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變 振作
「你這話說的。」澹臺夏摸了摸鼻尖,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她用著以為夜昭沒發現的腳步,悄悄移開了一節距離,極為不走心的說道:「你可是王,誰敢讓你不滿意了。」
「哦……」夜昭拉長了聲音,彷彿自己是被澹臺夏提醒了才想到了這個身份,他點了點頭:「原來你還記得,我是王,那你呢?」
「我?」澹臺夏心裡分著神,見夜昭沒有發現她挪開的這一小步,便又大著膽子再次挪開了一點點,這下兩人的距離總算沒有那麼貼近了,她心裡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不過一個普通的凡人。」
「不。」夜昭見她眼角眉梢都明晃晃寫了走神兩個字,跨越了一步,將兩個人的距離再次拉進,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道:「你是王后,是我的妻子。」
「才不是!」澹臺夏沒來得及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分開的距離轉瞬就被縮進了,就被他話里的稱謂給刺激到了,急忙反駁。
「沒關係,你現在可以不承認,」夜昭的手指撫上她泛著不正常緋紅的臉頰,聲音飄忽,沒有什麼情緒:「等到封后大典那天,你不承認也沒辦法了,全天下都會知道,你,澹臺夏,是我夜昭的妻子,便是跑到天涯海角都無法擺脫。」
也只有在這一刻,澹臺夏這才意識到被她有意無意忽略的東西,到底有多麼的沉重,沉重到可能她會從此害怕活著。
「夜昭,你放過我好不好?」她忽然整個人都戰慄了起來,她迫切的雙手抓著夜昭的袖子,一雙杏眼裡快速集滿了水氣,眨一眨眼就會有成串兒的淚珠滾落而下。
「現在知道怕了?」夜昭不為所動,他的手指明明是溫熱的,澹臺夏卻在他指尖滑過的地方感受到了刺進骨子裡的寒意。
「我怕了,我錯了,夜昭,我求求你放過我。」要不是現在胳膊被他抓著,澹臺夏估計自己很有可能就雙膝一跪,不顧任何形象了。
「哦,不好意思,晚了。」他很是樂意見到這樣的澹臺夏,眼底的喜悅都漸漸蔓延到了臉上。
澹臺夏卻如墜冰窟,雙腿登時就軟了,連站也站不住了。
「不過你放心,不會這麼快的,我總是要為你打下幾個城池,好叫你這個王后當得名副其實一點。」
說完他便鬆開了澹臺夏,任由她癱坐在地上,面上冰冷如霜。
「既然如此,我們先前的契約,便作廢了吧。」
「不!」澹臺夏聽到契約兩個字,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漂浮的木板,她渾身又有了力氣,重新站了起來。
澹臺夏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蹣跚地走到了夜昭的面前,明明是仰視的姿態,夜昭卻覺得他此刻是被澹臺夏俯視的。
「還不到作廢的那一天,我就絕對不會放棄。」用了全身的力氣,她把自己要說的話一口氣說完了,隨即她又只能扶著桌子勉強站著了。
「呵。」夜昭十分不爽剛才的感受,他嗤笑一聲,嘲諷道:「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好,那我便等你。」
說完便揮袖而去,臨近出門了,看見桃紅和柳綠急匆匆趕回來,又對著兩人吩咐了一句。
「從此刻起,看緊澹臺夏,我不允許她踏出這個院子一步,若被我發現,不論是誰放出去的,你們整個院子的人,都免不了一死。」
澹臺夏本來在夜昭走後稍微恢復了些力氣,待聽到他的這句話,剛恢復的力氣立刻又沒了,她再次癱坐在了地上。
「是,王。」桃紅和柳綠趕緊跪了下來,瑟瑟發抖,周圍的侍女僕從也都跪了一圈。
也是這一刻澹臺夏才明白,為什麼有些男人會那麼迷戀權勢。
原來這種把別人性命拿捏在自己手裡,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接下來的幾天,澹臺夏都有些渾渾噩噩,夜昭和前幾天一樣,也不知道是忙還是刻意不來,總之她是一面都沒有再見到他。
而這個時候,其實應該是她為那份契約做努力的最佳時候,可那天的一切就好像把她的魂兒都抽走了,她無法集中精力,也沒辦法去冷靜思考任何一件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團雜亂的線團,她找不到任何的頭緒。
那日一場大雨過後,天氣稍微有些涼爽,桃紅見她這些天都沒怎麼吃飯,特意趁著這個好天氣,做了好些開胃的小點心。
她笑意盈盈的端來給澹臺夏吃。
「好,你有心了。」澹臺夏失了血色的唇勉強勾起一抹笑容,手指很給面子的捏起來最上面的一個。
整個點心是讓人很有食慾的墨綠色,上面用紅色的花朵作為點綴,瞧著十分可愛,澹臺夏稍微提了點興趣,嘴巴張開,吃了一口。
