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還是灰飛煙滅比較好

第14章 14.還是灰飛煙滅比較好

李雲兒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烏漆麻黑的夜色,只有這樣孤獨的自己才能觸碰到那一點點在逼近的天明。你能感覺到有一絲光在一寸一寸的像你走來。這種感覺不同於你知道你會老去你會死去,因為老去,死去雖然是肯定的,但總是有點遙遠和不那麼真實。而孤獨的夜晚中那種向你逼近的光卻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迫切,你能一秒一秒的去數著數字等著它的到來。

李雲兒經歷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她也不記得了,但肯定是不多的,多半時間她都會好好的入睡,早早的醒來。不過這樣等光的夜晚她是明白的,從小就明白,也許就是為了逃離這樣的夜晚她才去好好的睡去。

而今晚是逃不掉了,索性就起來吧!把房間所有的燈都開了,找出一瓶紅酒,打開喝了它。都喝光了也不會醉,因為不想醉。她走到書櫃前看了半天,在最上層的一個位置上找到了那本《服裝結構設計》。一本普通單薄的書。她翻開這本塵封的記憶。因為太久沒有動過的原因,書的紙張翻起來有點僵硬。

翻到到了77頁,拿出了夾在裡面的一張巧克力包裝紙。那是一張非常普通的巧克力包裝紙,上面都是英文字母,沒有漢字。看著還是有點點年代感。由於時間的關係已經被壓的特別平整,特別單薄。這本書一直都在,李雲兒非常清楚它在什麼位置,她可以閉眼找到它。只是多少年沒有翻開它了。

也許是這樣漆黑這樣安靜的夜晚,加上酒精的一點作用,李雲兒的思緒慢慢悠悠的回到了那個晴朗燥熱的夏天。

那時她留著一頭長長的秀髮,又黑又直。衣著打扮依舊是一副高中生模樣,帆布鞋,牛仔褲,T恤衫。身材纖細,瘦弱,一副骨頭架子。臉圓,眼大,唇薄,頸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黑色的眼睛閃著的別樣光芒,讓人心動,心疼,忍不住想去看了又看。如嬰兒的眼睛那樣清澈純凈。我們經常說的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不過如此。

那個夏天,燥熱,粘,塵土飛揚,早晨換的新衣服到了晚上都會覺得特別髒了!晚上最要緊的事就是排隊洗澡,洗衣。整棟樓里到處都是洗髮水沐浴露的味道,伴著一股集體宿舍夏天裡特有的腐爛的味道。天黑的晚,而夏天的夜晚總是不會那麼的安靜。蟬鳴,走廊里各款女人的吵鬧聲和樓下男人的喊叫聲交織在一起。

而那天尤其燥熱,悶,無法呼吸。李雲兒一邊吹頭髮一邊吹著風扇,汗就是止不住的淌下來。頭髮好像怎麼都吹不幹,關了吹風機,她低頭聞聞胸口的味道,擔心是不是汗味又出來了。洗澡,出汗,吹頭髮這一系列的折騰,加上超鹹的食堂晚飯,體內已經極度缺水,這時要是有一瓶冰冰涼的雪碧就完美了,想到這裡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胃裡翻江倒海的咸,還是肺部的極度乾燥,這時候不喝一口水恐怕是熬不下去了。宿舍沒有,只能去樓下買,可此刻的她只想平躺在床上叉開腿一動不動的喝著冰雪碧。不管是什麼水,只要是冰的就行。就算她難以下咽的乳酸飲料都行。

她吞咽著口水糾結著要不要爬下床去下樓去買。去,實在沒有力氣從七樓走下去。不去,有一種近乎死亡的感覺在逼近她。在一呼一吸之間感受自己的心跳,提醒自己還是活著的。等一會只要還活著就走下去。這時宿舍的門砰的一聲開了,安提著一袋子飲料進來了,走到李雲兒床邊遞給她一瓶綠色的冰雪碧,李雲兒平靜的接過來,一聲不吭的擰開蓋子后,聽到噗的那一聲響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知道這時候一定不能捉急喝,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五臟六腑就像一株乾枯的綠蘿一樣漸漸蘇醒了。眼睛也明亮起來,一種活著的快感充盈著身體上下:「你是天使嗎?安。」

安:「我是你大爺。」

李雲兒不在說話,沒有去解釋自己剛才的感覺。安也不在說話,她們就這樣都安靜的呆在宿舍里,在一個超級悶熱的夏天的傍晚。

多少年了這件事李雲兒一直記得,她說她就是忘不了那個傍晚,那個那樣悶熱的傍晚,她覺得自己快要枯竭了時候,安遞給她一瓶綠色的冰雪碧,至今為止那是她見過最美的綠色,如同沙漠里的綠洲。她甚至覺得她為啥這麼喜歡安,與安相好,多半是因為那瓶雪碧的功勞。

