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突變

第45章 突變

傍晚的夕陽下,墨家的場院中的寬闊廣場上,「天志」的大旗迎風招展,「兼愛」「非攻」「尚同」的標牌豎立在露台上,三路弟子各自二十人,排列整齊。氣氛莊嚴肅穆。

禽滑厘、柏夫、相里勤坐在露天的高台上,幾名大弟子分立在兩側。

祭拜天地、神農氏、大禹王之後,大師兄禽滑厘面對眾弟子走向台前。

「今日為元始創化,天道吉日。我墨家尊墨子師尊囑託,推選賢能,委任新一任巨子。墨家自尊師墨子先生創立以來,秉承天志、尚德景同,志在眾民蒼生、維護天道太平。今日除鄧陵三師叔另有重任不能臨場,不過,大家也照樣能推選三師叔不誤!」

弟子們鼓掌歡迎,興高采烈。

「按照墨家師尊律例與尚賢之宗旨,首先由各路弟子推薦賢能,后共同投選,以支持者最多者為巨子。如有不能裁斷之處,再由本人宣讀墨子先生的委任令,最終裁決。」

選舉規則公道、公平,一如既往。弟子們鼓掌贊同。

儀式開始,眾弟子走向台前蓋著黃絹的木箱,將手中事先寫好了名字的竹片投進箱中。

之後,計票開始。「禽滑厘」、「柏夫」、「相里勤」、「鄧陵」、「革離」、「田襄」的名字選票領先。

最後,「禽滑厘」和「柏夫」的名字遠遠超過了眾人。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二人選票的數目。一旁大型的計票板上,二人得票忽前忽後,咬得很緊。尤其是柏夫,因剛剛擒獲青龍立功,一時掙得了不少人氣。

最後一票終於唱出。

眾人都呆住了,如有神跡一般。禽滑厘和柏夫的票數竟然完全一樣!

相里勤走向前台,止住眾人的議論。

「各位弟子,現下禽滑子、柏夫子均受擁戴,各位大弟子有何見解?可闡明意見。」

禽滑厘的一名大弟子出列。「本部支持禽滑先生。先生一向謹事師尊,高風亮節,學識淵深,且一貫身先士卒,勞苦功高。不過,墨子師尊是墨家最有智慧的人,若有師尊委任,本部弟子遵從旨意。」

隨後,柏夫的一名大弟子出列。「禽滑先生忠良仁厚、文武雙全;柏夫先生亦是功勛卓著,以身代行,能力超出。尤其此次一舉剿滅覬覦墨家之惡徒,力挽狂瀾,振我墨家聲威。二人不管誰為巨子,本部弟子都將竭力擁戴!」

各部弟子紛紛鼓掌。

「說的極是,本部也將遵從師尊委任!」

大家齊聲贊同,期待地望著前台。相里勤走向台前,舉起案幾的一個蓋著黃絹的托盤。裡面正是鍾離春送給禽滑厘的竹管——墨子委任狀的原件。

相里勤將托盤竹管恭敬地呈給禽滑厘。

禽滑厘打開了竹管,鄭重地展開帛書。正要念,忽然臉色大變。上面寫著「委任柏夫為下一任墨家巨子」!禽滑厘趕緊合上了帛書。台下的弟子們有些莫名其妙,紛紛騷動起來。

「禽滑先生,請您宣布吧,不管是那位師叔,我們都會遵從師尊的委任。」一名大弟子道。

「是啊,先生,有什麼不能公開的呢?」

「請先生當眾宣布!」

禽滑厘臉色凝重,思慮一刻,終於開口。「好,墨家弟子一向光明磊落,從不會做欺瞞苟且之事。這幅帛書上寫的是「現墨家巨子墨翟,委任柏夫子為下一任墨家巨子。」

柏夫一部的人以及眾多弟子全都歡呼起來。

「恭賀柏夫巨子!」

「我大墨家興旺繁榮,萬世不朽!」

禽滑厘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禽滑厘將委任書迎著太陽,可是夕陽已經落山。禽滑厘對著眾人揚了揚帛書。

「但是,這封帛書有蹊蹺,不是原來的那一封。」

一言既出,所有人一片驚詫、嘩然!

柏夫的大弟子率先出列。「先生,你可有證據,怎麼不是原來那一封了?」

「先生,你怎麼可以私自拆看師尊的委任書。您這一舉動有違墨家門規!」一名墨家弟子道。

禽滑厘提高聲音,止住大家。「請大家相信我,明日天明日出之時,我自會當眾出示證據,請大家評判!」

相里勤的一名弟子忍不住了。「什麼是證據?請問您如何服眾,我們如何才能相信?這帛書可是您剛剛帶來的,寸步不離。」

「因為證據需要朝陽反射,才可驗證!」禽滑厘的大弟子反駁道。

「有證據現在就拿出來!」

各部弟子你來我往,吵嚷不休。相里勤「啪」地狠狠一拍桌子,眾人才安靜下來。

「大師兄說的對!此事關係重大,明日再做裁斷。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早早歇息,誰也不許議論此事,不得私下爭辯,否則以門規嚴懲!到此為止,各部都散了,回本部廂房休息!」

眾人得令,各自撤出,悻悻地散去。

夜晚的山道上,星辰寥落,殘月西沉。遠近傳來夜梟、暮鳥磔磔的鳴叫。

蘇秦沿著山道搖搖晃晃,大口地喝著酒,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走。墨玉向他示好被拒的場面一次又一次浮現出來。蘇秦淚如雨下。

