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謂的才能
數千年數萬年以來,競爭都是所有生物的天性,樹木會彼此爭奪土壤中的養分,為了照射更多的陽光而生長的高大有茂盛,動物避免不了要吞食其他的物種,為了繁衍後代而大打出手。
生命的本質便是競爭,競爭說到底,也只是為了生命的延續。鬧鐘為此拔出匕首,樹藤也為此揮出拳頭。
兩人的匕首不斷在空氣中碰撞,摩擦起一點一點的火花。每一次匕首的交鋒,鬧鐘的身體都不由得向後一頓,而抵擋樹藤拳頭的左臂,已經出現了輕微的骨裂。
不到五分鐘,鬧鐘就開始劇烈的喘息。
「怎麼了?怎麼了?這就不行了?」
樹藤神色如常,依舊窮追猛打,不給鬧鐘半點放鬆的機會。
鬧鐘眼神一緊,趁著下一次交鋒的間隙,匕首在指間上下翻騰,高速轉動,被鬧鐘神乎其技的甩出去,以弧形的軌跡,快速轉向樹藤的脖頸。
樹藤剛要發力向前的左腿瞬間改變方向,身形驟然停止前傾,匕首隻在頸部的皮膚上留下一道划痕。
這一刻,鬧鐘卻欺身而上,抓住樹藤的右手手腕,以此為發力點,雙腳騰空,藉助半轉的身體慣性,將發尾的刀片甩向樹藤的頭部。
樹藤冷笑,左手驟然收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握住急速刺向眼睛的刀片,同時重心右移,抬起左腿一腳將鬧鐘踹飛了出去。
鬧鐘在半空就吐出一口鮮血,翻滾幾周才止住身形,艱難的起身,兩隻手掌血肉模糊。
袖裡針!
樹藤頗為玩味的抓著手裡一縷頭髮將刀片甩了起來,頭髮末端還有剛剛扯下來的小片的頭皮。
「這袖針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兩隻手掌發麻,而且很癢?」
樹藤扔下頭髮,捲起那隻沾滿血肉組織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袖針,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短刺,短刺尖端還有倒刺,這些倒刺正是讓鬧鐘兩隻手變得血肉模糊的原因。
「這是從我三年前弄死的那個教官身上拿下來的,因為大小不合適,到今天才第一次拿出來用。我來之前還往上面塗了一點東西,放心,不致命,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你以為這樣你就贏定了?」
「難道不是嗎?」樹藤把匕首踢到鬧鐘面前。
「你現在連匕首都拿不住了,怎麼打?都這時候了,還嘴硬,還不把那把跟我背上一樣三連發的弩機拿出來嗎?」
鬧鐘深吸一口氣,沒有俯身去拿面前的匕首,身體迅速後撤,一個后翻就到了之前的石頭後面,落地的瞬間一隻手撈起弩機,另一隻手按在砂石地上,顧不得疼痛,身體180°翻轉,在起身的時候,就一口氣射空三隻竹制弩箭。
樹藤的反應更快,鬧鐘后翻的那一刻就取下了身後的弩機,連扣三下。對這兩個人來說,這點距離,瞄準再到發射,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但是,樹藤的起手更快,儘管因為鬧鐘的后翻沒辦法鎖定頭部,三隻弩箭還是在鬧鐘抬手射擊的時候命中了她的腹部。
而在射出三隻弩箭的剎那,樹藤就鬆開弩機,開始橫向移動,躲避對面的三隻弩箭。
第一支擦過了他的肩膀,迫使他向左移動,於是第二支射空,第三支,被他偏頭躲過。但是第三隻弩箭卻射中了他身後樹林里的一根繩子,鬧鐘的最後一個陷阱,一截巨大的樹榦應聲而來,撞向樹藤。
樹藤躲避不及,側身弓步,整個右手青筋暴起,豎在身前,用強大的力量硬生生擋下了樹榦的衝擊。
但是,鬧鐘的攻擊還沒有結束,空氣中傳來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第四支弩箭!相對於其他六支,更細更短,但也更快!
樹藤露出意料之中的冷笑,左手橫在身後,攔在弩箭跟頸之間,箭矢射進手臂不到一公分便停下了。
面對樹藤的肌肉密度,竹子的強度明顯不夠。
鬧鐘此時左手按在右手手臂上,胸腹處衣服的破洞里,流出的是沾了血的砂石。一早準備在衣服夾層里的砂石替她擋住了箭矢的衝擊,刺入腹部並不是很深。
兩隻手掌,三個傷口,大量消耗的體力,卻只換了對方一個手臂上一個不到一公分的洞。
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被遍布場地的監控轉播到了訓練營的控制中心。
控制中心,主位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就是營地最高負責人,掌握整個訓練營生殺予奪的大權,身邊幾個穿著西裝的,是各個分營的負責人,左手邊那個人,負責的就是樹藤和鬧鐘所在的訓練營。
他有些緊張,因為最高負責人已經盯著樹藤和鬧鐘的這場考核一個上午了,這場考核的雙方,是最高負責人親自敲定的。其它場地的考核最高負責人看都沒看上一眼,他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訓練營通常不會將兩個優秀的生員安排在同一場考核,因為極高的傷殘率意味著未來人才的損失。但是,這只是通常情況下,有例外的話,通常會被稱為特殊情況。至於為什麼會有特殊情況,在場的分營負責人都不是腦癱,總負責人親自敲定這兩個人的考核,意味著這兩個人里的某個人,因為一些原因,必須要死!
