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聽著剪刀在面料上行走的聲音
老同學安打來電話:「喂,你丫掙錢不要命了吧,我生日都不記得了嗎?趕緊給我補一個生日禮物。別整那些沒用的,給錢還是給人?」
李雲兒:「你要啥給啥,我人早就給你了,你不要啊,你非要那個大蘿蔔。」
「大蘿蔔早成空心的了,你明天晚上是我的。」
安是美好時光中的美好回憶。
李雲兒知道她周期性的又要介紹哪個it,et男給她了,這些年安自作主張斷斷續續的帶過來見過好幾個,不是偏見,跟理工男生實在不在一個頻道上。安早已結婚生子過起了相夫教子的煙火人生。大蘿蔔就是她的愛人的昵稱,外表內心都憨厚如大蘿蔔一樣人畜無害,理工男。
明天晚上是她的,那今天晚上還是工作室的。手裡的活兒一件緊跟著一件,看來還得請人或者自己就這樣每天加班吧。李雲兒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一年到頭不得休息,她也知道自己也算正當壯年,現在不好好的做以後老了怎麼去環遊地球,怎麼蓋座自己夢想的玻璃房子,想想這些就覺得手裡的錢還差的老遠!環遊世界是她的夢想。財務自由四個字到底是什麼?她也是越來越糊塗了。大學同學人家同樣是四年設計,畢業后干起了服裝批發,瞧瞧人家的房子,人家的車,人家的環遊時住的酒店……嘖嘖。我這一件一件的手工活兒那天是個頭啊!
累的時候李雲兒心裡也這樣的嘮叨著,僅是嘮叨嘮叨,她知道人各有志,每個人所選擇的事兒跟他的性格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人家可以賺到那份錢,但她不可以,不是不想賺錢,而是不能。她只能坐在人台面前,而不能站在櫃檯跟前,即使站了她也沒人家乾的好賺的多。
她從在學校第一次上立體裁剪課,坐在人台面前的那一刻,她就想去擁抱這個傻獃獃的站在她面前的傢伙。人台對她來說是有溫度的,而不是冰冷的一塊木頭。她會與人台對話,也會與衣服溝通,這些她並沒有與其它人去說過,說多了怕嚇到大家就不好了。
她愛做衣服!數不清做了多少件了,但是每開始做新的一件時,她依舊如當年在學校做第一件衣服時那樣單純憧憬。
她愛聽著音樂喝著咖啡,聽著剪刀在面料上行走的聲音;她愛散落的各種剪下來的面料鋪在地板上樣子;她愛她塗著黑色指甲油的一雙手打開工具箱的樣子。那怕是大家都討厭的拆線這活兒她也做的那樣優美從容。她喜歡手藝活兒,特崇拜手藝人,如魏姐一樣靠著一雙手吃飯的手藝人。各種手藝人她都喜歡都有興趣想去了解。每當她把那些帶著手工的溫度的衣服包好交到客戶手裡時,都像是送自己的朋友遠行,這一路山高水長,保重啊!
但是她卻從來沒有給自己做過一件衣服。
表面上可以說李雲兒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還做的不錯,可以賺錢養家,也可以貌美如花。但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總是說:「永遠不說自己不容易。」
午飯回來看到樓下貼了一張新的廣告牌,一個眼鏡男手捧一顆紅心,心上寫著感恩二個大字。那個男人的樣子很像李雲兒大學時的那位輔導員,他經常組織什麼感恩活動,一本正經的臉上戴著的無框眼鏡下有一雙淡定的賊一樣的眼睛,整天頂著一頭用半桶髮膠固定出來的髮型。通過他李雲兒才深切感受到什麼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什麼是人的壞,人的醜陋。壞人永遠要把自己包裝特別仁義道德感十足,滿嘴都是要感恩,要善良的一套一套的大話大詞,讓你無法反駁他。他要求別人感恩,卻不要求自己。只有壞人才會急切的表達自己有多好,真正的好人還真不好意思開那個口!
也就是那個時候起李雲兒對戴眼鏡的男人徹底留下陰影。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啊!隔著玻璃看怎麼都不敞亮,當然她心裡非常清楚這絕對是偏見。想到這裡不僅浮現出模特男的那雙眼睛,那雙迷人的,憂鬱深邃的眼睛,那長長的讓女人妒忌的睫毛。他的內心世界絕對是乾淨利落的,清澈明朗的,只有這樣的心才能有那樣一雙眼睛啊!多少人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層霧一層霾,層層疊疊的。她說話時會直視對方的眼睛,很怕遇到那種會迴避躲閃你眼神的人,更怕遇到戴很誇張的美瞳眼。
雖然他嘴巴說話口吃,但是他的眼睛是會說話的。那天晚上李雲兒明明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想要對她說的話,滿滿當當的真真切切的都是:「我喜歡你。」但是他的嘴巴慢一些,沒有說出來。
那是任何一個女人(甚至男人)都會被誘惑的一雙眼睛。可是李雲兒沒等他開口就把他拒絕了!她同樣用眼神告訴他:「你不要說了。」只不過李雲兒的嘴巴更快一些。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一個人的生活了,戀愛對於她只是多了一件要去勞心的麻煩事,她也實在是不了解模特男,這樣速度也不是她的風格。最可笑的他不是雨的男朋友嗎!雖然有點懷疑,也沒確認過,不過如果雨真是她的女朋友,她會對他說一個字:「滾。」是啊,怎麼那天晚上沒確認一下呢!