山路一處的險峻拐角,臨著一片幽深的斷崖。蘇秦念叨著「墨玉」的名字,醉醺醺地走到了懸崖邊。

忽然一個小小的人影將他從後面攔腰抱住。扮成女孩兒的樂毅一個使勁,竟將蘇秦舉了起來,二人一起向後翻倒,打了幾個滾。

「蘇蘇……蘇蘇師哥,你在這兒在……在幹什麼呀?」

樂毅急得越髮結巴。

蘇秦楞了楞,醉眼朦朧中終於認出是樂毅,忽然抱著他大哭起來。

「小樂,都是師哥不好!她只有一隻手,她好不容易爬過來,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她才會跟我講那些話。師哥傻透了,又跟她講了那麼絕的話。要是師哥知道當時是那樣的情形,師哥一定不會那麼說!一定讓她高興、快樂,一定讓她有勇氣去求生,有希望活下去!」

蘇秦聲淚俱下。樂毅不解地望著他。

「師……師哥,什麼活下去啊?你……」

「她要是活著,我還有機會報答她,天上地下幹什麼都行!可是老天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如今她死了,被我害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了,你回去轉告師父,就說我對不起他的教誨,下輩子一定好好侍奉他。」

蘇秦醉歪歪地爬起來,走向懸崖。樂毅要阻攔,被推到一邊。

「師……師師哥,墨玉沒死啊!」

「你是個好孩子……別騙師哥了。」

樂毅眼見蘇秦到了懸崖邊,急得一口氣說了下去。「她和鍾離師姐在一起,在郢都的醫館,鍾離師姐在那兒照顧她。師姐打傷了青龍,還讓我和她分頭行動,所以我找你來啦。」

蘇秦站住,轉過頭來。「是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阿春師姐說,小孩子撒謊會變成結巴……嗯?你看,我說了真話,連結巴都好了,真的咧,呵呵呵!」

蘇秦站在崖邊望著遠方。

「過來吧,你以為就你會哭嗎?墨玉姐姐要真死了,我豈不哭的更厲害?」樂毅笑道。

夜間的墨家場院,星月皎潔。輕紗般的夜霧如晚間的游鳳,四面遊走,整個天志峰彷彿晦暗、神秘、縹緲的仙境。

場院中寂靜無聲。黑漆漆的地牢里,青龍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漸漸醒了過來。他咬牙掙扎著,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從頭上的髮髻里拔出一根細細的銀針,輕輕撥弄了幾下鎖住他手腳的鐵鎖,打開了鎖鏈。而後他上前幾步,靠著牢門,再次用銀針凝神試探,很快打開了牢門。

幾名守衛的墨家弟子靠著牆上沉睡,一聲不響。

青龍嘴角浮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扶著牆,一路跌跌撞撞地朝著墨家廚房的方向走去。

廚房裡,他拿起案台上的打火石,收集油和柴,搖晃著來到墨家大禹廳前的寬大場地中央,點著了一堆篝火。

整個墨家竟然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一個人。

青龍定定神,舉起銀針在自己頭上的穴位扎了一下,閉目凝神,集聚力量,然後,掙扎著朝著柏夫的房間走去。

房間里,柏夫正在熟睡。青龍從懷裡取出一條手巾,放在他的鼻子下晃晃。過了不久,柏夫皺皺眉頭,醒了過來。

猛一睜眼看到青龍,柏夫大為震驚!他努力地在榻上支撐著,想爬起來,卻是渾身無力,彷彿被人抽掉了骨頭,軟踏踏的。

青龍坐在他對面的榻几上。

「巨子先生,在下送給你的這份大禮如何?收拾柳下惡徒,力保墨家威名。騎著老虎上位,再成功跳下來。」

「你……你對墨家做了什麼?」柏夫驚道。

「要感謝墨家高明的機械和建造的奇迹。還有,就是咱們倆天衣無縫的配合。」

「巨子之位還沒有定,明天禽滑厘就能驗明真偽。」

「他想運用日光,對比贗品和真跡。你放心地做巨子吧,這一關,已經被攻破了。你的手下也不會有事,他們只會一覺不醒,直到天亮,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然後恭喜你登上巨子之位。」

柏夫渾身被冷汗浸透。「你……還真是滴水不漏。」

青龍一笑,冷冷地盯著他。

「不然,怎能讓名震天下的墨家巨子柏夫心悅誠服。我來找你,一是告訴你明日無妨;一是提醒你,咱們的合作證據鑿鑿,巨子可別象小孩子一般幼稚,以為清風過崗,了無痕迹。」

柏夫的冷汗滴到了床榻上。青龍從一旁的案几上抓過備好的布帛、毛筆,放到柏夫面前。

「自古破鏡難圓,覆水難收。再寫一份拜師契約,拜柳下先生為師。寫了,明天做你的巨子,禽滑厘也會很快死於非命;不寫,我立刻殺光你全部的師兄、弟子!」

柏夫瞪著青龍。「你活不到天亮,根本做不到。」

青龍站身起來,抽出柏夫身邊的寶刀,將門外柏夫的大弟子拖進來,將刀架他的脖子上。柏夫猶豫著,青龍將那人的脖子鋸出了血,幾乎快要割斷動脈。

「你住手!我寫……」

柏夫終於低下頭。抖抖地拿起毛筆,開始書寫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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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縱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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