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變 看破
「哎——」澹臺夏特意等她從屋子裡跑了出去才特意喊了句,那婢女手腳麻利,早就聽不見了。
澹臺夏心裡鬆了口氣,但今天並不適合出手,她吹了吹皮膚上紅腫的地方,往日里磕一下都要哭喊好久的人,現在手腕一片腫脹,竟也能面無表情了。
澹臺夏想,若是剛進入懸天谷的自己,是斷不會用這種以傷害自己而達到目的的手段的,她那時,也只是仗著司空陽心軟,並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罷了。
可夜昭是來真的。
他說要當王,要統一玄魔大陸,便真的下手去做了,如今十二座城池在手,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澹臺夏,什麼叫做言出必行。
所以她這個王后,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是一定會當得。
但是當王后這個安排從來都沒有進入到過她對於未來的規劃的,更別提王後背后的含義了。
她連青梅竹馬的林向晨都不想嫁,夜昭又如何能成為她的良人?她現在,可是無意男女之情,一心只想在江湖上見識一番。
澹臺夏心裡想著自己之後的計劃,一時間有點入迷,等她被叮噹咣啷的動靜吵醒時,之前派出去的所有人都差不多一起回來了。
隔著兩層屏風,影影綽綽的,她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能看見最先被派出去打水的婢女手裡端著一個臉盆,裡面是冰涼的水,而身後跟著的侍衛提著一個木桶,裡面也是裝了八分滿的水。
為她換衣服的婢女手裡捏著一方純白的帕子,小心的浸到了冰水中,浸泡了一會兒,她就擰了出來,捧著帕子進到了內室,小心的敷在澹臺夏被燙傷的地方。
「你看你,都被凍紅了。」澹臺夏卻注意到了她被冰到發紅的指尖,另一隻沒燙傷的手摸了摸她的指尖。
那女子竟然感覺到了這股暖流從指尖暖到了心裡,她抿了抿唇,小聲說道:「姑娘,奴婢沒事的。」
澹臺夏的雙手舒展開,任由女子服侍她穿衣,嘴裡說道:「我剛剛喊你都喊不住,一會兒可不許這樣了,我再等等郎中就來了。」
「是。」
她這番看似霸道蠻橫的話,實則讓她感受到了無比的妥帖,心裏面本就對這樣的天仙有著幾分好感,現在更是一顆心全都給了澹臺夏,想著這樣貌美又體貼的主家可是不好找,她今後要更盡心才是。
澹臺夏換好了衣服,從內室出來了,外面的兩個人行了禮,澹臺夏端著手臂坐在凳子上,看了兩眼他們。
然後就對著身邊的婢女說道:「我想起來上午吃的那些點心很是不錯,應當還留了一些,你去廚房拿來,便分了吃了吧,都是辛苦了,都怪我,一時著急才會勞煩大家這麼興師動眾……」她說著,言語漸漸哽咽了起來,屋子裡的三個人又立馬跪下了。
「快起來,都是我的錯。」澹臺夏站起來,單手虛虛扶了一下,他們便都起了身。
也沒讓澹臺夏等太久,不一會兒,柳綠就帶著一個鬍子花白的郎中推開了門。
那郎中進來先是低著頭行了禮,待澹臺夏說不用這些虛禮之後,才放下藥箱,上前查看著澹臺夏的傷勢。
「還好,姑娘已經冷敷過了,待臣下開些消腫鎮定的葯,姑娘要切記時時敷著,這一處,萬不可在沾熱水了。」
澹臺夏應了句好,柳綠在一旁時時盯著兩人的交談,待那郎中看完后,便吩咐一旁的婢女,跟著郎中去拿葯了。
「沒事,沒事,郎中都說了還好,你們都下去吧。」幸好這屋子著實夠大,否則這將近十來個人擠在這裡,澹臺夏怕是連呼吸都要費勁了。
柳綠扭頭沖著眾人使了個眼色,他們就走烏泱泱的全部退下了。
她親自絞了塊帕子,覆在了澹臺夏的手腕上。
「姑娘,您今日的舉動又是何意?」四下無人,柳綠便悄聲問了。
澹臺夏聞言心裡一咯噔,她早就知道夜昭不可能真的派一些什麼都不懂的人來她身邊伺候著,打從一開始她就對著柳綠有著堤防,聽她這麼一說,澹臺夏險些以為自己的計劃露出了什麼馬腳。
但轉念一想,她今日除了故意燙傷自己,可是什麼都沒做,她又什麼馬腳可以漏,便鎮定了心神,回了句:「我什麼舉動?你指的是,我不小心燙到了自己?你可別說我這是什麼苦肉計吧。「
「奴婢不敢。」柳綠聽她這話一出,就知道自己今天是什麼都打聽不到了,想著日後她可是王后,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便趕緊跪下認錯。
「奴婢是想著,若姑娘是想王上了,奴婢縱使愚笨,也是能湊在一起想想辦法的,姑娘何苦弄傷了自己,得不償失啊!」
澹臺夏本來是有些心虛的,因著這是頭一次利用這些無辜之人,著實有那麼點過不去良心這一關,想著等以後自己自由了,便託人送他們一些好東西,就當是答謝了。