被安的一瓶冰雪碧救活了后,李雲兒徹底的愛上了安,她說這是天意難違。她真的肯定自己在快要枯竭的那一刻是安讓她得到了她心裡最想要的東西,就像自己小時候快要溺水的那一次有個棍子伸過來一樣,為此她要一輩子對安好,呵護她愛她。

李雲兒在自己的狹小的書房裡,用中指輕輕扶摸著那塊巧克力包裝紙。這是他給自己的那塊巧克力。她依舊還能感受到他那雙雪白的細長的手上的那種溫度,溫熱的碰觸著自己的冰冷的手的感覺。一切彷彿就在昨天。

時間回到那個下著雪的晚上,他們沿著護城河一直走。夜空里雪花漫天飛舞。在昏黃路燈的映襯下更加顯得清冷飄搖。地上的腳印一串串,不知道是誰的,也不知道他們都走到哪裡去了。

李雲兒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踩在別人留下的腳印上,腳印與腳印互相重疊著。這條路上曾經留下過多少人的腳印呢?從小到大我們又留下多少腳印在這個世界上呢?誰又會去關心這個問題呢?這也許根本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你留了多少腳印在這個世界上。夜晚的雪花落在臉上如針扎一樣的刺痛。臉也是冰冷的,雪花更冰冷,二種冰冷碰觸到一起的痛感。他說:「手還冷嗎?」

她說:「走的太快,手套太厚,都出汗了。」

他們緊緊抓住對方戴著手套的手就這樣一直走著。雪還在下,腳踩雪的聲音吱吱嘎嘎的,路上三三兩兩的人從他們身邊略過。遠處汽車模糊的燈光霧蒙蒙的亮著。

他一邊走一邊說:「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他說這話時好像是自言自語,或者對著地上的雪在說,好像並不是在對李雲兒說的。李雲兒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也沒有回答他。反而說了一句:「我的臉好像不能動了,我笑不出來了。」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取下手套,雙手握著李雲兒的臉頰來回揉了揉:「好點了嗎?」

李雲兒:「嗯嗯,可以笑了。」說完給他一個甜美的笑臉。

他掐了一下李雲兒的臉頰:「肉真多啊!」

李雲兒鼓起臉頰上的肉,瞪著眼睛像青蛙那樣看著他說:「今天晚上有月亮嗎?」

他沒有抬頭去看:「放心,月亮一直都在,每一顆星星都好好在自己的位置上呢。」

「你說兔子和那個女人無聊不?你說宇宙那麼大,是不是就地球上有一群動來動去的東西。不老實的人類。你相信有外星人嗎?我相信。」

他把李雲兒頭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走吧,停下來我們會被凍死。」

「被凍死了,那屍體就不會腐爛了,就像珠峰上的那些屍體一樣。凍死比被燒死好太多了,凍住了,生命嘎然而止,而且身體完好無損。真的不失為一種最佳死法。你說火葬,天葬,水葬,土葬都有了,加個凍葬多好。就是不知道位置在哪?怎麼操作。地球上有這種地方沒有,南極行不行?我一直覺得天葬比較靠譜,最後自己的肉身還餵養了禿鷲,塵歸塵土歸土。阿彌佗佛。凍葬,不過沒那麼多地方擺放吧!仔細想想一具具凍僵的屍體也是恐怖。還是灰飛煙滅比較好。不行不行,怎麼感覺跟冰箱里凍肉一樣。」

她認真的胡言亂語,他聽的一本正經:「那死了以後呢?如果有來生呢?如果有就做一塊石頭,巨大的一塊石頭。就在一個地方,那也不去也去不了。誰也不能把你搬走。風吹雨打,嚴寒酷暑,就是一動不動的呆在那裡。」

李雲兒嬉笑道:「我要做一棵樹。」

「不行,樹要隨著季節交替變來變去,還要被大風吹來吹去。樹到底還是活的,還是生命。需要陽光空氣,水,土。還會生老病死。石頭就不一樣了。首先它是個東西,你可以看到它,觸摸它,但是它是一動不動的,不會生長也不會萎縮。不會隨著時間和氣候風化分解。又不是多麼珍貴稀有的東西,不必擔心人的搶奪,對了,得是一塊特別普通的石頭。玉石鑽石這類的還是不行。」

李雲兒:「太好了,你就做一塊珠峰上的一塊大石頭,我去登珠峰的路上凍死在你身旁。」

他停下腳步緊緊的擁抱李雲兒:「好,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李雲兒把那張巧克力包裝紙又放回了書里。把書又放回原來的位置上。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依舊沒有一絲睡意。不過想著明天還有一堆的活兒要干。她還是回到卧室躺下,準備睡去。她沒有關燈,蜷縮在床上用毯子蒙住了頭。努力睡一會兒總好過一點不睡。睡覺才是人生頭等頭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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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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