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夢(二)

他回頭，看向溟幽，不明他何意。

「她還剩一魄，不過，殘缺的魂魄無法轉世，所以她不會來冥界的。」

他的身體一下子僵住，半晌，才顫抖著艱難地說，「她，在哪裡？」

「當年七星耀聚之時，她從我這裡取走天行策，雖然如願開花，奈何法力不夠，不僅禍及三界，還將時空撕開一個裂口，這個裂口險些將她吞噬，好在你及時趕到將裂口合上，救下她，也避免了一場生靈塗炭。可是，當時你並不知道，在你補合裂口分身乏術的時候，她的一縷魂魄就已被吸附進時空之隙，通過錯亂的時空飛往兩千年後。」

「為何現在才告訴我？」

「你這一身龍骨，只有經過無間地獄千年業火的淬鍊，才能助我兒渡過天劫飛升上仙。」

他用力握緊拳頭，想起「師父」臨終前，對他說的那句話：去冥界吧，找溟幽，他會，告訴你——至今，溟幽才肯鬆口，原來是在等一個時機。

他知道千年天劫對一個神仙來說有多可怕，稍不留神就是灰飛煙滅，何況，還是一個天生心智不全的痴傻半仙？溟幽和他師父水神共工是至交好友，他年少時也多次承蒙溟幽照拂，對他多有崇敬——

罷了，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前的那個人已經不是他認識的溟幽，為一己私心，處心積慮，謀划算計，不過，走到這一步，孰是孰非，孰黑孰白，已抵不過千年的等待，除了早日見到她，他已經別無他求，「只要告訴我如何找到她，龍骨，我給你。」

「我可以再次催動天行策，打開時空之隙將你的魂魄送往21世紀，附身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只是，一旦失去龍骨，轉世成為凡人，你便從此絕了仙緣，只能活一世。如此，你還捨得？」

「只要能再見她，又有何妨，況且，」他淡然的笑，一點也不在乎，反問，「你瞞著我步步籌謀，不就是為了我的龍骨？」

「我只是抱著一絲希望賭一賭，我沒想到你為了她什麼都願意做，當年甘願放棄神之尊，如今連僅剩的龍骨都可以捨棄，願意如螻蟻般只活短短一瞬。」

溟幽的聲音聽來竟有些悲憫。

「這麼多年，溟幽，你還是不懂——沒有意義的生命，再漫長，也抵不過螻蟻短暫的一瞬。」

頭頂劈下一道凌厲的閃電，伴著一聲高亢的龍吟，空中竟下起了鮮紅色的暴雨，每一滴落下來，刀子般冰冷鋒利，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嘴角流出，青白的袍子被雨滴割出千萬個口子，一聲更加高亢的龍吟衝破冥界，衝上天空，頭上的白玉冠忽然松落，變成一條青色的小龍，瞬間變大數倍，在空中盤旋一圈，爆發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接著，閃電般俯衝入他的身體，他猛地仰起頭，喉嚨里發出最後一聲痛苦的龍吟，一根浸潤了鮮血的雪白龍骨從他的身體里被大力抽出。

身體被抽光了力氣，頹然倒地，烏髮散在血泊中，破碎的青衣在血色煙雨中鼓動。

溟幽將龍骨收入袖中，蹲在他面前，憑空變出一把傘撐在兩人頭頂，血色的雨水滴在傘面，噼噼啪啪跳動，溟幽的目光閃過一絲慈悲。

「沒有意義的生命么——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的面上，我會贈送你一樣東西。從擁有它的那刻開始，你的生命就會獲得新生，去追求你所謂的意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