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宿下凡
老道看起來至少七十歲上下,精神矍鑠,昂首闊步而來,絲毫沒有老人家的蹣跚和獃滯,在人群當中,顯得尤為仙風道骨,一派大家宗師的模樣。
而他身旁的那位三十幾歲的道士,也是道氣十足,亦步亦趨的跟在老道身後。
小武一臉的興奮,拽著河六四的胳膊不住的搖晃:「來了來了!」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急忙低頭在口袋裡翻找。
看他那焦急的模樣,河六四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小武懊惱的一跺腳:「早知道今天能遇上高人,我就多帶些錢來了!」回頭看了看漁船,說了句:「我去找老財。」就跑開了。
河六四一愣,頓時心領神會,小武是去找老財要錢。
面對如此摯友,河六四雖打心底不信卜卦占星,畢竟江湖上遊方看相的先生十個里有九個是騙子。
但看了看越來越近的老道,河六四有些恍惚了。
眼前這個道人仙風道骨,身形飄逸,而且竟然能讓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河六四也難以將他當成騙子,你見過那個騙子這麼有派頭的。
很快,老道已經走到了近前,河六四欲言又止,左右為難。
這時小武跑了回來,身邊還跟著一直叫賣魚蝦的老財。
「老神仙!」小武毫不猶豫,一聲高喝跳到老道面前,嚇得身後的老財都是一抖。
年輕的道士更是一把抽出背後的鐵劍,橫在老道身前,厲色瞪著小武。
老道面對小武這突如其來的喊叫,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慌張或不滿,而是笑吟吟的說道:「既直莫要無禮,小友何事攔我?」
小武心道真是有本事呀!你看這,說話都拿著腔調。當即小武正色道:「老神仙!小人有一事相求!」
老道笑著擺擺手:「山野散人,愧當神仙之喚吶!貧道元陽子,這是我徒兒孫既直,不知小友所求何事?
「道長!小人,想請您為我朋友算一卦。」說著,一把將河六四拉了過來。
河六四窘迫至極,但也不好意思辜負小武的心意,只好沖著元陽子躬了躬身,壓低了聲音問小武:「你讓我算什麼啊?」
小武同樣壓低聲音回道:「算你什麼時候發財,算你還能不能娶丹娘,想算什麼算什麼!」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抬頭一看,只見元陽子正一臉溫和地看著河六四。
河六四與小武急忙施禮,尷尬的笑著。
而元陽子的卻並不在意,只是目不轉睛的與河六四對視。
忽然,一道精光從元陽子的雙眼射出,河六四隻覺得渾身一震,冷汗直流。
再看元陽子,正一臉笑意,饒有興緻的上下打量著他。河六四隻覺得元陽子那一雙眼睛似是能攝人心魄一般,自己一時間竟然動彈不得,只能『嗚嗚』地吭著聲。
這種感覺,河六四覺得無比熟悉,好像和平日里遭了鬼壓床時候的感覺,一樣!
但與鬼壓床不同的是,這種痛苦隨著元陽子目光的移去,轉瞬即逝。在消失的一瞬間,河六四猛吸一口涼氣,滿頭的大汗隨著劇烈的呼吸滴滴落下,打濕了衣裳。
「怎麼了你?」小武看了看河六四被冷汗浸透的後背,不解的問道。
「沒,沒事兒!」河六四擦了擦汗,偷偷看了一眼元陽子。
小武見狀,急忙偷偷捅了一下身側的老財。
老財被小武捅了一下急忙回過神,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錢銀,仔仔細細的拿出一些,然後雙手奉上,說道:「道長行行好吧!」
孫既直開口對老財說:「家師隱遁林泉山水之間,遠避塵俗銅臭之擾,閣下不必如此!若真有災禍,家師自當相救!」
聽孫既直如此說,小武和老財面面相覷,都沒聽懂他的話。
孫既直嘆了口氣,剛要解釋,卻被師父拍了一下肩頭。
只見元陽子目光已經轉向了老財,眉頭輕輕一皺。
但只是一瞬,元陽子便恢復笑容,指著河六四問小武:「小友可是想為他卜卦?」
「是!」
「好,小友暫且退去,貧道這便為他卜上一卦。」
小武聽聞歡喜不已,興高采烈的和老財退到了一邊。
此時河六四也已經想通了,無論元陽子是不是騙子,起碼他不要錢,算一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河六四一拱手:「道長,我叫河六四!我,我日前求親受阻,不知我的姻緣...」
面對欲言又止的河六四,元陽子只是微微一笑:「小友之相,乃當世之貴!命中有吉星相助,小友只需胸懷大志,潔身自好!至於姻緣,日後自有有緣人!」
「道長的意思是,我暫時不能娶親?」河六四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想到,元陽子一改笑容,正色說道:「小友只需提醒你那位兄長,明日起,切莫與妻爭執,也不可出海務漁,最好暫歇家中,閉門謝客。」
河六四一愣:「道長是說,老財?」
