台唱曲,現在回想起來這一路心酸過往,既是感嘆自己遭遇的不幸,又同情那台上的年輕的女子,惋惜如此好的女孩卻沒有好的運命,淪落於此,不知她們和自己的一生該是如何的度過。
而身邊的那些軍漢則是耀武揚威的,顯得十分的跋扈,也十分的受用,看得出也是有日子沒有出來玩樂痛快了,更何況想那渭州路遠地偏,哪裡有這等的繁華,怎聽過這般的唱兒。
竟不知何時這些人自己買的酒,三三兩兩的已經喝了起來,在這天子腳下的混濁之地推杯換盞的喝著混濁的酒,這讓金翠蓮更加的反感,可也沒有辦法,心想他們喝酒也好,喝多了酒我卻好辦事情。
今天的大戲台抓專是唱曲兒的場子,節目是一場緊接著一場,金翠蓮看節目到了倒三的時候便撩開頭上面紗看了錦兒一眼,給錦兒遞過去個眼神,錦兒心領神會。倒三的歌姬唱曲兒快要結束的時候,錦兒笑呵呵的來到眾軍漢的這一桌,說道:「幾位爺聽這位大姐唱的如何啊?可對諸位的心意?」
其中一位眼睛有些斜愣的就說:「我一眼就看出來台上的那個小娘們兒唱得好,呃,唱得好。」
旁邊那個胖墩墩的軍漢嬉皮笑臉的打趣道:「恩,你可不就是一眼看出的怎的,你就這一個眼睛好使啊,哥兒幾個說對不對啊」說完哈哈大笑。
其他那三個喝的醉醺醺也接著說:「對,沒錯,他就是一隻眼看出的」,大家更都放肆的笑開了。
弄得那個斜愣眼的臉似大紅布一般,原本也就喝酒喝紅了的臉也轉了色了,青一塊紫一塊的,惱羞成怒的罵開了:「你這些挨千刀的雜種,又來取笑我,」又趕緊遮羞轉移話題說道:「不過這台上的小娘們兒唱的真不賴啊。」
站在一旁的錦兒趕緊接過話茬兒來:「可不是嘛,幾位軍爺要是愛聽她唱,可以少花幾個錢封幾個胭脂紅包,我幫著送到後台去讓她再給幾位軍爺再返場唱幾個幾位愛聽的,您幾位點哪個她就唱甚麼,怎麼樣啊各位爺?」
大傢伙一聽都看著為首的軍漢,為首的一看大家如此的有興緻,今天也真是高興就欣然的答應了:「好。那就賞她幾個錢,讓她給我們唱段好的,一般地方聽不著的,哥兒幾個想聽個甚麼?」
那個胖胖的軍漢接著說道:「明天咱哥弟兄就要走了,讓她唱個曲兒送送咱。」
另一邊又高又瘦的軍漢說:「對啊,好,那就讓她唱個送情哥罷,她要是對著誰唱就是喜歡誰,誰就也像咱家老爺似的把她帶回去,怎麼樣?」
那斜愣眼睛的軍漢不屑的說:「咱也就是聽聽唱過過癮罷,帶人家走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兒。再者,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咱們也無錢消受,鬧不好再做了龜子,可不是慘了...」
大家七言八語的說著,為首的邊說著邊從腰裡掏出了一塊散碎銀子,約有半兩,交給了錦兒:「去,就說我哥兒幾個要走了,讓那個唱曲兒的給我們唱一個送情哥兒,唱好了還有賞,去罷。」
錦兒見有機會去後台,便大喜,究竟能否見到金老漢,請看下回:陳四爺送箋金家院金嗩吶夜奔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