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已經儘力了
播放完畢,警察收回了平板,「這是……我們修復了行車記錄儀之後得到的錄音。」
被修復的錄音依然還有雜音,但卻足以讓人聽清楚,在墜橋之前車裡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在陸榮坤的威脅下,范秀娥選擇了與他同歸於盡。
處在震驚中的梁思涵久久不能回神,警察走後,周圍彷彿一瞬間被抽成真空失去了聲音的存在。
陸澤騫低著頭一言不發,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手術室傳來動靜,他第一時間抬起頭來,就要邁出去的步子卻猛地收住,臉上是少有的遲疑。梁思涵看得分明,心中不免擔憂。
此時,進行了幾個小時手術的醫生從裡面出來了。
梁思涵顧不得那麼多,快步走上前去詢問狀況,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跟醫生的目光對上,一瞬間讀到他眼睛里的掩飾不住的遺憾。
她心下一咯噔,隨即便聽醫生緩緩開口:「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
儘管已經看慣了這種場面,可在知道一個生命即將在眼前消逝但自己卻無能為力時,醫生面上也滿是內疚之色,「傷者從瀾江大橋的高度墜落,對自身臟器的損傷實在太大了。」
加上人還險些溺水,儘管被及時送來了醫院,他們竭盡全力也還是沒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醫療儀器的滴滴聲傳進耳中,醫生摘下口罩放進口袋,「病人現在還殘存一點意識,還有什麼話,趁著現在都說了吧。」
梁思涵張了張嘴,一時竟沒能發出聲音。
而一直僵在原地的陸澤騫聽到這話,忽地僵硬地挪動了步子朝著病床邊走去。
空氣里殘存的血腥味和濃重的消毒水味實在好聞不到哪裡去,陸澤騫卻仿若未聞,他徑直走到病床前目光落在范秀娥戴著氧氣面罩的臉上。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在自己還未察覺的時間裡,眼前這個與自己骨血相連的母親已經漸漸蒼老了。
這個可悲的女人大半輩子活在自己的執念中,如今明明該是放下一切重新開始的大好機會,她卻選擇了最決絕的辦法結束了一切。
似乎是意識到了身邊有人,范秀娥眼睫顫了顫,艱難地睜開眼睛。
她出神地望著陸澤騫,不知是看到什麼忽地笑了起來,自顧自地開口:「你……來接我了啊?我還以為……你會很、很討厭,我呢……」
范秀娥如今的身體已經快要撐到極限,連說話都變得艱難,透過一層氧氣面罩后更是只剩下了微不可聞的氣音,「我一直、一直欠……欠你,還、還有文紫姍一句……一句對不起。」
旁人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可從未有過的哀傷情緒卻在此刻洶湧而來,讓梁思涵心頭髮悶。
范秀娥還在繼續說著:「勁松,你說人這輩子……要是能、能重來多好?」
話音落下,她忽然毫無徵兆地吐出一口鮮血。
刺目的鮮血將氧氣面罩給染紅,連接著范秀娥身體的機器也在這時候紛紛發出警報,醫生和護士秉持著職業操守進行最後的搶救。
陸澤騫被推到一邊險些摔倒,好在梁思涵及時將人給扶住,他卻對此毫無察覺,在一片混亂里看著那條象徵著心跳頻率的線條慢慢變成直線。
半小時的搶救后,醫生將白布蓋過范秀娥的頭頂,無聲地宣告了死亡。
醫生都離開后,梁思涵動了動僵硬的指尖上前幾步,「澤騫,你……」她話還沒說完,陸澤騫忽然出聲打斷:「抱歉,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好嗎?」
梁思涵心裡始終擔憂,可看他如此堅持也只好暫時轉身離開了。
剛一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看著嘴裡叼著根煙靠牆坐在地上的范維康,梁思涵心裡五味雜陳,最後反倒是范維康先一步開口:「我以為這時候你會在裡面陪著陸澤騫。」
梁思涵看著他沒說話,范維康卻又兀自說道:「你知道的,我身體特別不好,長這麼大了就沒嘗過煙是什麼味道。你說多沒意思啊是不是?」
以往哪怕范秀娥不能時時陪著,在范維康的餐食方面卻管得很嚴,絕對不讓他攝入任何對身體有害的東西,煙酒和油炸食品豪無疑問位列其中。
他哪怕到現在也還是不願意被管著,可不管他再如何糟蹋自己的身體,也不會再有人管了。
梁思涵心裡說不出來的難過,只好道:「你不去見她最後一面嗎?」
她沒等來回來,只看著范維康慢慢將腦袋埋到膝上,顫抖著肩膀將自己縮成一團哭得像個孩子。
出殯的那天是個好天氣,晴空朗朗萬里無雲,風也帶著和煦的暖意。
葬禮一切從簡,到場的基本都是范秀娥的親人朋友或是生意上往來密切的夥伴,而出於對逝者的尊重,即使眾人都對突然出現在葬禮上的范維康多有好奇,卻也沒人多嘴追問。
離墓碑最近的第一排,陸澤騫一身肅穆的黑色西裝,胸前的口袋別著一朵白花。
在他身旁,是同樣一身黑色的梁思涵以及坐在輪椅上的陸老太太。
眾人獻過花后葬禮也到了尾聲,幾句儀式性的安慰后眾人紛紛散去,一道身影卻在這時候姍姍來遲,徑直站到了墓碑前不遠處的地方。
文紫姍摘下帽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墓碑上范秀娥的照片,「我倒是沒想到,遊戲會這麼快就結束。」
陸澤騫始終面無表情,聽到這話也沒顯露出生氣的意思,「你有什麼要說的大可一併說了,說不定我母親還能給你帶個話,讓我父親也能知道你這些年多麼的深情不移。」
一提起陸勁松,文紫姍便被戳中了軟肋。
她氣極反笑,「陸澤騫,你大可不必故意說這些話刺激我。還是說范秀娥一死,你就忘了她都對你這個親兒子做過些什麼了?」
「不要挑戰我對你的忍耐力,我之所以有耐心跟你周旋,完全是看在勁松的份上,要不是……」不等文紫姍說完,陸澤騫冷聲打斷道:「你不配提我父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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