但剛剛柳綠說的這句話真是句句都戳在了她的肺管子上,讓她平白生了一肚子的氣。
「柳綠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為了見夜昭,就用了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澹臺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手臂上的傷都暫時忽略了,她的柳眉倒豎,一雙杏眼瞪的更大了些。
「姑娘恕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柳綠嘴上說著饒命的話,脊背卻都不帶彎一下的。
「你找我來,是何事?」
澹臺夏教訓的話還沒說出口,門口就遠遠傳來了夜昭的聲音,只從聲音里,澹臺夏就聽出來他最近應當很是疲倦。
於是她面上硬擠出一絲笑容,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僵硬,站起來迎著夜昭進來。
「若不是柳綠告訴我,你是不是要搬家了才想起來告訴我一聲?」她的語氣沒有多麼溫和,卻也隱含了一些調皮的興師問罪的感覺在裡面,既讓夜昭覺得她還在生氣,又覺得她將台階給了兩個人。
「哦,原來是這個事。」夜昭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柳綠一眼,坐在了澹臺夏的對面,伸出一隻手掐著眉心,眼底一片青黑,想必是熬了好幾個通宵。
「這幾日事務繁忙,我有些忘事了。」
澹臺夏心裡有點摸不準了,朗星曾和她說過這個夜昭也是個修仙之人,按道理來說,修仙之人是不需要睡眠的,他們只要抽出一點時間打坐練功,便永遠都不會感到疲憊,更不會有著凡人才會有的眼下青黑。
不對勁,她細細琢磨,竟不知道是朗星與她說了謊,還是夜昭另有隱情。
「準備的如何了?」澹臺夏不動聲色的開始一點點試探了。
「其實國號早就擬定了,我前幾日託大祭祀算了個好日子,明天便會公布,屆時也把皇都定下,待到了新的王宮,便擇吉日將我們的事情辦了。」
這個時間真是緊張,澹臺夏心裡盤算著,面上便有些怔愣,沒有立刻接上夜昭的話。
「怎麼,想著怎麼在那之前逃出去?」
「啊?沒。」澹臺夏一個恍惚被驚醒,差點下意識回了句是啊,又趕緊想到她眼前坐著的可是夜昭。
「別想了。」夜昭拿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飲而盡,一旁的桃紅立刻就滿上了。
澹臺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怎麼,你現在連我的想法都要控制了?」
夜昭像是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蓋著一塊帕子一樣,皺起了眉,指著那塊地方問道:「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澹臺夏有意無意的將手腕在衣服下藏了藏,還主動轉移了話題:「那慕霓裳呢?你打算如何?」
她這招實在生硬,夜昭根本就不上當,他轉頭看向了地上跪著的柳綠,沉聲問道:「她手腕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柳綠垂眸看著地面,脆聲答道:「回王上的話——」
「沒什麼沒什麼。」澹臺夏趕緊截斷了柳綠的話,自己解釋了起來:「就是我不小心燙到了,不打緊的。」
夜昭轉過來聽了她的話,眯了眯眼,一雙泛著光的狼目盯著澹臺夏的眼睛,好似在裡面尋找著什麼蛛絲馬跡一樣,直盯得澹臺夏臉頰微紅,眼神也躲閃開了。
「一群廢物。」他冷冷地說完這四個字,連一旁膽戰心驚服侍著的桃紅都跟著跪了下去。
一時間便是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澹臺夏心下滿意眼下的發展,面上仍說道:「本就是我不小心,關旁人何事。」
夜昭表情變得有些玩味,他看著澹臺夏,似乎在詢問,又似乎是在開玩笑地說道:「這群人連伺候主子都做不好,我給你換上一批如何?」
他的眸光著實犀利,澹臺夏只被看著,額角都險些滑落一地冷汗,她小心的深呼吸了兩口,開口求情道:「他們也都跟了我半月有餘,用的熟了,別換了吧。」
「哦?」夜昭嘴角掛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接著說道:「那行,總得領些懲罰吧。」
澹臺夏心裡覺得不妙,但眼下這種情況,只能硬著頭皮接下去:「是我自己的錯,怎麼好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