元陽子點點頭:「切記!七日內一定要他安坐家中,否則他性命難保!」
看著面色嚴肅的元陽子,河六四疑惑的問道:「可是,道長為什麼不直接和老財說?」
元陽子微微一笑,撫著鬍鬚說道:「此乃天機,泄之無用矣。」
「那你告訴我!不一樣是泄露天機嗎?」
「哈哈哈,說與別人是泄露,說與你,無妨!」
河六四徹底懵了,一臉疑惑的看著元陽子。
元陽子卻不管河六四的疑惑,而是從背後的口袋裡拿出紙筆,邊寫邊說:「這些東西,你要好生保存,七日之後若無禍患,你燒了便是,若有不測,再打開它。」
寫完,元陽子將字條塞進了一隻錦囊當中,又塞了一張黃符和三枚銅錢進去,也不等河六四發問,直接將錦囊放到河六四懷裡,正色道:「你我日後還有再見之緣,記住貧道的話,潔身自好!」
說完轉身,帶著孫既直一起走了。
河六四一直望著遠去的元陽子師徒,小武和老財湊了過來,好奇的問:「老道說啥了?」
河六四茫然地看了看捧在手中的錦囊,並沒有說話。
而沒走多遠的元陽子,此時也出聲問道:「既直,你以為如何?」
見師父發問,孫既直恭敬的說道:「徒兒以為,那男子印堂之黑,已似炭煤一般,恐神仙難救。」
元陽子卻是搖了搖頭:「為師問的不是那個老財,是那個小子。」
「師父,徒兒修為尚淺,只看出他雙肩頭頂之火,如紫炎金獸,令我不能直視!以徒兒的拙見,此等不凡之相,想必是帝王之命!」
元陽子笑道:「你只看出其表,未探其深,此子之相併非此道啊!你覺得他是帝王之相,是因他乃星宿下凡吶!」
「星宿下凡?」孫既直不禁一驚,急忙說:「即是如此,師父何不收他為徒?」
「不可!」元陽子搖了搖頭,「為師知道你的意思,我雖苦尋閉門弟子,若是此子能入我道門,確是道門之福,蒼生之福!可這星宿下凡乃是天意,豈能違之?」
「可他若不幸入魔,這天下豈不要伏屍百萬?」孫既直憂思。
元陽子長嘆一口氣:「只盼他今後潔身自好,將來為蒼生謀福啊!」
說完,二人不再言語,徑直消失在人群之中。
河六四等人回到海島時,已是深夜,河六四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想啥呢!」小武叼著半塊烙餅湊了過來。
「想那老道今天說的話。」
「你不說我都忘了!他怎麼說的?」
「他什麼都沒說。」
「那他說什麼了?」
河六四想把元陽子對自己的囑託告訴小武,可話到了嘴邊,又忍了下去,只說了句:「他要我潔身自好。」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小武皺眉,卻也沒當回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而河六四卻還在思索元陽子的話,他覺得這個老道與自己之前所見過的江湖騙子,都不一樣。
且不說元陽子不要錢,單是叮囑自己提醒老財,就足夠證明這個人絕非是騙子。
原因很簡單,如果元陽子想騙錢,他大可以直接去嚇唬老財。
雖然元陽子說天機不可泄露,但他也說了自己有吉星保佑,想必這天機,只有自己這個有吉星保佑的人才能去說。
況且,自己今天被元陽子一個眼神就搞得冷汗直流,可這絕不是騙子能做到的。
但河六四二十年來,最不信的就是神鬼之言。
自己要是聽了元陽子的話去找老財,老財如果不信,過了幾天也沒什麼事發生,那自己這臉不就丟光了?
不過轉念一想,即便是危言聳聽,老財在家裡休息幾天也沒什麼大不了,若真喪命,那自己絕對會後悔終生,畢竟老財和自己的關係十分親密。
河六四擺弄著手中的錦囊,左右為難了整整半宿,終於決定和小武商量商量。
此時已是深夜,河六四悄悄推醒了小武,把他叫到了屋外。
月光下,小武聽完河六四所說,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你怎麼想?」河六四問道。
「我覺著吧!」小武吞了吞口水,「這事你最好還是和財哥說一下!」
「你相信那老道說的話?」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成真呢?」
河六四嘆了口氣:「行吧!我明天和他說一下!」說完轉身要回屋。
「別呀!」小武一把拽住河六四,「現在就說去!」
河六四一臉不以為意:「這都要什麼時辰了!明天吧。」
說完,硬拉著小武回到寢舍。
此時,宿海碼頭上已是少有人跡,幾團黑影忽然自黑暗中閃出,在月光的照耀下,儼然是幾個和尚打扮的人。
這幾個人幾個跳躍,便來到碼頭邊上,對著站在岸邊的一個年輕男子跪伏在地。
「教主!」
年輕男子轉過身,竟是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星眉劍目,極為俊秀。
男子輕聲說道:「本座奉當今陛下聖旨,傳令教眾,速速趕至廣衍府,按計劃行事!」
「是!」一眾和尚沉聲應道,隨即身形一閃,再一次消失在夜色當中。
男子抬頭看了看夜空,喃喃道:「就從這宿海碼頭先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