桃紅眼巴巴看著澹臺夏吃了第一口,小臉上的緊張都要裝滿整間屋子,她雙手合十握在胸前,盯著澹臺夏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這點心入口清涼,像是加了薄荷之類的東西,待細細一品又有些許的回甘,待咀嚼幾下之後,又是一股濃郁的酸甜,這酸甜很是開胃,澹臺夏嘴裡還嚼著東西,肚子就咕嚕嚕響了起來。
她這個誠實的表現讓桃紅眉開眼笑,登時就拍著手跳了起來。
「太好了,姑娘你喜歡就好,這下面還有些別的,你快嘗嘗看。」
喜悅的情緒是會傳染的,澹臺夏看著她這幅樣子,眉梢唇角也帶了一點笑意。
桃紅看著她臉上稀薄的笑容,卻嘆了口大大的氣。
「姑娘你終於有點笑模樣了。」她純凈的眸子望著澹臺夏,表情很是認真。
澹臺夏聽了她的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怔怔的發問:「我剛剛笑了?」
「嗯!」桃紅十分肯定地點點頭,然後又是一臉的惆悵,她是個圓臉,臉上又帶著嬰兒肥,因此這表情與她著實不相符,但她還是這樣開口說道:「姑娘你都悶悶不樂好幾天了,我們問話也都時常聽不到,我和柳綠都很擔心你,你看你,都瘦了。」
澹臺夏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下頜骨,確實稜角分明了。
「擔心我做什麼呀?」她悶悶地說著,又咬了一口點心。
桃紅聽了,臉上的惆悵換做了為難,她還小,不是很會隱藏心思,開口說道:「柳綠結界告訴過我一句話,知道的越少就活得越久,所以我並不太清楚姑娘和王之間的事情,可我也明白另一個道理,那就是開心也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既然日子還要過,為什麼要難過的過下去呢?」
是這個道理,澹臺夏嘴裡的點心有些乾澀,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想的,但那樣沒心沒肺的日子太難了,她想著自己以前會那樣,還不是仗著林向晨和司空陽都寵著自己,就算會遭遇一時的挫敗,也很快就會被帶回他們的保護/傘下面,不受風吹雨淋,但她是個不知足的。
偏要鬧著自己去闖蕩江湖,如今身陷囫圇,才知道當初自己是有多麼的任性。
現在司空陽已經分/身乏力了,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那些時日,她總是拒絕去思考成為王后意味著什麼,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安安穩穩的成為王后,總是盼望著出現那個變數,自己就會離這些很遠了,那天夜昭說的話點醒了她。
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呢,她忽然就想到了這句話,總是要面對的。
「桃紅,我餓了,還有些別的吃食嗎?要能吃飽的。」
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澹臺夏為自己打了打氣,強迫自己重新振作起來。
桃紅聞言立刻就站了起來,應了聲轉身就提著裙擺飛出了門外,銀鈴般的笑聲停留在風裡,久久沒有散去。
澹臺夏只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裡的鬱結都解開了三兩分。
她拿起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腦子終於清明了很多,反正此時無事,她便開始著手分析起她現在的局勢來。
首先便是與她有益的幫手,她想了想,司空陽或是朗星,勉強能算上一個,桃紅她們她不做考慮,身家性命都在夜昭手裡捏著,何苦要她們去冒這個險。
她想著,夜昭十分厭惡自己和朗星單獨相處,雖然她現在不知道這是為何,但不妨礙她利用起來這一點。
若你們抗住了這一層的考驗,那麼天下都是你們的,她澹臺夏甘願做了這個王后,若是因此友情破裂,那就也不能怪她不擇手段。
「姑娘,澹臺姑娘,好消息!」澹臺夏正思索著如何下手,便聽見柳綠的喊叫聲由遠及近。
好消息?澹臺夏無意識冷笑了一聲,恐怕是她的壞消息吧。
柳綠一路小跑過來,進了門連氣都喘不勻了,她扶著門框行了個禮,臉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澹臺夏早就收起了冷笑,悠哉的倒了杯茶給自己,接話道:「哪能就急成這樣了呢,坐下來,慢慢說。」
柳綠盯著自茶壺裡流出來的水,咽了口唾沫,興高采烈的說道:「王一臉拿下五座城池!算上之前的,我們如今便有十二座城池了!我聽王院子里的大太監說,王打算明天擬定國號,並定首都!」
澹臺夏手中的杯子沒拿穩,茶水順著桌面流到了她的裙擺上。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