樹藤帶著跟班襲殺教官是最多的,共有7個,但是他兩年前就已經收手了,並與教官相處非常和睦。而鬧鐘則是在考核前三個月殺了教官,這是死得最慘的一位,但鬧鐘證明了自己單殺的實力。所以兩個人都有死的理由,也都有不死的理由。
讓各分營負責人真正疑惑的是,這些不足以成為最高負責人極其關注的理由。
一位分營負責人對中年人說道。
「先生,這場考核勝負已經揭曉了,已經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其他場地也有幾場十分精彩的對決,不會讓您失望的。」
中年人雙手虛握,右手的食指不斷敲擊在左手的骨節上,以一種極為平靜的口吻發問。
「你們還記得訓練營教的第一課是什麼嗎?」
「自己的命要握在自己手裡!」一名分營負責人回答道,語氣鏗鏘有力。足以看出他的堅定!
「既然自己的命要握在自己手裡,那隻要還沒死,這場的勝負就還沒有定論。」
在場的幾個人都皺了皺眉,總負責人的意思是,那個叫鬧鐘的女孩,還有翻盤的機會?
「我不是為了看戲才坐在這裡的,訓練營成立至今,為組織提供了一批又一批人才。到這個階段,諸位在訓練營里教的知識和技能,那些孩子已經都學會了,既然這樣,為什麼還有這場考核?組織如果只是想要一批殺人工具,不必如此,這場考核,是為了測試這群孩子的才能!」
才能?
「先生的意思是,這個孩子身上有我們不知道的才能?」
中年人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反而心平氣和地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鬧鐘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你們知道她怎麼殺的嗎?」
鬧鐘所在的營地負責人微微欠身說:」檔案記載,是投毒。「
中年人點點頭。
「是投毒,不過,晚飯里下毒第一時間就被對手發現了,但是,他的對手還是死於中毒,因為她還在餐具上抹了另一種毒。在諸位看來,手法有些嫩稚,但那是一個剛學會一些粗淺配毒的新手。」
中年人的話語里隱隱藏著一點欣賞的意味。
「在教授器械工具的時候,樹藤確實是第一個做出了弩機,但是,在鬧鐘用弓弩殺死對手之前,整個營地沒有一個生員知道她也成功做出了弩機。刺穿對手大動脈那一次,不說她是如何踩點,如何預測對手的行動,在對手經過那個位置之前,她在土裡埋了接近三個小時,險些把自己悶死。前不久殺教官的時候,她的表現依舊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先生,」鬧鐘的營地負責人斟酌了一下,恭敬的說道:「即便是這樣,用樹藤這樣的優秀人才來作為她的磨刀石,成本是不是太高了些?」
他不敢反駁總負責人關於鬧鐘能夠翻盤的判斷,只得旁敲側擊試探總負責人對樹藤生死的態度。
中年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嚇得他趕忙低下了頭。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一個身體素質好的不正常,記憶力超群的孩子,不僅被帶來了訓練營,還成了你的生員,這種好事偏偏讓你碰上了?」
整個指揮中心都噤若寒蟬!
「十年前,研究所私下開啟了一項人體實驗,被高層給關停了,樹藤就是那個遺留下來的實驗體。這種實驗體細胞分裂更新的速度遠比常人快,16歲到了巔峰甚至能一拳打穿鋼板,但是18歲就開始衰老,根本活不到25歲。難道留他15歲畢業,執行兩三年任務就開始養老?研究所如果不是因為你能被隨便編的一份報告就糊弄過去,會把人送到你的地盤上?」
沒人敢在這時候說話,那人也被罵的冷汗直流,惶恐的頭都不敢抬,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最為重視的生員,只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品!
訓練營每一個孩子的來歷都會有一份報告,這些報告都會交到他們的負責人手上。當有不正常的孩子的時候,負責人都會根據這份報告去核實他們的來歷,因為一些孩子很有可能是因為某些遺傳病或先天缺陷而被拋棄,比如色盲,比如先天性心臟病等,負責人根據報告核實之後,會對這些孩子進行特殊的處理。
所以剩餘的人不約而同地對這位心生鄙夷!一個明顯不正常的孩子,不僅沒有核實來歷,還當寶貝捧在手裡!這種蠢貨,以後恐怕會是第一個死在生員手上的負責人!
中年人頓了頓,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
「大膽又獨創的想法,聰明又細緻的頭腦,謹慎入微的行動,堅韌果敢的意志,對局勢一針見血的判斷,無比冷靜理智又近乎放肆的宣洩內心的情緒!在這場考核之前,鬧鐘就已經無比流暢又華麗的展現了她在訓練營里學到的一切!諸位!這才是所謂的才能啊!」
而我想看到的,就是她的這份才能究竟能發揮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