距離那天晚上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吧,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模特男,也沒半點消息,不過雨不是說了嗎,那晚住他那裡了,這怎麼也算是一個消息了吧。現在那晚發生的事就像一縷清風一樣,已經沒了痕迹。
李雲兒把思緒從那天晚上模特男的身上抽回來,想今天晚上一定記得與安見面時把要送給她孩子們的圖書帶過去。
雨看到李雲兒走進來:「雲兒姐,你看這個線的顏色真的是不好配,找了半天都對不起。」
李雲兒走過來拿起線往面料上放下:「其他顏色都對了嗎?呦,這顏色真好看,這料子那裡弄的?」
「客戶自己帶過來的,說是國外買的。」
李雲兒:「明天讓糖去市場看看,實在不行用這個顏色的。」從線牆上一下子就找出一個來放在了雨的縫紉機上。
這個線軸牆是工作室一道特別的風景。一面牆上都是各種顏色的線軸,你能知道的不知道的所有的顏色都能在上面找到。線軸的大小形狀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線的顏色不一樣,一排一排排列的整整齊齊,按色彩色系由淺至深井然有序,每一隻線軸都有自己的位置,遠遠望過去甚是壯觀,這是李雲兒的又一作品。她處女座的強迫症犯起來時乾的活兒!每個來做衣服的客戶都驚嘆一番,很煩!
雨手裡要縫紉的那件衣服面料質感的確特殊,顏色確實是罕見,這些年也沒見過這麼怪的顏色。這是什麼顏色呢?感覺裡面藏著幾十種顏色,又覺得只是一種顏色而已。可是就你所了解的各種關於顏色的詞,你還絕對說不出來。面料的質感也是非常完美,有點象厚實的華達呢,但紋理又不一樣,手感也是極好的,摸著很紮實,一種讓人特別踏實的手感,摸到好的料子總是很疼愛。李雲兒沒接觸這件衣服,她平時都是做一些比較難做的或者難搞的客人。其他活兒都是魏姐和雨做了。她不由得拿過面料來仔細看看,越看越喜歡。
看著雨問:「這料子真是高級,高定的級別啊!這人誰啊?拿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做啊?」
雨:「一個阿姨,做套西裝,照樣子做就行,別的沒要求。」
李雲兒:「可惜了了,這麼好的東西,糟蹋了,應該做點別的。做件大衣多好,做什麼西裝啊!
雨嘴角一絲難以察覺到微微的一撇。
李雲兒看了雨一眼拍拍料子說:「嗯,好好做,別委屈了這塊料子!」
雨最近的行頭一絲絲素凈起來。髮型妝容沒變,但衣服是一天天的悄悄變化著,露內褲的再也沒見過她穿了,牛仔褲子上的鐵鏈子消失了,今天的下半身確實素凈了好多。濃妝還是有的,但貌似沒那麼濃了。臉上略微露出那麼一絲清秀出來,看著溫柔了許多。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跟剛來時的樣子正在慢慢發生著改變。也許有一天她也會變得跟李雲兒一樣的素凈。不過李雲兒非常肯定她不應該去改變自己,怎麼可以這麼隨意就放棄自己的風格呢?李雲兒對雨的穿著打扮還是欣賞的,小姑娘穿的還挺有個性。穿的有自己的個性本身就是一種個性的表達,如果她是為了模特男而改變,那這之前的那些所有的個性都是那麼的脆弱,不堪一擊,又怎能稱為個性呢?
愛上一個人可以,但不能沒了自己的個性。沒了愛情就像沒了一個心愛的東西,沒了個性就是沒了手腳。不過人家小姑娘還小還青春,怎麼賤嗖嗖的都是青春惹得禍。你李雲兒就不一樣了,你賤嗖嗖的就是真的賤嗖嗖的了,老大不小了,豈止老大不小啊!雨叫你阿姨都是應該的。跟人家小姑娘酸個什麼勁啊!管她呢,叫姐叫姨的都是一個叫,高興了叫我奶奶都無所謂。
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